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蘅伸出手去,拍了一下傅绾的腦袋,沒有說話,便自顧自往前走了過去。
傅绾見他這個反應, 便知道自己說中了。
於是她馬上來了興致,馬上追在寧蘅的身後說道:“阿蘅,你知不知道爻山很多男弟子暗戀你的?”
寧蘅身為男子, 還是十萬年都沒談過戀愛的那種鐵直男,當然是看不出來到底有誰在暗戀他。
於是他搖了搖頭,面上帶上了些許驚訝之色:“這……不太可能吧?”
傅绾一直以為寧蘅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現在乍一聽到寧蘅說他不知道,便覺得自己非常有義務要來幫助寧蘅認識真相。
“我跟你講,爻山可多男弟子暗戀你了……”傅绾絮絮叨叨說道,“他們還成立了一個後援會,專門售賣有關你的小物件什麼的,我之前還拿你的生辰去賣給後援會賺了好多靈石……”
寧蘅本來在非常用心聽著傅绾說的話,結果沒想到她居然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你拿我生辰……”寧蘅唇角微微挑起,回眸看著傅绾,幽深黑眸之中滿是認真的光芒,“我告訴你生辰可不是為了這個的。”
傅绾一不小心將自己把寧蘅生辰賣給“爻山寧蘅仙子後援會”賺取靈石的事情給說了出去,非常心虛。
於是,她隻能將兩手背在身後,支支吾吾說道:“修煉嘛……總是要靈石的,這個也是……生活所迫。”
寧蘅聞言,忽然停下了腳步,朝傅绾走了過來。
他漂亮的臉龐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寧蘅抬手,輕輕挑起了傅绾的下巴說道:“你還記得我生辰到底是哪時候嗎?”
傅绾直視著寧蘅的雙眸,思考了一會兒,遲疑說道:“呃……應當是十月廿三?”
寧蘅點了點頭:“我本體乃是一株紅蓮,在尚未生出靈智之時的時候,對於外界的認知是模糊的,所以要真論生辰,我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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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绾挑眉,有些驚訝:“你難道不是將你脫去妖身,化形為人的那天作為自己的生辰嗎?”
寧蘅手指輕輕撫摸過傅绾的臉頰,他俊美的臉龐靠近傅绾,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當然不是。”
傅绾勉勉強強配合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來:“那是哪時候?”
不會寧蘅真的是隨便找了個日子來當自己的生辰吧?為了過一個生日他不至於這樣子吧!
寧蘅看到傅绾的眼珠子轉了轉,便知道她肯定沒有想什麼好事。
“你忘了嗎?”寧蘅反問道,他的長睫輕顫,看著傅绾說道。
傅绾心想這難道還跟自己有關?
但她是真的想不起來。
於是,她隻能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忘了。”
“十萬年前,你將我放回無盡海中央的那一天,就是十月廿三。”寧蘅緩聲說道。
由於他現在離傅绾極近,所以唇瓣是擦著傅绾的耳邊說的,音量也近乎於耳語。
傅绾隻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灑在自己的耳後,她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那……那天匆忙,誰還能記得日子呢?”傅绾連忙說道,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忘記。
她甚至根本就沒有去想過,那天到底是一年之中的第幾天。
“我記得就行。”寧蘅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看向傅绾的眼神非常認真且專注,幽深的黑色眼瞳之中,仿佛隻要她。
傅绾被他這灼熱的目光盯著看,臉頓時紅了起來,她伸出手去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
就在她被寧蘅的目光困住,找不到機會逃脫的時候,卻有一個人突然衝了過來解圍。
“寧蘅師姐!!!是寧蘅師姐诶!!她不是出爻山歷練去了嗎,怎麼現在突然回來了?!”一聲來自爻山弟子的尖叫聲響起。
更加令人驚訝的是,這聲高亢激動的尖叫聲,還是從一個男弟子的口中叫出來的。
那位男弟子顯然已經聽說寧蘅的事跡已久,一看到疑似寧蘅的身影,便衝了過來。
他一屁股擠開站在寧蘅面前的傅绾,然後激動萬分地站在了已經黑了臉的寧蘅面前。
“寧蘅師姐,我……我仰慕你已經很久了……”那位男弟子略微低著頭,大膽說出自己的表白。
好不容易見到了夢中女神,他當然不會放過這一個表白的機會。
傅绾冷不防被他擠到了一邊去,看到這位男弟子紅著臉對寧蘅深情表白,覺得自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還沒等寧蘅說話,她就已經撸起袖子衝上去了。
“表白啥呢表白!”傅绾衝過來,擠到寧蘅身邊,拽住了他的袖子,對那男弟子說道。
“仰慕寧蘅師姐!這是人之常情,表白一下怎麼了!”那男弟子梗著脖子說道,理直氣壯。
“寧蘅師姐久不回爻山,現在正是表白的好時機,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男弟子握著拳頭,無比深情地說道。
傅绾朝寧蘅拋出了一個“你看吧爻山真的很多人在暗戀你”的眼神。
她眼尖,早就注意到寧蘅的小動作了。
在這個爻山男弟子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她看到寧蘅的腳肉眼可見地往後退了兩步。
哦,原來他也有怕的時候。
傅绾咳了好幾聲,引起那位男弟子的注意。
這位弟子勇於表白的精神值得嘉獎,但一不小心男上加男豈不是就成悲劇了。
傅绾覺得自己不能讓這個悲劇上演,於是她語重心長地對那位男弟子說道:“你仰慕寧蘅師姐是可以理解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但你看寧蘅師姐胸這麼平,萬一他是男的也說不定……”
此言一出,那男弟子馬上愣住,不過片刻之後,他馬上握拳說道:“不可能,寧蘅師姐如此優雅美貌大方,怎麼可能會是一位男子?”
“是。”寧蘅簡短地應了一聲,打斷了這位男弟子說的話。
男弟子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呆住了。
他看了一眼寧蘅,再看了一眼傅绾,臉上露出了些許迷茫的表情。
寧蘅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再一次確認傅绾說的話沒有錯。
“……”氣氛在一瞬間凝固了,男弟子臉上那傾慕的表情仿佛卡住了一般,整個人傻得仿佛一塊木頭。
“對不起,打擾了。”男弟子驚恐地說道,連忙逃開了,御風飛行的速度快得在半空之中拉出了一道殘影。
傅绾看著那位男弟子如風一般飛速逃離的背影,心想這身為女人的魅力她不要也罷。
“看來他也不是那麼喜歡你嘛……”傅绾嘟哝著,轉過身對寧蘅說道,“你是不是非常失望。”
實際上是松了一口氣的寧蘅輕輕一挑眉,瞥了傅绾一眼說道:“以後我可能不會來爻山了。”
他實在是有了心理陰影。
關於他男扮女裝潛入爻山當弟子這件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兩人正說話間,寧蘅卻發現方才以最快速度逃離表白現場的那位爻山弟子飛在半空中的身形忽然停頓了一下。
飛在空中的他,仰起頭看著天上忽然出現的異變。
原本爻山的天澤仙堂附近,就是爻山正中心的明鏡臺。
在明鏡臺之上,便是太玄境的入口。
但是這個時候,離天澤仙堂不遠的明鏡臺之上,卻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
仿佛是有什麼東西,憑空消失了一般。
寧蘅早已經料到了現在的場景,所以表情平靜,隻略微抬起頭去看天空之中出現的情況。
但傅绾就不一樣了,她知道明鏡臺之上出現的黑色旋渦可能跟太玄境有關,所以她連忙拽住了寧蘅的袖子說道:“阿蘅,是不是伏伽的欲念逃出來了,出現了意外?”
她還是不知道伏伽在太玄境之中真正發生的事,寧蘅與伏伽兩個人都極為默契地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
但伏伽是要死的,太玄境依託山河圖而造,維持它運轉的就是伏伽的力量。
既然伏伽已經死了,那麼太玄境自然而然地就會崩塌,然後變回它原本的樣子——山河圖。
伏伽與星瞳的靈魂,永遠埋葬在了這本書之中。
寧蘅見那明鏡臺上出現了黑色的旋渦,象徵著太玄境正在崩塌,便隻能搖了搖頭說道:“伏伽死了,連同他的欲念一起。”
傅绾抿唇不語。
這個結果對於她來說,並不覺得意外。
因為她早就看出來一直以來扮演著玄微的伏伽已經厭惡了活著,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他死去的話,他一定會去做。
但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
她仰頭看著明鏡臺之上的異變,那黑色的旋渦變得越來越大,太玄境就在這黑色的旋渦之中逐漸消失。
這異變引起了整個爻山的注意。
本來,許多爻山的長老已經準備飛過去查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卻被掌門制止了。
白秋燁站定在爻山的至高點明鏡臺之上,仰頭看著頭頂上出現的黑色旋渦,制止了躁動的爻山長老還有弟子們。
“不用去了。”白秋燁當然知道太玄境是通過玄微的法力一直維持著運轉,現在明鏡臺之上出現了這樣的異變,太玄境崩塌,這隻能說明維持太玄境運轉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其實在很多很多年以前,身為爻山的掌門,白秋燁早已經對這一天做好了準備。
在所有人的眼中,玄微真的太老了。
老到就算他下一刻去世,都不會有人覺得驚訝,甚至還要恭喜一聲“爻山祖師高壽”。
但在真正面對這件事的時候,白秋燁雖然表面上穩住了局勢,但他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他仰起頭緊緊盯著天空之上的變化,因為隻有保持這個姿勢,才能夠讓眼眶裡的淚水不要流下來。
活了十萬年的爻山祖師玄微,在這一天終於死去。、
直到死,伏伽都是以玄微的身份死去,真正的他在十萬年前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知道真實情況的所有人,即使對這一天的到來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真正面對它的時候,卻還是覺得悵然若失。
整個爻山的氣氛變得異常低落,但在白秋燁的穩定下,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而陷入混亂。
傅绾與寧蘅站在天澤仙堂一處不起眼的樹枝上,看著原本一直在擴大的黑色旋渦逐漸縮小,直至消失不見。
太玄境崩塌導致明鏡臺上方空了一塊,方才那個黑色的旋渦就是為了補齊損失的空間而產生的靈氣旋渦。
等到因太玄境消失的空間被修補完畢,黑色旋渦先擴大再消失,太玄境這才算是徹底不存在了。
到最後,隻會剩下構建出太玄境的那樣法寶——山河圖。
當年這先天靈寶在真正的玄微手上,它雖然是天地間最厲害的幾樣法寶之一,但卻從未沾染過一絲一毫的鮮血。
太玄境消失之後剩下的小小的山河圖根本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便自己晃晃悠悠地朝傅绾飛了過來。
現在的山河圖,是沒有主人的,當它的兩任主人相繼死去之後,它除了沉睡之外,還會下意識地尋找自己的下一任主人。
修習了《太一寶錄》的傅绾有著與玄微相似的氣息,所以山河圖自然而然地找上了她。
傅绾抬起頭,眯起眼看著太玄境慢慢消失,而後變成一本古老的山河圖。
她總覺得胸腔之中悶著一口氣,無法抒發,晦澀凝結。
直到那本山河圖落在了她的掌心,傅绾才感覺到自己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淚水瞬間決堤而出。
傅绾握緊了手中的山河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麼。
伏伽殺了那麼多人,他理應償命。
而真正的玄微卻跟她沒有任何的師徒之緣。
她在為誰而落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