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娑忙道:“公主怎麼會添麻煩?是我有求於公主,公主才會答應隨軍。”
瑤英搖搖頭,說:“將軍請我隨軍,正合我意。”
畢娑驚訝地問:“公主想隨軍?”
一個嬌貴的公主,為什麼想隨軍?
瑤英點點頭,道:“不瞞將軍,我的商隊一直在探聽北戎的消息。我收到一封信,商隊打聽到一個消息,瓦罕可汗派出斥候大肆抓捕境內的漢人男子,所有經過關卡哨所的男子都會被嚴格盤查。”
她握緊銅符,“北戎人寧可錯抓,不願輕縱,隻要是胡語說得不好的漢人男子,都可能被捕。瓦罕可汗不會無緣無故專門抓捕胡語說得不好的漢人,我懷疑有中原的漢人混進了北戎,前段時間北戎內亂,他們很可能參與其中,才會惹怒可汗。”
畢娑眉心直跳,想到一個可能,問:“是不是公主的兄長找來了?”
瑤英長嘆一口氣:“我寧願不是……”
。
她怕李仲虔落到海都阿陵手裡,怕一切還是走向原來的結局。商隊的人說,北戎關卡把守嚴密,漢人插翅難逃,李仲虔要是在北戎,豈不是命懸一線?
畢娑安慰瑤英:“公主在聖城的消息已經傳遍蔥嶺,公主的兄長如果找來了,肯定也會聽到傳言,不會找錯的。”
瑤英蹙眉,神色擔憂。
“但願如此……不論那幾個被瓦罕可汗抓捕的漢人是誰,我都想救出他們,也許他們知道中原的情勢。”
所以她需要去前線。
現在不去,等楊遷那邊布置好了,她還是需要離開聖城,對她來說,跟著王庭軍隊出行,是最安全的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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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走漏消息,大軍悄然開拔。
瑤英抓緊處理手頭事務,出了一趟城,囑咐老齊等天氣暖和以後務必記得播種白疊,還要擴大桑麻的種植。
回城的路上,她正坐在馬車裡和親兵說話,道旁忽然湧出一隊人馬,堵住他們的去路。
為首的健奴褐色皮膚,彬彬有禮地道:“曼達公主苦苦等候多時了,請文昭公主移駕驛館一敘。”
瑤英朝親兵搖頭。
親兵朗聲回道:“我們公主沒空。巡城近衛就在不遠處,你們休要擋道。”
健奴連忙道:“文昭公主誤會了,我們曼達公主絕無惡意,公主向來敬佩文昭公主這等敢於打破世俗的女子,回毗羅摩羅之前,公主想和文昭公主說幾句心裡話。”
車廂裡,瑤英不為所動,示意親兵不必理會。
親兵揚鞭,車輪轱轆轱轆軋過長街。
健奴惱恨不已,到底不敢引來巡城近衛,退到一邊,回到驛館,和曼達公主通稟事情經過。
曼達公主躺在榻上,卷發垂散,聞言,眉頭輕皺:“我幾次盛情相邀,她竟然一點都不給我留情面。”
健奴匍匐在地,道:“公主,佛子馬上就要閉關了,不如我們多等兩日,等佛子閉關,文昭公主失去倚仗,我們肯定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曼達公主搖搖頭:“我們的人連王寺都靠近不了,怎麼下手?”
健奴抬起頭,“公主忘了醫官了?”
曼達公主雙眼微微眯起。
使團醫官曾和一個來過王庭的僧人蒙達提婆言談甚歡,互引為知己。來王庭的路上,毗羅摩羅使者擔心找不到接近佛子的機會,回去無法交差。醫官自告奮勇,說他可以說動佛子。使者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醫官見過佛子以後,佛子果然允許她入寺禮佛、在典禮上獻舞。
使者問醫官他是怎麼說動佛子的,醫官回答說,因為他是蒙達提婆的朋友,佛子才會通融。
健奴提醒曼達公主:“公主,醫官最近常去王寺,王寺的僧人待他很客氣,醫官肯定瞞了您和使者什麼事。”
曼達公主徐徐坐起身。
“那天我檢查火壇有沒有機關的時候,和文昭公主靠得很近……我可以確定,她還是個處子。”
曼達公主經驗豐富,不會看錯。
一個處子,到底是怎麼讓高高在上的佛子為她破格的?
隻有從漢地公主身上入手,才能找到法子。
曼達公主道:“把醫官帶來見我。”
她不能就這麼回到毗羅摩羅,她需要一個強大的靠山,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身體,舞姿,她會很多種勾引男人的法子,每一種都能讓男人離不開她。
獻舞功敗垂成,她不甘心,她還有機會。
第123章 實情(修)
醫官右膝跪地,雙手合十舉於眉間,朝曼達公主行禮。
曼達公主手指輕拂腕上的金镯,問:“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麼事?王庭是不是有貴人病重,需要你為他診治,所以他們的禮官準許我在典禮上獻舞?”
醫官答道:“公主,下官是一名醫者,請恕下官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曼達公主嘆口氣,起身下榻,走到醫官跟前,俯身,灰綠色眼睛裡似有水波盈盈閃動,迷離魅惑。
“醫官能不能再幫我一次?”
醫官也嘆口氣,躬身下拜,“公主,下官已經幫過您一次了,王庭和我們的邦國不同,您放棄吧。”
“放棄?”曼達公主冷笑,“然後再回到那個魔窟嗎?再被我的父王送去討好其他人?還是被他送去寺廟繼續侍奉長老?”
醫官垂眸嘆息。
曼達公主來回踱步,腳上的金镯叮鈴作響,“我不能回去,我受夠了。”
她抬起醫官的臉。
“你可以幫我一次,為什麼不能再幫我?如果我能留下來,你也可以留在王庭,成為王庭的宮廷醫官,和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
她長睫閃動,臉色一寒。
“你家鄉的親人朋友也能得到賞賜。”
醫官聽出曼達公主話中的威脅之意,呆了一呆,臉上閃過羞憤之色,揮開她的手,以額頭觸碰她的腳背:“公主,下官之所以幫您,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也不是為了討好使者,下官同情您的遭遇,希望您能達成所願,才會請求王庭佛子。下官欠蒙達提婆法師一份恩情,本該償還恩情,卻為了私心懇求佛子應允下官的請求,辜負了法師的情誼,心中不安。下官不能再為公主做什麼,公主要責罰下官的話,下官不敢抱怨。”
“隻求公主不要遷怒下官的家人。”
曼達公主臉色陰沉如水。
“滾!”
醫官匍匐至門邊,退了出去,聽到身後似有啜泣聲響起,腳步頓了一下,長嘆一聲,回到門邊。
“公主,佛子和寺廟那些長老不一樣,您的舞姿可以讓毗羅摩羅的任何一個男人俯首,但是無法動搖佛子。”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小聲道,“您與其在這裡白費功夫,不如……不如去求文昭公主,也許她可以幫助您。”
曼達公主猛地抬起頭。
醫官已經走遠了。
健奴從角落裡走出來,進屋,捧著幾封信,跪地道:“公主,奴按您的吩咐去醫官屋中搜尋,果然找到幾封蒙達提婆法師的信。”
曼達公主接過信,一封封翻開細看,眼神閃爍了幾下。
信上沒寫其他內容,除了問安之外,都是討論病情的,而且看症候,討論的應該是一個女子的病情。
醫官的病人難道是王庭的貴夫人?
這個女子應當和佛子關系匪淺,可是赤瑪公主不在聖城……還有哪個女子能勸佛子接受獻舞?
曼達公主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典禮那天佛子看向帳幔的眼神,她感覺到帳幔後肯定有人,故意挪過去,結果竄出來的卻是個面容扭曲的親衛。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回到席位後,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環顧一圈,發現文昭公主一直沒有回席位。
帳幔後面的人很可能是文昭公主。
曼達公主思前想後,豁然開朗:醫官的病人不是別人,就是文昭公主!她有求於醫官,勸佛子接受獻舞,又怕佛子動心,於是守在一邊提醒佛子。
這麼說,隻要控制住醫官,就能讓文昭公主乖乖聽話。
……
翌日早上,瑤英又接到一封曼達公主的健奴送來的帖子。
健奴意味深長地道:“公主殿下,我們公主和醫官一起等著殿下,請殿下務必要來,公主說,她已經知道醫官和蒙達提婆法師之間的承諾。”
說著,他取出一撮褐色卷發和一封蒙達提婆的親筆信。
瑤英心裡不由一跳,天竺醫官受蒙達提婆所託為曇摩羅伽診治,此事其他人不知情,曼達公主知道了?
這件事絕不能傳出去。
她不動聲色,問:“法師和醫官之間有什麼承諾?與我何幹?”
健奴道:“公主說,那個承諾和殿下有關,殿下肯定知道那個承諾是什麼,殿下若不來的話,後果自負,而且殿下最好不要把此事透漏出去。”
瑤英心計飛轉,道:“曼達公主既要見我,那地點當由我來定,請公主在驛館外面那間羊皮鋪子等著我。”
健奴露出遲疑之色。
瑤英臉一沉,道:“如果曼達公主不答應,恕我不敢應下這個邀請,我懷疑曼達公主的誠心。”
健奴生怕她反悔,點頭說:“請殿下放心,我們公主絕無惡意,隻想和公主說幾句話。小的這就叫人去回話,不過殿下必須馬上動身,而且殿下隻能帶兩個隨從。”
瑤英心裡頓生疑竇,她故意提要求,隻是為了試探健奴,從健奴的反應來看,他底氣不足,曼達公主到底知不知道曇摩羅伽重病?
假如曼達公主隻是懷疑,她這一去豈不是正好印證了曼達公主的猜測?
不去,萬一曼達公主惱羞成怒,殺了醫官,或是不顧一切地把事情宣揚出去,那就難辦了,醫官說不定能治好曇摩羅伽,不能就這麼被殺……
瑤英權衡一番,猶豫不定。
其實按理來說,以曇摩羅伽的謹慎,他既然敢任用天竺醫官,肯定有應對之法,可是醫官到底是天竺人……
她想了想,不敢拿這事冒險,點頭答應。
親兵雙目圓瞪,想要攔住她。
瑤英搖搖頭,道:“曼達公主大費周章,隻是為了逼我去見她,她不敢傷我性命。”
這裡是聖城,曼達公主行事必須有所顧忌,她的目的是留下來,而不是得罪王庭。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穩住曼達公主,其他的事等見了曼達公主再說。她可以先試探試探曼達公主,看看這位公主到底知道多少內情。
瑤英拿定主意,對健奴道:“我可以隻帶兩個隨從。”
一邊說話,一邊朝親兵使了個眼色。
親兵會意,等瑤英跟著健奴出門,立刻轉身去王寺找緣覺報信。
緣覺大驚失色,一跺腳,焦急地道:“王閉關了!我現在沒法通稟王這事,隻能等阿史那將軍回來拿主意!”
親兵怔住,佛子已經閉關了?
……
瑤英跟著健奴趕到羊皮鋪子時,曼達公主已經包下鋪子,在裡面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