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聖者已經很久沒有說這麼多話了,難得今天竟有如此興致:“因而當日溫禾安開啟第八感,我讓她選一個防御的,日後,流光攻,她守。她沒聽,沒聽也就罷了,我當時想,不服輸是人之常情,以為她至少選了個厲害的。”
“擁有第八感前與後,她的氣息卻並沒有增強多少。”
想當初溫流光有了第八感後,氣息暴漲,有段空前強勁的時日。
“然而最終令我下定決心的。”溫家聖者吐出個驚天秘聞:“是我得知,王庭的兩位聖者,壽數將盡,生機無幾。”
穆勒這等歲數的人,一時間都忍不住緊縮起瞳孔,尤為不敢置信:“什麼?!”
如今三家聖者分布,天都三位,王庭三位,巫山四位,王庭若是一下隕落兩位聖者,可就隻剩一位了。
王庭地位不保,這世道立馬就亂了。
溫家聖者笑了下:“我原還半信半疑,現在看到王庭開始用禁術了,反而安心了。”
隻是可惜。
聖者的壽命,豈是那麼容易留的。
她站起來,佝偻的背挺直,望著窗外瓢潑大雨,道:“王庭隻剩一位聖者,巫山守著妖骸山脈與萬裡防線,還死等著帝主的遺旨。天授旨在這幾個小輩已經走到九境巔峰時才給出線索,引導,真正要做抉擇,也是等他們晉入聖者——至少是聖者,才能壓住我們這群不甘心的‘老鬼’。”
她聲音啞下來:“如果在那之前,九州之上,已經結束三家鼎立的局面了呢。”
穆勒霎時口幹舌燥。
溫家聖者最後拍了下他的肩:“溫禾安心軟,吃過苦,就總要去做一些無意義的蠢事,兩家開戰,千裡白骨,她狠不下心,養出她的爪牙,可能會反撲向家族。”
“所以,我情願要一個情緒不那麼穩定,但聽話的孩子。”
“性格不好,等她第八感成了,可以慢慢引導。”
Advertisement
心若是歪了,怎麼掰,都無濟於事。
她拄著拐杖,朝外走去,同時給出了最後一道命令:“去了之後,若是遇見另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不必再留情了。因為她,家族已經失去了好幾位長老了。”
……
穆勒看向因為八感將開而導致反噬,昏迷的溫流光,眼神飽含希冀。
這個孩子生在了前所未有的好時候。
天都一統九州的千年夙願。
或許,
不遠了。
第70章
三月二十三, 煙和露潤,風絮紛紛。
辰正剛過,蘿州城城西位置, 天穹之上緩緩出現一道霞光, 霞光呈圓拱形,隱隱襯出一道長寬百米的巨門,兩門邊積蓄著翻湧的雲霧,雲霧之中危峰兀立,如犬齒交錯, 時隱時現。
這一景象引發了所有人的關注,城中無數道窗推開, 天幕上各種氣息隱晦盤踞。不止修士,發生這等異象, 尋常百姓也仰頭細望, 驚呼,嘆為觀止, 議論紛紛。
但凡有些常識的修士, 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自打靈蘊出現後就大肆傳揚的推測被證實——天成的秘境真的現世了。
而且看樣子, 比以往任何一個規模都要更大。
蘿州的珍寶閣迎來了自開業以來最為狂熱的一波採購,裡面的傷藥,丹丸, 保命逃生的靈器不到一個上午就被掃蕩幹淨,林十鳶在蘿州逗留已久,才拿到帝嗣的身份牌, 和巫山初步建立了聯系,心滿意足準備離開, 又被這突如其來的秘境絆在原地。
她思來想去,給溫禾安發了條消息,說想談談秘境的事,那邊給了她一個時間和地址。
天上的動靜,溫禾安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出去看了看,大概感知到了“門”現在的狀態,現在隻是初步顯現,要等到深夜,“門”才會大開。
她沒再管,靈戒裡的東西應付個秘境是綽綽有餘,月流和暮雀等人按照她的要求,把能用得到的東西都準備出來,分門別類地歸整出來。溫禾安則在和趙巍聯系。
兩人都不是什麼拖沓的性格,決定下來的事立馬就著手做了,那日密談過之後,趙巍連夜點了信得過的親兵,辦好了相關的身份與手續,喬裝成商隊密行進琅州,在這期間,一直和溫禾安商討敲定其中細節。
連要說怎樣的話,演怎樣的戲,甚至該用什麼樣的語氣都推敲過了,確定沒問題後,雙雙安了心。畢竟誰也不知道路上會發生怎樣的事情,能不能及時聯絡得上,有些情況先溝通過總會覺得踏實一點。
林十鳶循著溫禾安給的地址找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月流和她熟,見面了互相頷首示意,道:“少當家請進,女郎正等你呢。”
溫禾安在書房裡,她沒買侍從,手下人都
是實打實做事的,因此端茶倒水這樣的事沒人做,都是自己動手。
林十鳶跨進書房門,她抬抬眼,正在倒茶,而後將茶盞推到她跟前,說:“前段時日就該見一面的,總是因為各種事耽擱。禁術的事,多虧了少當家一直留心。”
林十鳶擺手,也沒打算久坐,珍寶閣現在還忙著呢:“二少主一直幫我周旋,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溫禾安抿了口茶水潤嗓子,含笑看向她。
見狀,林十鳶不由也莞爾,索性攤開了說:“既然過去的合作如此愉快,不知二少主有沒有興趣再與珍寶閣做個交易。”
“你說。”
果然是秘境的事,一但有錢可賺,林十鳶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是這樣,每逢秘境開啟,珍寶閣都會選人帶隊,挑出兩三組人進去,採集天材地寶,獲取一些小傳承中的刀,劍,弩等器物。隻是以往都是在外圍遊蕩,很多高級傳承,真正靈氣濃鬱的地方危險還是太大,尤其是這種大秘境,我們也不敢冒險。”
“二少主若是進去,肯定不會在外圍逗留。我想的是,能否帶著珍寶閣的隊伍進深處試一試。”她說:“這次在秘境深處得到的東西,你我各一半。”
溫禾安在收到她消息時就大概能猜到是這麼一件事。
自打她離開天都出來,靈戒裡的錢是用一分少一分,自己用是綽綽有餘,但架不住身邊人越來越多,靈石流水一樣往外掏,按照現在這入不敷出的狀態,再來個不知道內務情況如何的琅州,用不了多久就要囊中羞澀。
她先沒應,而是問:“珍寶閣的九境不進去?”
“進。 ”林十鳶搖搖頭,道:“但我身邊那兩個,我打算隻讓他們帶隊在外圍走動,你可能不懂,對珍寶閣來說,每一位九境都來之不易,不能出現半點閃失,他們兩個原本也不是戰鬥性很強的類型。”
“這次蘿州什麼狀況你也知道,九州厲害的角色來了不說五成,至少也有三成,真到那個時候,內圈不得被你們打個天翻地覆?”
溫禾安沉吟了會,提前說清楚:“可以。但我這次進秘境深處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會長時間待在隊伍中,你們可以跟著月流。不刻意惹事的話,自保沒有問題。”
林十鳶眼睛亮了亮,心領神會:“你要對溫流光動手?”
溫禾安嗯了聲,看向林十鳶:“禁術還有徐家的事,還要麻煩你幫我多留點心。”
“你放心。”林十鳶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道:“那我回去整頓收拾,到時候在‘門’口匯合。”
溫禾安朝她點頭,道好。
等林十鳶出門,她拿起了自己的四方鏡,找到了凌枝。這位來無影去無蹤的陰官家家主從三天前給她發消息說要過來,一直到現在秘境將要開啟了也沒音訊。
她發了條消息過去:【你到哪了。秘境今晚要開了。】
凌枝答得很快,先發了個頭頂冒火的小人過來,隨後說:【原本昨夜就到,路上出了狀況,撈了肅竹一把。我估計能趕在秘境開之前到,要是不行,你就先進去,到時候我直接找你。】
溫禾安給她回了個好字。
放下四方鏡,她拿起了手邊誊抄了禁術詳細介紹的紙張,這兩天,除了那幾件事,她在這幾張紙上也下了不少功夫。書案上隨處可見都是寫了滿面,或是半面的推測分析。
推測得不太成功,是因為目前發生的事情,好像跟上面的哪一條,都不是很能對得上。
因為能做到普通術法做不到的事,越是高深的禁術,就越是講究,不是胡亂坑殺一通人就行,有時候要求之嚴苛殘忍,簡直聞所未聞。除此之外,禁術也講因果。
她知道百年前琅州死了不少老人,知道西陵瞿家死了年輕人,可禁術上的記載,記的不是這些,而是類似“陰陽可止癲躁,同源可舒淤堵。”這樣的話。
聽著不像禁術。
像藥方。
陰陽是指異性調和,受害者是同性,同源是指血脈相連,受害者均為同宗同族之人。至於這中間具體如何操作,巫山沒給,是怕禁術流傳出去禍害蒼生。溫禾安按照這個思路推測,老人是暮,年輕人是朝,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朝暮之氣對應著什麼,而且,外島上可是老少皆有,這該如何解釋?
推來推去,還是要捉住穆勒,找到冊本,才能近一步撥開迷霧,窺見真相。
幾頁紙結尾是一句語焉不詳的話:生機可續生機。
溫禾安撫了撫眉心,拿出四方鏡問羅青山最後這句是什麼意思。
自打知道兩家如此大費周章擺弄禁術,布局百年,她思來想去,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延壽。且不可能是為九境延壽。
是哪家的聖者出問題了?
腦海中一搜尋,發現聖者歲數都很大,有好幾個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更有甚者,是從前跟在帝主身邊做過事的,活了千餘年了。
不知不覺,已是月上中天,城中人流如織。
李逾帶著巫久不請自來。
秘境將開,各家現在都忙著,不比溫禾安這邊如此清闲,巫山現在就忙得團團轉,李逾作為寒山門的少門主,也才抽出身來,這次來是要問問接下來是幹脆他們兩個要幹大事的人組隊一起,還是先各管各的,等要出手時再匯合。
他們的聯系記錄還停留在兩天前。
李逾回去後思來想去覺得不對,給她連發好幾條消息問她究竟靠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