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情,她身為小姐的貼身侍婢,不管小姐喜歡什麼樣的人,她都打心眼裡支持;
於理,小姐是錦繡堆裡長大的嬌嬌貴女,她更希望小姐能嫁一個門當戶對、能護住她的良人。
那衛七雖長得好看,可到底是個來歷不明的僕從,給不了小姐足夠舒坦的生活呀!
若是隻清貧些倒也無妨,就怕他居心不良,貪圖將軍府的權勢才迷惑了小姐……
胡桃越想越為主子擔心,欲言又止。
回到將軍府,虞夫人正在查驗管家採辦回來的旗羅傘扇等物。
一個多月後便是虞煥臣的婚事,他尚在洛州賑災,這些事便由虞夫人為他操心。
虞靈犀向前,幫著挑了挑請柬樣式和綢緞,便見虞夫人溫柔地撫了撫她潮湿的鬢角,問道:“歲歲的臉怎麼這麼紅?別忙了,這裡有阿娘把關呢,快去歇息吧。”
虞靈犀放下請柬,以手背貼了貼臉頰,果真燙得很。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寧殷的那句“隨時聽候差遣”。
她知道寧殷是什麼意思:明日,便是最後一次毒發。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便面頰生熱,躁動之間還夾雜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她不知自己在害怕什麼。
連晚膳也顧不上吃,虞靈犀回了自己房中歇息。
手中的扇子越搖越快,想了想,虞靈犀開門喚來門外候著的小侍婢。
嗓音軟軟的無甚力氣,吩咐道:“去將涼閣收拾一下,今晚我去那邊睡。”
Advertisement
侍婢有些訝異,現在才初夏呢,夜裡尚有些寒涼,小姐怎麼就要搬去涼閣睡?
然而一見虞靈犀面色潮紅,的確熱極的模樣,侍婢便不再勸什麼,忙不迭福禮下去安排。
虞靈犀決心搬去涼閣,是有原因的。
她的寢房與虞辛夷的毗鄰,挨得極近,她怕晚上失控弄出什麼動靜驚動阿姐,會讓她看到自己難堪的模樣。
涼閣很快收拾好了,天剛擦黑,虞靈犀便寬衣躺在榻上。
滴漏聲聲,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有暗流洶湧,不知何時會決堤肆掠。
躺了一個時辰,根本睡不著,她索性起身將涼閣的窗戶全推開,讓湧入的夜風吹散身上的燥意。
胡桃叩了叩房門,道:“小姐,您吩咐的安神湯備好了。”
虞靈犀抱著雙臂搓了搓,低聲道:“擱在門口吧,今晚不用伺候。”
胡桃道了聲“是”,擱下託盤去了旁邊的耳房。
虞靈犀拉開門,將地上尚且溫熱的安神湯端起來,捧著大口大口飲盡。
睡一覺就好了。
隻要睡著,便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她安慰自己,關門回到榻上,安靜地蜷起身子,閉上卷翹的眼睫。
虞靈犀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前世攝政王府偌大的寢殿,一切都像是蒙了層霧氣般繾綣,花枝燈影和紅绡軟帳勾勒出靡麗的色彩。
她赤著腳走在柔軟的波斯地毯上,朝榻上慵懶斜倚看書的男人靠近。
每走一步,她的心便顫上一分,待行至榻前,她抬手解下身上單薄的寢衣,鑽進了被褥。
絲滑的被褥緊貼著細嫩的肌膚,汲取著她身上溫軟的熱度。
待被褥暖得差不多了,她便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挪,將暖好的位置讓出,伸出白嫩纖細的指尖攥了攥男人的衣擺:“王爺……”
男人睨過俊美微挑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書卷。
他嘴角微動,蒼白的手抓住被褥一角。
慵懶一掀,虞靈犀整個雪白起伏的身軀便暴露在空氣之中,凍得她一哆嗦。
剛暖好的被窩又涼了,可男人並不在意,隻半垂著眼眸,漫不經心地審視著她。
從頭到腳,一寸一寸,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土。
虞靈犀竭力忍住牙關打顫的欲望,眼尾泛起了漂亮可人的桃紅。直至她凍僵前,一具更為炙熱的身軀覆了上來……
虞靈犀驚醒的時候,腿間正夾著被褥。
方才的夢境和眼下的行為,望梅止渴般,讓她感到無比地羞恥。
可是熱,還是很熱。
安神湯壓抑的渴望於此刻加倍反噬,洶湧決堤,衝得她腦子昏昏沉沉,手腳也像是煮熟的面條般綿軟無力。
她知道,第三次毒發的日子終於還是來了。
不早不晚,偏偏是這個時候。
意識模模糊糊,整個人晃晃悠悠,虞靈犀分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醒了。
她難受地攥緊了被褥,上等的蜀繡被她攥得皺巴巴一片。可還是沒用,她的身軀在不受控制地顫抖,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著需要安撫。
她想起了寧殷,想要見他,著了魔似的,想追隨夢中的放縱荒唐。
一旦壓抑,身體仿若要爆炸似的,比刮骨剔肉更為痛苦。
虞靈犀去摸案幾上備好的涼茶,可手根本沒力氣,茶湯全撒了。
她將掌心掐出了血,咬著被角翻滾許久,終是踉踉跄跄地下床,打開了房門。
第40章 喂藥
夜已深了,胡桃和夜間嬤嬤在隔壁耳房酣睡,打著小呼。
虞靈犀連鞋也忘了穿,纖白的素襪踩在木質長廊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那麼重劑量的安神湯絲毫壓制不住毒性。她又暈又燥,像是踩在雲端,跌跌撞撞辨不清方向,隻憑本能朝前摸索。
平日半盞茶就能走完的路,此時卻長得仿佛看不到盡頭。
腳下一軟,虞靈犀扶著月門跌坐在地,黑暗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來,漩渦般拖著她往下溺。
她厭惡這種感覺,可身體不受控制。
遠處傳來夜巡侍衛齊整的腳步聲,夜巡的燈籠隱現,正往這邊靠近。
虞靈犀根本沒力氣爬起來,一身素白的寢衣中裙在夜色中格外打眼。
她將掌心掐爛,甚至自暴自棄地想:隨便誰都好,隻要能幫她脫離苦海……
迷糊扭曲的視野裡,出現了一雙極為熟悉的革靴。
虞靈犀一愣,順著那片暗色的下擺往上,看到了一張極為熟悉的臉龐。
月影極淡,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層輕霜。
對上她渙散的視線,寧殷極輕地“嘖”了聲,半晌蹲身道:“小姐又亂忍什麼?”
嗓音沉沉的,似是不悅。
巡查侍衛已經走到了回廊處,仿佛隨時都會提燈過來,撞見她此番毒發的窘迫。
虞靈犀咬唇,用盡最後的力氣,攥緊了寧殷的衣擺。
寧殷悠悠然沒有動作,直至巡邏的腳步聲到了一牆之隔的拐角,暗色的下擺被攥出了褶皺,他才有了動作。
伸臂將虞靈犀攬入懷中,藏入牆角假山後的逼仄空間。
陰影籠罩,寧殷身上幹爽的味道無疑是致命的誘惑,讓她憶起前兩次的癮。
她不受控制地“嗚”了聲,很輕,隨即被捂住嘴往懷裡按了按。
寧殷壓低的嗓音自頭頂響起,帶起胸腔的震動:“噤聲。”
衣料貼著衣料,虞靈犀渾渾噩噩燒著火,咬緊了下唇。
幾乎同時,侍衛提著燈籠往月門下照了照,月色靜謐,石子路被照得發白。
“奇怪,方才明明聽見有動靜。”說話的聲音就在不到一丈遠的地方。
“興許是那隻貓吧。”另一人道。
侍衛站了會兒,走開了。
虞靈犀的身體撐到極致,立即無力地軟了下來,被寧殷及時撈住。
纖腰盈盈一握,沒骨頭似的。寧殷手臂緊了些,望著她的眼睛低低道:“寢閣不甚安全,委屈小姐去我那兒?”
虞靈犀燒得神志不清,小口小口急促呼吸,他說什麼都隻能點頭應允。
一件寬大的鴉色外袍罩了下來,將虞靈犀整個兒籠罩其中。
隨即身下一輕,她被有力的臂膀懶腰抱起。溫熱的掌心熨帖著腿部,她下意識往寧殷懷中縮了縮。
進了罩房,寧殷足尖勾著門扉關上。
落栓的聲音讓虞靈犀肩頭一顫。
“我睡慣了硬床,請小姐將就些用。”
他腳步穩健,將懷中瑟瑟的單衣少女擱在了唯一的床榻上,而後起身打了水過來,給她擦拭一路扶牆而來弄髒的手掌。
湿涼的棉帕,先從纖嫩的手指開始擦拭,繼而是掌心,再沿著手背一點點往異常滾燙的小臂上延伸。
擦拭過的地方歷經短暫的涼意,隨即燒起更熱的灼意來。
“衛……衛七?”
綿啞的嗓音急促,沒有一絲力度。
“嗯。”
寧殷淡淡應了聲,不疾不徐。
虞靈犀眼前一片光怪陸離,分不清是在夢境還是現實,隻憑本能握住了寧殷的手,男人的手骨節修長,有好看的筋絡微微突起,生而適合掌控一切。
她將五指擠入他的指縫,與他五指相扣,露出一個桃花般灼然的迷蒙淺笑。
寧殷擦拭的手慢了些許,微微挑眉。
他知曉第三次毒發會勾勒出幻覺,如夢似幻,直至將人的意識完全消磨,墮入極樂深淵。
“上次小姐說我親人的技巧太差,我便看書學了些。”
說話間,寧殷將棉帕丟入銅盆中,漆眸沉沉暈開笑意,“小姐可要檢查功課?”
他知道虞靈犀撐不住了,但依舊惡劣地端坐著,等她主動開口。
果然,虞靈犀難受地湊近了些許,撐著他的肩膀湊過來,熟稔地吻了吻他的鼻尖,而後往下,將輕若羽毛的吻印在了他冷淡的薄唇上。
寧殷曲肘,將潮湿的手隨意搭在榻頭的憑幾上晾幹,微挑的眸子半眯。
直到她委屈不滿,方稍稍仰首,順從啟唇。
唇上一痛的時候,虞靈犀蹙眉,還沒來得及唔出聲,就被盡數堵回了腹中。
“小姐臉皮薄,小聲些。”
他的聲音啞而沉,伸指輕輕將她唇上的淡紅抹開,像是鮮妍的胭脂暈染。
熟悉的動作,令虞靈犀渾身一顫,整個人像是從綺麗潮湿的美夢中驟然抽離。
“臉皮這麼薄,還爬什麼……”
耳畔仿佛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輕嗤,昏黃的燭光也暈開光斑,變成了落地的花枝燈。
她胸膛起伏,稍稍退開些,迷蒙的視線一眨不眨地落在寧殷身上。
寧殷對她的走神頗為不滿,悠闲搭在身側的手總算有了動作,抬起扣住她的後腦勺,側首壓了上去。
虞靈犀依舊睜大眼眸,睫毛簌簌。
她在寧殷衣襟上看到了大片大片濺開的花,那花是黑紅的,湿淋淋往下淌。
寧殷慘白如鬼魅的臉與眼前的少年交疊,虞靈犀攥緊了褥子,渙散的瞳仁開始劇烈顫動起來。
寧殷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稍稍一頓。
他幽沉的眸中如暗流卷動,望著牙關顫顫的虞靈犀,喑啞問:“小姐不要命了,還想忍?”
“抱歉……”
虞靈犀感到惡心,可控制不住自己貼了上去。
她眼裡滿是懼意,可還是蠱惑般,將顫抖的唇印上寧殷淺色的唇瓣。
寧殷垂眸望著她顫動的瞳仁,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