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憑笑了笑:“現在沒事了。”
李益說:“嗯,那我放心了。這些日子一直在猜你是怎麽了,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
馮憑再次說:“現在沒事了。”
馮憑扭頭說:“你呢?你最近怎麽樣?”
李益說:“也挺好的。”
她口中呼出冷氣,聲音卻柔而且細潤,輕聲說:“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你說是不是。”
李益說:“嗯,是。”
馮憑說:“真的嗎?”
李益說:“真的。”
他低聲說:“隻要人好著便好了。”
馮憑說:“嗯。我也是這樣想,隻要人好著便好了。”
李益說:“嗯。”
馮憑說:“那以後,就這樣吧。”
他默了一會,思索,點點頭,答應道:“好。”
兩人繼續往前走。
她停住腳步,轉頭看著他,目光久久注視著她,一雙漆黑而純淨的眸子裏蘊含著濃濃的墨意。她眼中有月亮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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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
即使是這樣的時刻,她還是覺得他非常好。他又溫柔,又英俊,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讓人想愛他,想抱他。他的身體這樣美好,舍不得放開。
但還是得放開。
這題太難了,她不想失去他。
“再見。”
她輕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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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爭執
李益沒說再見, 隻是低下頭, 輕輕點了一下頭。
馮憑望著他俊臉。
其實也沒有什麽話了,隻是想在彼此身邊多待一會。半晌李益擡頭,好像有些愧疚似的, 低不可聞的聲音說:“天氣冷,你穿得少,早些回去吧, 別著涼了。”
馮憑:“我不冷, 你穿的好像有點少。”
李益說:“我不冷,我身體好, 你身子骨弱, 病剛好, 要當心一些。”
馮憑笑了笑,感覺兩個人盡在講廢話。
“咱們一起回去, 還是各自單獨回去?”
李益說:“一起回去吧。”
馮憑笑說:“好。”
兩人又沿著路返回。
李益隔著兩尺多的距離, 稍落後一步, 和她並行。這回程的路上,就沒有再多一句話了。李益有很多問題, 然而並不問, 馮憑有很多話說,然而也並不說。
李益沒有立刻回自己座位,而是同馮憑一同到禦前。拓拔泓獨自一人據著案,正有些意興闌珊,派人去打聽太後在何處, 宦官剛到殿門處,馮憑就同李益一前一後地回來了。拓拔泓這時候站起身來,面無表情攙扶著太後入座。李益就見拓拔泓一隻手握著她的手,一隻手微微撫著她後背,兩個人極親密地並肩坐下。
拓拔泓側頭低語了幾句,然後侍從上前來,將案上幾乎沒有怎麽動過的食盤撤了下去。她則是轉過頭,從託盤拿起一塊宮女呈上的雪白熱麻布巾擦拭了一下雙手,慢慢端起了一杯茶飲。
拓拔泓低語幾句,目光便落回李益身上,笑道:“李大人素來正直忠誠,太後賜你一杯酒,朕也賜你一杯酒吧。”
拓拔泓單隻是賜酒,倒沒有別的話說。李益謝恩,飲了酒,奉承幾句便回到原位。他面上平靜,繼續接著方才的話題,和同僚談笑閑敘,然而那顆心在溫熱的酒意中飄飄浮浮,卻怎麽也歸不了位了。
他努力想要通過談笑來控制自己的情緒。但總是說著說著,心事就倏地一下侵襲大了腦,他舌頭不由自主的僵住,笑容也凝在臉上,那一刻手捏著酒杯,心裏一陣一陣發熱。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不由地捏緊了五指,心咚咚地直跳。
同僚看他談話驟止,追問說:“然後呢?”
他強行將自己的注意力扭轉回酒宴上,眼睛的餘光卻瞟到禦座上首,馮憑和拓拔泓站起了身,在侍衛和宦官的尾隨下,離開了大殿。她的一抹身影消失在了宮殿的廊柱間,他心裏一空,好像是驟然失去了語言,說話的嘴也張不開了。
慧嫻站在門口,李益看見她,也沒心思說話。他喝了酒,頭中有些痛,擡著著沉甸甸的腳步,四肢僵痛往書房走去。
慧嫻正在院子同下人說話,從他下車進門來,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袍子,玉帶束腰,大袖翩翩,身形挺拔面容英俊。模樣明明很討人喜歡,像是那種志得意滿,嬌妻美妾圍繞,繁華錦繡堆中的人,偏偏給人的感覺就是特別獨。像是冰鐵,冷漠難近。
慧嫻見他回家來,夫妻見面,卻連招呼也不打,心裏就很不是滋味。當著下人,這樣也很不好看。慧嫻遂出言叫了一聲他:“你回來了?吃過飯了?”
李益卻沒答她。
慧嫻見他忽冷忽熱。上次回來的時候,還一塊聊天,打雙陸,兩個人還挺和睦的,他還時不時笑,前不久還一同回了娘家。慧嫻以為夫妻的關系算是緩和了,沒想到他今天突然又這樣,莫名其妙又擺起臉色。
慧嫻對著他背影說:“季棠,我有幾句話,咱們談一談吧。”
李益沒回頭,隻是隨走隨說:“今天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個的都要跟我談一談。”
慧嫻聽出他語氣不善。李益這人雖然性冷,但是對人溫和,從來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慧嫻感覺他今天有點怪異,遂丟下僕人,跟在丈夫身後,進入書房。
李益想上床躺一躺,進門一看,卻發現半月沒回,書房布置全變了。裏面的床榻不翼而飛,隻留了獨獨一個矮案在。他身體本就疲憊,隻想休息,好不容易回了家,卻見床沒了,頓時心情是說不出的糟糕。他轉頭問慧嫻:“這是怎麽了?”
慧嫻說:“我前幾天將東邊的廂房收拾了一下,準備給阿龍住,然後把你的東西搬回了正房。這邊的床不用,我就把它搬走了。你沒在家,我本說等你回來再告訴你的。”
李益心裏莫名的很煩躁:“你要動我的東西,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呢?”
慧嫻有些懵。
她是厚了臉皮,想要和好,所以才把他書房裏的床搬走,讓他回夫妻正房去睡。一番熱心,沒想到換來的是他的責問。慧嫻一時漲紅了臉,喃喃道:“你這麽生氣做什麽,我隻是,隻是想讓你回去住。”
李益感覺很著急。
好像不論他怎麽用力表達,慧嫻還是理解不了,還是隻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行事。李益說:“我沒有生氣,我隻是很煩惱,你做什麽事,尤其是要動我的東西,能不能先過問我一聲。我真的不喜歡這樣,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做了。”
慧嫻在家中,一向是當家做主,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責備,臉漲的紅的跟燈籠似的,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她一時張口結舌,也找不到話解釋,而李益頭痛地邁出門,去找管家的僕人:“書房裏的床呢?”
僕人本是聽夫人的吩咐,卻見郎君冒火,也是戰戰兢兢的,連忙答說:“那個床,夫人說太破舊了,擺在家裏又佔地方,所以就弄出去處置掉了。”
李益是真的生氣了。
慧嫻強忍著羞恥,勸他說:“今天天晚了,就別鬧了,先回房休息吧,那邊床也是布置好的,先睡一睡,你要想留著書房的床,過幾天再重安一張。”
李益說:“這是我自己的家,我不過幾天沒回來,連睡覺的床都沒了,你怎麽能這樣呢?這是我睡覺的屋,我這一回來,突然連個躺的地方都沒了。”
慧嫻聽他的口氣,火氣十足。是要吵架,聲音也跟著打顫。她感到眼下很荒唐,很不可理喻,說:“你發這麽大火做什麽呢?我跟你說了,阿龍搬去廂房了,你回正房去睡,哪裏沒有你睡的地方了。就是我沒有提前告訴你,你也犯不著發這麽大脾氣。從來也沒見你這麽跳腳,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她冷聲嘲諷道:“你這是在哪裏受了氣,回來對著自己的妻子發作嗎?誰惹得你不高興,你跟她發火去,別回家來鬧。”
李益很無力說:“慧嫻,你不要這樣子。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跟其他人沒關系。”
慧嫻聲音又急又顫:“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不曉得你是怎麽了,發這種脾氣,我也不想知道。”她氣到極點,嗓子都變了,怪腔怪調道:“你不想回正房睡就算了,都是我的錯,我沒告知您,我給您賠個不是,您二爺消消氣吧。”
李益道:“我隻是想在自己的房間睡個覺,你為什麽要陰陽怪氣地說這些呢?”
慧嫻直感到火在頭上蹿:“我是陰陽怪氣,都是我的錯,那你現在要怎麽樣呢?”慧嫻是個害怕吵架的人,一吵架就臉紅,聲音直打顫:“我沒有聽說過夫妻是不能住一間房的,這沒有什麽好值得吵的,你愛生氣就生氣吧,我不管你了。”
她生怕李益說出更難聽的話,說完就急忙邁著步離開了。她是個心很脆弱的人,受不得這種難堪,她捂著嘴,一路回到房中,關上門,坐在床上就痛哭失聲起來。她心中害怕地想:這個家完了。他真的要跟我離婚,真的不肯繼續過了。眼淚嘩嘩地從指縫中流出來。慧嫻心想,他真的變了,他以前不會這樣子的,他有了別人,就不想好好經營這個家了。
有病!慧嫻氣哭地想,他瘋了!他有病!他到底想要怎麽樣!慧嫻又氣又恨,突然又想起,他不會跑了吧?她抹了淚又急忙出門去,就見下人趕過來說道:“夫人,二爺那邊在叫車,好像要出門去。”
慧嫻說:“這大晚上的,他出門要往哪裏去。”
慧嫻害怕,一面叫人趕緊去找大哥來,一面急忙出去攔他,在門口將丈夫擋了個正著,她質問道:“你這會兒還要去哪?”
李益經過片刻的冷靜,已經心平氣和。他放軟了聲,無奈說:“我去找個地方睡覺。”
慧嫻兩個眼睛氣的發紅了:“不許去!家裏這麽大,睡不下你嗎?”
李益說:“咱們不宜再吵了。”
李益執意要出門,慧嫻罵退了家中的車夫,叫家中的婢女僕婦一起幫忙攔住他。李益這人素來溫和,從不發脾氣的人,平日也少在家,慧嫻主家,家中下人都聽慣了慧嫻的話,而且素來都認為這夫妻兩感情好,絕不認為他兩會離婚,因此隻是勸和。李益沒想到自己隻是出個門,竟然一下子落入了七手八腳推拉掰扯的境地,衆人紛紛說:“郎君算了吧。” “快別吵了。”一衆人攔腰的攔腰,拽胳膊的拽胳膊,非要往回拉,好像在對付鬧脾氣的小妾似的。
要換做李羨,或其他爺們,早就一腳踹上去了,兩口子吵架,哪個下人敢說話,畢竟是一家之主。偏偏李益和顏悅色慣了,就沒人畏懼他,一下子被圍了個密不透風。
李益隻感覺有些滑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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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衡量
李益定了定神, 呵斥左右道:“放開。”
僕人隻是勸和, 實際都不曉得他夫妻究竟在鬧什麽,見李益惱了,都不安地松了手。而李益斥開了衆僕, 振衣出門,慧嫻急沖上來,拽住他胳膊, 眼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