光是耕種侍弄麻煩還好,等秋收的時候,地離得那麼遠,有人偷都不知道,沒準兒第二天趕過去,十幾畝地都空了。
蕭缜:“是,正好祖父明天也要休息,他準備去中間的村子問問,看看能不能跟人換地,盡量換到咱們村附近。”
靈水村與松樹村中間還有兩個村子,不在一條線上,一個靠南一個靠北,有的人家的地可能也是離自己村子遠,換了地大家都方便。
麻煩一次,能省以後幾十年甚至幾輩子的事。
耀哥兒雖然姓齊,但從小養在蕭家,就連蕭缜也把這孩子當自家侄子看,長大後隻要孩子不惦記老家,蕭家肯定會在靈水村給耀哥兒蓋房娶媳婦。
說著話,蕭缜順勢坐在北鍋的灶膛前,準備燒水。
佟穗:“你快歇會兒吧。”
她連骡子都心疼,何況這麼一個不但能種地打獵還能保護一家老小的強武力男人。
見蕭缜坐著不動,佟穗伸手來拉他,沒想到蕭缜竟然將她反拉到懷裡抱住,一手摟緊她,一手去掀裙擺。
佟穗立即漲紅了臉。
蕭缜檢查過後,啞聲道:“可算結束了。”
佟穗:“……你都不會累嗎?”
無論幫齊家挖墳坑還是回家後種地,都是面朝黃土彎著腰,這是身體上的辛苦,心裡頭,他在松樹村見了那麼多死人,居然還有這種念頭?
佟穗沒有怪他冷血心腸的意思,就是不懂他為何總是興致這麼高。
蕭缜隻回了兩個字:“不累。”
他確實不累,大半夜的還想再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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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穗累啊,天天都要做一百多個餡兒餅,在桌邊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哪受得了他這種吃法?
真叫他徹底盡興了,她明早可能會起不來。
扭捏的拒絕隻會讓他覺得堅持就能得逞,佟穗咬咬唇,做出委屈狀:“不舒服。”
蕭缜果然抬起頭,看著她問:“哪裡不舒服?”
佟穗偏開臉:“腰都要斷了,明天還得做餅。”
面相乖巧的小媳婦,自打嫁過來後沒撒過一次嬌或是訴過一次苦,敢與嬸母叫板,被小叔子兇了也是自己找回場子,沒讓他出面撐腰,甚至被流民追的時候她也沒喊他救命,隻在埋完人後扛不住那份沉重哭了一通。
所以,這是蕭缜第一次看她露出這般委屈模樣。
他難道還能強迫她,讓她第二天直不起腰?
“行,這幾天你都好好歇著。”蕭缜從後面抱著她,在她耳頸一帶親來蹭去,“等忙過這段,你得有一晚全聽我的。”
佟穗:……
.
第二天,蕭守義等人帶著流民去種地,老爺子揣上齊耀的地契,負手出門了,兩匹骡子拴在棚裡休息。
佟穗關後門時,無意中往西邊一望,發現松樹村的方向又起了煙。
這次應該是在燒那些死去的村民吧?人數太多埋不過來,火葬省時省力。
佟穗默默地看著,最後關門回家。
再大的煙都會散,活著的人隻能往前看。
晌午她們去地裡送飯,經過孫家的地邊,又看到了守在那裡的孫典,不過今日柳初並沒過來。
孫典顯然很是失望,但還是對佟穗道:“告訴蕭二,縣裡把我爹還有其他裡正都叫過去了,應該是要給流民分地,你們家那九個流民最多再用今天一日,別想著扣押不放,沒人告發還好,被人告發一準吃牢飯。”
貧苦百姓害怕流民,官紳大戶則趁機扣留流民為奴,真應了那句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孫典說話一直都不太客氣,但話裡卻是好意,佟穗誠心道謝,加快腳步往自家地裡去了。
等九個流民端著飯走開了,佟穗才低聲提起分地的事。
蕭延一聽,掃眼那九個流民,道:“僱的七個晚上管一頓飯,吃完叫他們走,那兩個賊就別管飯了,隨便他們去哪。”
蕭守義:“一頓飯而已,不至於那麼小氣。”
蕭延:“我看他倆不順眼,要不是被咱們抓了,他們肯定也會參與松樹村的事。”
蕭守義搖搖頭,不想浪費力氣說話。
黃昏時分,老爺子從外面回來了,可能是他老人家的賢名早就傳開了,換地這事辦得很順利,就是要在各個村子打聽哪家有合適的地,耗費了很多功夫。
蕭玉蟬扶老爺子在板凳上坐下,喊齊耀:“快來給你曾外公捶捶肩膀,今天的路可都是為你跑的。”
齊耀聽話地來捶肩膀。
蕭穆笑笑,這些事啊,麻煩是麻煩,解決完也就舒坦了,怕的就是一個懶字,又懶又惦記便成了愁。
“村裡如何?”蕭穆對著灶膛那邊忙活晚飯的兒媳孫媳問,“我看其他村子的裡正好像都進城了。”
賀氏:“阿滿嘴皮子利索,你來說。”
佟穗笑著解釋一遍。
蕭穆長嘆一聲:“雖然來得遲,終究是個好消息,流民們有了著落,村裡也不用再安排人手守夜。”
老爺子做主,今晚不但繼續管九個流民的飯,還繼續讓他們在家裡睡了一宿,哪怕睡柴棚的那兩個,也比縮到外面哪個犄角旮旯睡得舒服。
次日一早,九個流民早早跟蕭家人辭別,去裡正孫家那邊等消息。
流民太多,很大一部分都得靠鎮上的保長、村子裡的裡正負責分地。
靈水村是大村,幾年戰亂下來,村民們有的被殺死,有的老死有的病死有的飢寒交迫而死,留下好多房屋空著,報上去的無主之地更是多達三百畝。
劉知縣很貪,可他知道,如果再不安置流民,如果再鬧出一樁松樹村那樣駭人聽聞的大案,他在京城的那點人脈也保不了他。
靈水村離縣城有四十多裡地,難以掌控,所以劉知縣將靈水村報上去的三百畝地都退了回來,讓孫興海發給流民。
縣城、鎮上都張貼了公文,告知流民們各鎮各村有多少地,讓流民們自行投奔。
本來就聚集在靈水村、長平鎮附近的流民,很多都湧來了靈水村。
孫興海一宿沒睡,怕流民爭搶鬧事,早早就叫孫緯來蕭家,把蕭缜、蕭延借過去了,這兄弟倆一個有威嚴,一個有狠勁兒,既能以理服人,也能用嗓門拳頭鎮住場子。
水塘邊的熱鬧,佟穗幾人留在家裡都能聽得見。
賀氏抱怨道:“一下子來這麼多流民,都不知道以前是什麼底細,就算沒有殺人放火的,小偷小摸肯定少不了,接下來有的亂了。”
蕭玉蟬:“亂就亂,我看哪個不長眼睛的敢來招惹咱們家。”
賀氏:“反正你以後少出門晃悠,一身肥肉,最招那些野男人惦記。”
蕭玉蟬:“……”
娘幾個說著話,有衣衫褴褸的流民從門口經過,其中一個婦人往院子裡瞅瞅,停下了:“請問,呂家是在這條街上吧,最東邊的那家?”
賀氏打量她幾眼,道:“對,你們是?”
婦人腼腆一笑:“裡正把呂家的房子分給我們了,以後都是街坊,我們初來乍到,還勞諸位善人多多照應。”
第048章
佟穗原本未對門口經過的流民多上心, 得知這一家居然要搬進呂家成為街坊,不由仔細觀察起來。
除了開口的婦人,她前後還站著四人——一位頭發灰白的老太太, 一對兒身軀精瘦有力的父子, 父親正當壯年, 兒子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以及一個站在老太太身側看不清模樣的姑娘。
一看就是祖孫三代一家五口。
佟穗多瞧了幾眼老太太, 見她身形清瘦卻並無太重苦相, 意識到這家人絕不簡單。
百姓們遭遇戰亂或是災荒, 實在過不下去了才會背井離鄉淪為流民逃往其他地方, 這一路注定要經過千難萬難。沒錢的人家可能會餓死凍死病死, 有錢的人家可能會被其他流民哄搶, 不但保不住錢財,連身邊的女人都極有可能護不住。
這一家呢, 不但青壯都熬下來了,老太太瞧著居然也很硬朗。
賀氏同樣想到了這些, 剛要打聽, 那一家人繼續往前走了。
一個人影都瞧不見後, 賀氏看向身邊的年輕人。
蕭玉蟬:“這家的男人瞧著都挺能打。”
柳初:“咱們村空著的房屋要分出去了?”
佟穗:“剛剛那嬸子說話客客氣氣的, 不像是普通村婦。”
佟穗自己就是村裡長大的, 她不會看低村人們,實在是村裡的男女老少受出身限制,一開口大多都帶著一股土氣, 一旦有個人的談吐稍微有些不一樣,很容易就會被周圍的人察覺出來, 譬如蕭老爺子、蕭守義再加上蕭缜。
蕭延、蕭野、蕭涉不愛讀書,說話行事跟村人倒是差不多。
賀氏:“我去打聽打聽?”
佟穗:“還是算了, 呂家有陣子沒住人了,他們還要收拾打掃,有的忙,而且人家剛說完請咱們多照應,您第一次去串門,不太好空手去。”
光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跑去打探消息,白白耽誤人家安頓,這樣的人會被嫌棄沒眼力見。
賀氏:“……你這丫頭,也才十八,怎麼心眼這麼多,柳兒跟玉蟬加起來都沒你精。”
佟穗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就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
蕭玉蟬待不住了,站起來道:“娘,你跟大嫂在家裡守著,我跟二嫂去水塘那邊瞧瞧,省著村裡來了哪些戶流民都不知道。”
賀氏也想去,可家裡必須留個能管事的,柳初性子太軟,相府千金給兩個孩子當女先生呢,不當也指望不上。
賀氏幽幽地看眼佟穗,嫌棄道:“去吧去吧,記清楚點,回來跟我說。”
姑嫂倆便直奔水塘而去。路上,蕭玉蟬一直挽著佟穗的胳膊,導致佟穗的肘部時不時就會蹭到她一下,蹭得佟穗都有些臉熱。賀氏那句“一身肥肉”雖然是故意逗自家女兒,可蕭玉蟬這豐腴的身段放在流民堆兒裡,真就像把一隻大肥羊扔進了狼群。
佟穗偷偷瞄了蕭玉蟬幾眼,不懂這人怎麼突然就跟自己親上了。
蕭玉蟬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二嫂,三哥還想跟你比試射箭呢,這兩天忙,估計忙完他就要給你下戰書了。”
佟穗:“……他怎麼會想到跟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