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有人神色正常地出來,她又悄悄松口氣。
這七八分鍾格外漫長,等看見令琛拎著一袋東西出來,祝溫書才算徹底放了心。
“你去便利店幹什麼?”
待令琛打開車門重新坐進來,祝溫書說,“那裡人很——”
腿上突然多了重量,祝溫書的聲音頓住,低頭看了眼令琛塞過來的一大袋……零食。
“你幹什麼?”
令琛:“你覺得呢?”
見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令琛很輕地嘆了聲氣,拉過祝溫書的手腕,掰開她微蜷的手指,往掌心裡塞了兩顆水果糖,然後抬眼看她。
“別生氣了,祝老師?”
車裡沒開空調,卻有一股似有似無的暖風在浮動。
許是剛從外面過來,令琛的手指微涼,指腹有撥弄樂器生出的繭,觸在祝溫書的手背,隱隱有刺痒的感覺。
她愣愣地看著令琛,腦子像短路一般,不知該如何開口。
其實她隻是開玩笑,沒有真的要他怎麼道歉,並且以為令琛也是隨口說說。
卻沒想到他還真的像班裡的學生哄小朋友一樣,去買了一大堆零食。
半晌,祝溫書回神般“噢”了一聲。
“我隨便說說而已。”她別開臉,看向車窗外,視線飄忽片刻,突然握住門把手,“那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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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裡。
四周寂靜無聲,祝溫書垂眼盯著地面,一動不動地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梯門徐徐打開。
祝溫書回神,抬起頭準備回家。
邁腿的那一刻,她卻發現,自己還在一樓。
電梯沒按。
“……”
祝溫書收回腿,輕輕呼了口氣,伸手按下樓層。
到家的時候,應霏正在廚房裡。
聽到開門聲,她沒回頭,“你回來啦?”
祝溫書“嗯”了聲,換好鞋子,往裡走了幾步,見應霏開著冰箱翻找東西,便問:“你還沒吃晚飯?”
“吃了,又餓了。”
冰箱裡隻有水果和幾個面包,應霏不太喜歡,嘆了口氣關掉冰箱門,“是時候補倉了。”
轉過身,卻見祝溫書手裡拎著便利店的袋子。
她沒別的意思,隻是打量了一眼。
祝溫書卻停下腳步,問:“我這兒有吃的,你要吃點嗎?”
兩人當了這麼久室友,經常分享食物,應霏便也沒客氣。
“好啊。”
她接過祝溫書遞來的袋子,放到餐桌上,手指往裡一翻,說道:“這麼多啊,你平時不是不怎麼吃零食嗎?”
祝溫書坐在旁邊,低聲說:“朋友買的。”
“哦,那我——”
應霏本來還想說什麼,話到了嘴邊,突然變成揶揄的笑,“朋友啊……”
祝溫書看著自己手心裡的兩顆水果糖,“嗯”了一聲。
“不錯。”
應霏抿著笑,說道,“穿高定西裝,送普通零食,也不知道該說他太摳門,還是太懂得怎麼拿捏女人心。”
“……啊?”
祝溫書抬頭,看見應霏的表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不是,你想多了,就是普通朋友。”
應霏沒想到,自己居然猜中了。
還真是前兩天給祝溫書外套的那個人。
那她就不好意思吃太多了,隻隨便挑了袋果凍出來。
“嗯嗯嗯。”
應霏朝她揮揮手裡的果凍,“那謝謝你的普通朋友了。”
“……”
等應霏回了房間,祝溫書才起身,把這袋零食放進儲物櫃。
她其實不是沒有吃零食的習慣,上學的時候下課有時間她就約著同學往小賣部跑。
隻是工作後,很少有心思專門去買。
不過這會兒她也不餓,隻是剝了顆糖。
糖果化開,橘子酸甜味在嘴裡蔓延。
祝溫書脫掉外套,進房間洗澡。
晚上吃的烤肉,頭發上難免沾了味道。祝溫書的發量又多,等她完全吹幹頭發出來時,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
一般這個時候就會有家長找了,祝溫書沒闲著,習慣性地去找手機,卻沒在自己平時放手機的書桌上看見。
她又翻了翻床頭和包,都沒找到。
剛剛也就在餐廳待過,祝溫書走出去,看見桌上幹幹淨淨,隻有一個水杯。
她環顧四周一圈,最後還是去敲了應霏的門,借她的手機給自己打個電話。
因為害怕接不到家長電話,祝溫書的手機24小時都開著來電鈴聲。
但這會兒電話通了,屋子裡卻沒有聲音。
“你是不是忘在吃飯的地方沒帶回來啊?”
應霏問。
“不對呀,我明明還回過……”
祝溫書忽然一愣,想起自己今天最後使用手機的地點。
難道……
她連忙說:“你再打一下吧?”
應霏依言再打,但這次的結果沒什麼變化。
電話打通了,說明不是被人偷了;但沒人接聽,說明手機旁邊也沒什麼人。
看來是真落在令琛車裡了,而他此時大概已經不在車上。
祝溫書皺眉深深嘆了口氣。
當時溜那麼快幹嘛!
結果慌得連手機都忘拿了。
她拍拍腦袋,說道:“我知道在哪裡了,唉,我現在去拿。”
“哪兒啊?”應霏問,“你怎麼去?沒手機很難搞啊,我陪你吧?”
室友的關懷,祝溫書很感動,但她哪兒敢真的讓應霏陪著去見令琛。
“沒事,我自己去吧,應該是落在朋友車上了,你大晚上出門也不方便。”
一聽這話,應霏突然笑了。
“噢……我去是挺不方便的。”
慌著找回手機,祝溫書已經急著回房間換衣服,也沒注意到應霏的表情。
穿好襪子,祝溫書看了眼電腦,突然定住。
沒有手機,她沒法用微信聯系令琛。
但QQ裡,好像是有令琛的?
抱著一絲僥幸的想法,祝溫書打開電腦,登錄許久不用的QQ。
輸入“令琛”兩個字,顯示“無本地搜索結果”。
想起令琛的微信名,祝溫書又輸入“c”,果然跳出了一個連頭像都是原始的聯系人。
她點開對話框,歷史記錄一片空白。
這麼多年不用這玩意兒,祝溫書有點不確定是不是令琛,打開好友詳情頁面,也沒什麼能確定身份的信息。
她想了半天,才發了一句話過去。
“我是祝溫書,我手機是落在你車上了嗎?”
十分鍾後。
聊天框毫無反應。
看來不管這人是不是令琛,估計都是看不到這條消息了。
祝溫書嘆了口氣,從櫃子裡翻出平時備用的現金,拿了件外套就匆匆出門。
-
還好令琛今天在車裡接了個電話,祝溫書知道他這會兒的去處,於是攔了輛出租車,前往他琴房所在的園區。
這個點已經不堵車了,祝溫書沒花多少時間就到了目的地。
隻是沒有手機導航,她不太記得具體的路,隻能靠著記憶一路尋找。
走錯幾次後,她終於站到了那棟樓下。
二樓開著燈,說明有人在,祝溫書松了口氣。
但同時一樓冷冷清清,門也鎖著,還沒有門鈴之類的東西。
她抬頭,朝著二樓喊:“有人嗎?”
回應她的隻有空氣裡的回聲。
想起他這裡的隔音設備,祝溫書嘆了口,隻能老老實實等著。
深秋的晚上不比寒冬好多少。
夜風一陣陣吹來,祝溫書收緊了外套,卻發現不怎麼抵事,露在外面的脖子還是一陣陣刮得生疼。
唉……
要是他們一直不出來該怎麼辦?
令琛的助理好像說過,他們這些搞音樂的總是日夜顛倒。
再等五片落葉吧。
祝溫書想,要是身旁的樹落下第六片葉子,還沒人出來,她就隻能先回家了。
抬著頭看了許久。
當第六片枯葉搖搖晃晃落下時,祝溫書抱緊雙臂,準備回家。
隻是轉身前,她還是有點不甘心地往一樓看了兩眼。
這時,一樓玻璃門內出現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诶?”
盧曼曼看見有個人鬼鬼祟祟地往裡張望,以為被記者蹲點了。
再走近一看,發現那人有點眼熟。
“你怎麼在這兒?”
她打開門,探出頭,“你……”
“終於有人出來了!”
祝溫書急匆匆跑上臺階,“令琛在嗎?我手機落在他車裡了。”
“啊?”
盧曼曼眼簾上上下下,打量祝溫書許久,才懵懂地點點頭,“他在呢,你跟我進來吧。”
兩人上了二樓。
還是之前那件屋子,盧曼曼敲敲門,沒人應,然後直接推開——
不是想象中的鋼琴聲,隨著門打開,湧出來的音樂熱烈而衝擊。
祝溫書站在盧曼曼身後看進去。
震耳欲聾的音樂來自電子琴、架子鼓、貝斯……還有站在中間,彈奏電吉他的令琛。
他不像鼓手那般搖頭晃腦,隻是閉眼偏著頭,祝溫書卻從他身上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桀骜。
和不久前,往她手裡塞兩顆糖的模樣截然相反。
正出神地盯著,貝斯手阿哲忽然看到盧曼曼,見怪不怪地挑了挑眉,並沒有停下動作。
而令琛也在此時感覺到打破沉浸氛圍的外來者。
他睜眼,側頭看過來。
視線穿過盧曼曼,遙遙一定,指尖突然停下,撥出一道低沉的弦音。
隨著電吉他的戛然而止,其他幾個樂器也漸漸停了下來。
隨後,室內所有視線全都集中到門口。
“你怎麼來了?”
令琛開口問。
大家這才發現,盧曼曼身後還站了一個人。
“抱歉,打擾你們了。”
祝溫書看向令琛,“我手機好像忘在你車上了,過來拿。”
本就安靜的琴房因為祝溫書這句話變得更安靜。
樂隊幾個人的視線漸漸從祝溫書轉移到令琛身上,看了兩眼,又齊刷刷轉回祝溫書身上,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手機……他的……車上?
當事人基本沒感覺到這些目光裡的好奇,他垂眼“哦”了一聲,取下電吉他放到一旁。
“我沒注意。”
祝溫書問:“那……”
令琛轉頭看阿哲:“鑰匙。”
“啊?”
阿哲反應過來令琛這是在跟他要車鑰匙,便轉身去角落拿包。
掏出鑰匙的那一刻,他突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