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希望令琛像電視劇那樣搖晃著她的肩膀大喊“你是不是還愛著他!你是不是忘不了他!”,這樣她就可以捂著耳朵喊回去“不是的!你聽我解釋!我跟他早就恩斷義絕了我愛的隻有你!”
然後兩個人歇斯底裡抱頭痛哭激情熱吻然後這事兒就這麼翻篇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滿臉寫著不高興還要假裝若無其事地問一句有什麼急事。
“他就是問一下。”
祝溫書慢慢走到他身後,“大家都以為那個周一見是我們,又說什麼相戀多年。”
令琛“嗯”了聲,“關他什麼事?”
祝溫書:“有人就以為你是個小三。”
令琛:“……”
勺子已經衝洗幹淨了,水流還在繼續。
片刻後,令琛才關了水龍頭,淡聲道:“就算我想當小三,祝老師會給我這個機會嗎?”
“那當然不會。”
祝溫書斬釘截鐵地說,“祝老師為人師表,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還認真回答上了。
令琛好氣又好笑,扯了下嘴角,把衝劑倒進杯子裡。
“那他有什麼好懷疑的。”
“主要是別的同學這麼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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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溫書說,“他倒是沒多想。”
令琛的動作頓了一下。
“是麼?”
還真不一定。
如果說高中三年,有誰可能知道他對祝溫書的心思,這個人還真隻能是尹越澤。
高一暑假的某天,令琛從書店出來準備回家做飯。
外面下著大雨,他沒帶傘,一路沿著屋檐躲著雨回家。
剛進百花巷,街邊小賣部老板見他經過,便跟他說,他爸爸剛剛回來的時候被打滑的摩託車撞了,膝蓋流了不少血,車主見他爸一股瘋傻樣子,直接跑了。
令琛沒再管雨,立刻往家裡跑去。
等他湿漉漉地上了樓,見他爸坐在門口,正在跟誰說話。
老房子的樓道採光不好,聲控燈也壞了很多年,令琛看不清人,隻聽到他爸的聲音,於是邊走邊喊了一聲“爸”。
中年男人“哎”了一聲,隨即,令琛轉過樓梯角,看見站在他爸爸身旁的尹越澤。
他頭發和肩膀都湿了,看起來也像是淋了雨。
那一刻,令琛的雙腿像灌了鉛,再也邁不動。
而尹越澤低著頭看過來,滿眼震驚。
“他是……”他又看了眼自己身邊坐在地上的男人,“你爸?”
許久,令琛的喉嚨才憋出一個“嗯”字。
隨後他就沒再說話,在尹越澤復雜的眼神中上前,蹲到他爸面前。
膝蓋確實受傷了,地上還有一堆染著血跡的紙巾。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幫的忙。
令琛頭也不抬地說:“謝謝。”
“……不客氣。”
尹越澤站在一旁,注視著令琛把地上的紙巾收拾幹淨,才開口道,“我路過這邊,看見叔叔受傷了就送他回來。他沒帶鑰匙,我就陪他在這兒等。”
令琛埋著頭把紙巾揉成團,須臾後還是隻“嗯”了一聲。
東西撿完了,他卻不知道該做什麼。
實在不想打開門,讓尹越澤看見他的家。
但這時,尹越澤說:“可以借我毛巾擦擦頭發嗎?我紙巾用完了。”
令琛的手攥緊又松開,隻在瞬息間。
尹越澤手裡有傘,明顯是因為和他爸爸共用,才淋湿的。
隨即令琛起身,悶不做聲地開了門。
屋子很小,是房東為了多賺錢隔出來的,隻一個通間,進門左側是床,右側是飯桌,吃喝拉撒全在這裡,一覽無餘。
但尹越澤跟著他進屋後沒有四處打量,甚至都沒多走幾步,隻是站在門口。
也是因為屋子小,他剛剛掏出手機,令琛就拿了一張幹淨的毛巾過來。
尹越澤擦了頭發,又去擦拭後頸。
扭頭的一瞬間,他瞥見桌邊放了把看起來很舊的吉他。
“你還會彈吉他啊?”
令琛沉聲道:“鄰居家的。”
“哦。”
尹越澤再擦了下手臂,把毛巾還給令琛,“那我先走了。”
令琛點頭,接過毛巾去晾曬。
這時,進屋後就坐在一旁的爸爸突然起身,拉開尹越澤身旁的櫃子抽屜。
“我給你糖。”
這個櫃子年齡和令琛差不多大,一拉開就有一股腐木的味道。
尹越澤說不用了,但令琛的爸爸就像沒聽見似的,在抽屜裡翻找。
“唉,我幫你找吧。”
尹越澤剛說完,手還沒伸出去,就見令琛的爸爸薅出一張畫紙。
他凝神看去。
令琛不知道尹越澤看清楚沒,當他回頭看見這一幕時,幾乎是拔腿衝過來抽出他爸爸的手,把抽屜合上。
“砰”得一聲,尹越澤和他爸爸都愣住。
昏暗的屋子裡,令琛感覺渾身就像被定住似的,四周空氣突然有了重量,沉沉地壓向他。
沉默半晌,尹越澤沒多問,開口說道:“我回去了,你好好照顧你爸爸吧。”
在那之後,令琛整個暑假都處於惴惴不安的狀態。
他不確定尹越澤有沒有認出畫上的人是祝溫書,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告訴別人他家裡的情況。
但開學後,尹越澤對令琛的態度沒有半分改變,也沒有提及那天的事情。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令琛也因此松了口氣。
直到過了一年多的某個體育課後,尹越澤和幾個男生打完籃球回來,擠在教室後排換衣服。
他們提起今天祝溫書被高三的一個男生攔著要電話號碼,有人笑道:“尹越澤,你情敵可真多。”
坐在一旁的令琛看見尹越澤掃了他一眼。
很輕的一眼,甚至都沒什麼表情。
“習慣了。”
他輕描淡寫地回應,卻又笑著搖頭,仿佛是在說——我根本沒把這些情敵放在眼裡。
-
令琛現在想起這些,隻覺得當時的自己庸人自擾,做賊心虛。
就算尹越澤知道又怎樣,他根本不會把自己當成威脅。
但多年過去,物是人非,祝溫書還真成了他當初沒放在眼裡的情敵的女朋友。
他會不會多想,真不好說。
“算了,隨他怎麼想。”
令琛直起身走了兩步,從冰箱裡翻出一瓶礦泉水,“要是我成名那會兒跟你有聯系,說不準還真會當個小三。”
“你好好說話,跟一個人民教師提什麼小三不小三的。”
祝溫書對著他的背影揮了一拳,“而且你成名那會兒我們早都分手了,你想當小三都沒機會。”
“……”
令琛手還伸在冰箱裡,愣怔片刻,才回頭,“你不是說你們大三才分手?”
“……騙你的。”
祝溫書嘆了口氣,靠到水池邊,“高三暑假還沒結束就說拜拜了,沒好意思跟同學們說。”
令琛擰眉,震驚又恍然。
“他對你不好?”
“也不是,他對我很好。”
祝溫書第一次把這件事說出來,有一種卸了擔子的放松感,但也不好在現任面前說前任壞話,“就是三觀不合。”
“這麼久才發現三觀不合?”
“怎麼說呢,我可能對他太有濾鏡了吧,之前又沒確定關系,再怎麼也就隻是朋友,在那條分界線外就覺得挺好的。後來在一起,關系轉變了,我就發現他這人隻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男朋友。”
說完後她發現水開了,連忙把電關上,然後把水倒進放了藥的杯子裡。
細微的水流聲中,她沒聽見令琛再有什麼動靜。
直到她拿起勺子準備攪拌衝劑時,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
令琛把下巴擱在她肩上來回蹭了兩下。
祝溫書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心情很好。
“很開心嗎?”祝溫書無奈地說,“令琛,你這樣有點像小人得志了。”
“我就是小人。”
令琛悶聲道,“現在是挺得志的。”
“……”
祝溫書隨他去了,免得這小人又找什麼不痛快。
她拿起勺子攪拌衝劑,又聽令琛說:“那你覺得什麼樣的適合做男朋友?”
祝溫書偶爾也會想這個問題,不同時期有不通的想法,拼湊出一個模糊的男朋友畫像,怎麼也跟明星不沾邊。
但此刻,令琛這麼一問,她腦海裡的畫像好像清晰了起來。
但明明,他和她設想的男朋友職業、性格、氣質都完全相反。
祝溫書低下頭,往杯子裡到了點兒礦泉水,抿了一口衝劑,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覺得你就挺合適的。”
令琛“嗯”了聲,手臂收緊,掌心貼著祝溫書的腰側,在她耳低聲說:“那我今晚想睡你這裡。”
祝溫書:“……你覺得這合適嗎?”
-
令琛走後,祝溫書一口幹了感冒藥,再去洗個澡,出來便十點多了。
祝溫書平時都是這個時候睡覺,但今天她倒在床上,竟然毫無睡意。
除了有點認床外,這還是祝溫書第一次單獨住酒店。
以前不管是旅行還是出差,都有同伴一起。此時她盯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有點明白施雪兒為什麼不敢一個人住酒店。
但凡外面有一丁點兒響動,她都會聯想到網上那些關於酒店的怪談。
真的。
網絡害人不淺!
輾轉反側半個多小時後,祝溫書掏出手機,先是整理了一下今天小瑜給她拍的照片,又看了會兒小說。
隻覺得,越來越精神。
她思來想去,給令琛發了條消息。
【祝溫書】:睡了嗎?
對面秒回。
【c】:沒。
【祝溫書】:在幹嘛?
【c】:看電影。
【祝溫書】:你明天不是要工作?
【c】:找點靈感。
【祝溫書】:……哦,你看什麼電影?
令琛發了個截圖過來。
祝溫書打開一看,隻見黑乎乎的畫面中,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對著鏡頭笑得陰森森。
她看了一眼就關了照片。
【祝溫書】:大晚上的看這種電影,你不害怕?
【c】:不怕
“那你可真厲——”
【c】:才怪。
【祝溫書】:?
【c】:你這麼一說,是挺瘆人的。
祝溫書盯著手機,有點不清楚令琛是真怕還是假怕。
【c】:算了,看都看了,不能半途而廢。
【c】:大不了開著燈坐個通宵。
【c】:我沒關系的。
行,破案了,是裝的。
還好令琛不拍戲,不用荼毒觀眾的眼睛。
但心知肚明的祝溫書還是捧著手機,紅著臉敲下兩行字。
【祝溫書】:那要不……你過來?
【祝溫書】:多個人就不怕了。
過了會兒。
【c】:這不合適吧?
【祝溫書】:?
【c】:我說了我賣藝不賣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