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憑瞥了她一眼:“你當嫁給他是什麽好嫁的嗎?他不是娶你一個,他的女人多著呢,就算你進了宮,他也不會專寵你一個。你看看你這樣子,都要為他著了魔了,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平日裏見他跟別人多說幾句話都要吃醋的人,我怎麽放心把你嫁進宮。宮裏還不給你掀翻天了。”
馮珂道:“我不會的,我真的不會的。我聽皇上的,我聽姑母的,我真的不會吃醋的。我知道他是皇上,不會專寵我一個,我不會鬧他的。”
馮憑站起來,轉過身,煩悶的換了口氣。
馮珂抓著她的袖子前後搖晃:“姑母,你就答應我吧。我想嫁給皇上,這是我的夢想。我愛他,要是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活的還有什麽意思。”
馮憑道:“你愛他,那你知道他愛不愛你呢?”
馮珂說:“他也喜歡我的。”
她抹著淚說:“再說,還有姑母您在呢。你讓他喜歡誰寵幸誰,他敢不聽您的嗎?您說要立誰當皇後,他就得立誰當皇後,都是姑母您說了算的。”
馮憑嘆口氣:“不是我偏心,不疼你,正是因為我疼你,我自小看著你長大,所以不想你攪進這灘渾水,來日同我一樣。你還小,現在一時沖動。這皇宮,你一旦進來,就出不去了。你這性子太單純,姑母是過來人,不想讓你將來傷心後悔。”
馮珂說:“我有什麽可傷心可後悔的呀,我最傷心後悔的事,就是不能嫁給皇上。”
她傷心問道:“像姑母一樣有什麽不好,像姑母一樣最好了。你自己不也入宮,嫁給皇帝了嗎,為什麽又說入宮不好。”
馮憑無奈道:“我當年入宮,並非自願。嫁給先帝,也是因為沒有別的選擇。你跟我不一樣,你有選擇,沒必要非挑這一條道。”
馮珂道:“可是我喜歡他啊,我要是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我更不會幸福的。”
馮憑不高興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呢?”
馮珂道:“別人都說我像您,我的倔也是跟您學的。”
馮憑不耐煩道:“行了,你不要再說了,我看不得你哭哭啼啼這樣子。一點小事,唧唧歪歪的。沒出息,一個男人能要了你的命?他還不是個男人呢。”
馮珂道:“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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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憑不高興,將她趕出去了。
拓拔宏和馮誕正含笑說話,馮誕不經意轉頭,看到了不遠處一個鵝黃色裙衫的身影。
是馮珂。
她一直遠遠看著這邊。
馮誕輕聲提醒道:“皇上,二姐來了。”
拓拔宏尋著他示意望過去,也看到了。
他疑惑道:“她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馮誕道:“肯定是來找皇上的,不是來找我。”
拓拔宏放下弓箭,馮珂也知道他們看到她了,便朝這邊走過來。
拓拔宏同馮珂要好。隻是馮珂向來是到宮裏找他,從來不到禁苑來的。拓拔宏以為是太後有什麽事:“你怎麽來了?”
馮珂手裏捏著帕子。她皺著眉,眼睛紅紅的,好像是哭過。她一臉的失魂落魄,站在那,半天沒有出聲,險些要流出淚來。
馮誕感覺到不好了。
拓拔宏也感覺她不對勁了,關切道:“你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
馮珂道:“弟弟,你先回去,我有幾句話要和宏兒說。”
馮誕答應了,便轉身走開。馮珂低頭看了看左右侍從,拓拔宏見了,吩咐侍從退下。
馮珂走到他面前,低著頭垂淚。
拓拔宏有些難為情,問道:“你怎麽了?”
馮珂哭道:“宏兒,你去求一求太後吧。”
拓拔宏道:“怎麽了?”
馮珂哭道:“太後不許我入宮,不許我嫁給你。”
這件事,太後的安排,拓拔宏早就知道了,隻是沒想到馮珂會這樣的傷心。
他有些遲鈍,不知該如何答。
默了一會,他從袖中掏出手帕,走上前替她擦眼淚。馮珂趁機問他:“你喜歡我妹妹嗎?”
拓拔宏低聲道:“我從沒見過她。”
馮珂道:“那你喜歡我嗎?”
拓拔宏道:“喜歡。”
馮珂仰頭看他,抓著他手,淚眼朦朧了,道:“那你去求太後吧,說你喜歡我,說你想娶我,讓她把我嫁給你好了。”
拓拔宏有些猶豫,道:“這是朝廷大事,太後做主,我不好說話的。”
他由她握著手:“太後前幾日便同我說了。”
馮珂覺得他是年紀小,所以唯太後之命是從,不敢表達自己的想法。她伸出手抱著他:“我不管,我隻愛你,隻要嫁給你。就算太後不答應,我也要嫁給你。”
拓拔宏頭一次被人摟著表白,耳朵都紅了,卻也沒說什麽。他沒經歷過這種事。
馮珂道:“隻要你同意,我心裏就不怕。”
拓拔宏臉熱沒答話。
這一幕,被宦官瞧見,晚上,便傳到了太後耳中。馮憑聽了,心裏隻是嘆氣。
馮珂這孩子,慣壞了。
從小就被寵著,在她身邊長大,腦子裏有主意得很,但馮憑心思裏不太看好她。太不沉穩了。沒經過事,沒吃過苦,沒看過人臉色,腦子裏想的都是些少女心思,情緒表現在臉上,還不如拓拔宏心思深。別看拓拔宏年紀小,但他待人處事,分寸尺度,圓融得很,是個有主見的孩子。馮珂性子單純,跟了拓拔宏,馮憑覺得她要吃虧。
可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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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猜測
馮珂回到家中鬧絕食, 說太後不答應她入宮,她這輩子就不嫁。馮憑有些猶豫, 詢問拓拔宏的意思,問他願不願意娶馮珂。
拓拔宏並不肯表態, 說:“這件事還是太後做主。”
馮憑說:“你自己沒有想法嗎?”
拓拔宏說:“太後比宏兒要考慮得更周到。”
馮憑嘆道:“她打小便喜歡你, 我看得出她是真心的。”
拓拔宏不知道該說什麽。
對馮珂, 他是有喜歡的,馮珂一直很疼愛他, 同他親昵。但娶不娶, 他倒是沒想過。好像娶也行, 不娶也可。
他扶著馮憑的手臂, 走在寂靜空曠的佛寺之中。秋日的天氣清朗,風舒雲淡,視野極遼闊, 寺中楓葉紅成陣。馮憑久違的放松閑適, 不由地談起一些往事。
她很少跟他談往。
因為他小,他是個孩子,並不能理解她的心情。然而現在,他已經長大成人了,他不再是孩子,而是和自己一樣精神獨立,思想對等的成年人。他是她最親近, 最信賴的人,她需要共鳴, 需要同親人分享自己的喜怒和悲歡。
“我是盛德十四年入的宮,那時馮家剛剛獲罪,我是戴罪之身,是常太後救了我,將我撫養成人。”
拓拔宏不插話,隻是默默聽著。
“她是文成皇帝的保母。”
“本朝的故例,後宮皇子,皆由保母撫養。你應該也知道。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包括子貴母死,一整套兒的,為的是防範後宮。保母說起來隻是奴婢,照顧皇子飲食起居,但實際上皇子沒有生母,一宮的事,差不多都是保母在做主。所以常太後喜歡我,我便成了文成皇帝身邊的人。說來也是運氣好,不費吹灰之力便當了皇後。”
拓拔宏聽得認真,道:“你們感情好嗎?”
她笑淡淡道:“好,少年夫妻,畢竟年紀相當,感情自然是好的。”
拓拔宏很意外。
他知道他父親不是太後生的。他祖父生了很多孩子,太後卻一個親生骨肉也沒有,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宮外都傳言,說太後和文成皇帝夫妻恩愛,拓拔宏從來不信的。他一直覺得那是坊間瞎說的。如果太後和他祖父,感情真那樣好,怎麽會一個孩子都沒有呢?
其實太後的事,拓拔宏並非什麽都不知道。
他知道很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曉得的。成長過程中,斷斷續續的吧,他知道她很多秘密。
他記憶裏,一直殘存著幼年時期的一些畫面。他清晰地記得,他被媽媽抱在身邊,他父皇坐在媽媽身邊,伸手指逗他,身體挨的很近很近,臉幾乎是挨蹭著的,手幾乎要將她摟在懷裏。
小的時候,他沒感覺有什麽,然而漸漸長大,這畫面時常在他腦子裏,慢慢明白了一些事,就感覺到了問題。
他記事非常早。
他記得很小的時候,他是和太後一起睡覺的,那時候父皇也在。三個人睡一張床,有時候夜裏醒來,他會看到父皇抱著她,睡夢中偎依在一起。
幼年時,他覺得這很正常,從小就是這樣的,他不覺得哪裏不對。而今在想這件事,他就知道了這有多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