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差不多。”
柳餘知道,自己這樣很變態。
她既不想這樣簡單地接受,可又不想拒絕,偏偏還霸道,獨佔他,不許他對其他人特殊……
用從前的話說,是“佔著茅坑不拉屎”。
可她不想改。
誰要時時刻刻做個道德標兵呢?
她成神,不就是想活得順心痛快嗎?
她跳下秋千:
“該把秋千收起來了,這可是你的道歉禮……蓋亞。”
她可不希望自己離開神宮後,有別的人坐上它。
畢竟——
這可是小羊羔用它可愛的小爪子,一爪子一爪子做好、按上的。
這時,一道金色的屏障憑空出現,將秋千和紫藤架一同罩了進去。
淺金色的光幕裡,秋千,紫藤蘿架,風輕輕吹——
一切美得像一場幻夢。
這法子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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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餘高興地摸了摸小羊羔的腦袋。
“咩!”
小羊突然抬起小羊蹄,衝她“咩”了聲。
“…受傷了?”
柳餘一下就看到了小羊蹄上扎著的兩根小木刺。
小羊羔點了點頭,它的耳朵和毛都蔫搭搭的。
柳餘:……
“萊斯利先生,您變羊了,好像連心智也變小了……”她慢吞吞地道,“您以為我會相信,您堂堂一個神祇,不故意的話……會讓木刺扎到?”
“……咩。”
小羊羔垂下了小小的羊腦袋。
它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柳餘伸手,一下將那木刺拔了出來。
小羊羔仰頭,綠眼睛亮晶晶的。
柳餘卻注意到,它短短的卷尾巴在一甩一甩的。
“咩!”
它衝她張口。
柳餘忍不住挪開視線:
糟糕,羊羊衝擊。
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即使是變羊,這羊的可愛值也足夠吊打——
一、切、毛、絨、絨。
她要化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亞索裡城邦是明塞頓世界最大的城邦。
它最繁華, 也最墮落。
在亞索裡城邦,有著最繁華的東區,東區的街道有著最完善的下水道, 路面永遠幹淨整潔, 時常有穿著鮮豔絲綢的貴族坐著馬車飛馳而過。
而西區則截然相反。
它充斥著罪惡和墮落, 有著整個明塞頓最大的平民窟。走在路上,不僅得提防隨處可見的扒手, 還得警惕隨時從街邊潑出的生活汙水。
整個街面都充斥著腥臊的氣味。
糞便、汙水更是無人清理。
而這一天, 鮮少有貴族肯踏足的西區迎來了一對奇怪的客人——
一男一女。
男人將自己整個包裹在鬥篷裡, 神神秘秘,而女孩卻沒有遮遮掩掩。她大大方方地向眾人展示著自己出眾的美貌, 金子般的波浪卷長發, 肌膚比牛乳更白更細膩, 她還有一雙神秘又冰冷的藍眸。
當那藍眸看向你時,所有人的心都忍不住顫抖和心悸——
好像在那一剎那, 心底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他們悠闲地漫步在混亂的西區, 舉止不經意地流露出貴族式的優雅,還穿著平民望而卻步的絲綢衣服:每一處都和這個亂糟糟的地方格格不入。
西區的人們稀奇地看著他們。
他們在暗處興奮地討論,為他們編出一個又一個狗血又誇張的故事。
“噢, 見鬼,這些貴族老爺怎麼會來西區?難道東區還裝不下他們高貴的身體?”
“不不不,你看他們身上的衣服,一定是最高貴的大公爵才能享受……我以前在東區的安東尼伯爵家幹過一陣子活, 那伯爵家的小姐也沒有這麼體面美麗的衣服,就像天邊的雲彩……”
“珊妮, 你看他們臉上沒有塗厚厚的珍珠粉,也沒有戴高貴的假發……也許, 隻是某個貴族家的少爺帶著女伴私奔,來我們東區躲一段時間?”
“我喜歡他們!”有人聲稱,“不像那些眼睛長到頭頂的貴族,而且他們也沒有捏著鼻子,罵‘噢這些該死的骯髒的下水道臭蟲’……”
“噓,那可是貴族。”
暗中的交談中斷了。
“你說……”良久,有人輕輕問,“他們會不會是為了那個…來?”
“那個?你是說黑暗使徒家附近出現的裂隙?……東區已經來過幾波人了……我記得最早還是光明神殿派的人,他們整整損失了一整個騎士隊……最近是來了幾個貴族老爺?他們的能耐要大一些,但是好像也有兩個貴族老爺被吸進裂縫了……真可怕……”
“但願他們不是,聽說那可是黑暗教徒的陰謀……”
想起一個月前,光明從大地消失,世界被黑暗籠罩的慘淡情況,所有人都噤聲了。
而作為話題中心人物的柳餘則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繞過一處可疑的汙水路面。
她當然沒有像人們討論的那樣淡定,在初次踏入這條街道時,也險些被空氣中各種混雜的各種氣味給燻悶過去。
那感覺就像是被裝入一個臭魚缸——
但所有的難受,在蓋亞落到她身邊時一掃而空。
她像被人從臭魚缸裡提出來,放到一片鳥語花香的世界。
鼻尖被青年如松如雪的清冽氣味包裹。
但沉悶的感覺,卻沒有因此消失。
西區仿佛連天空都蒙著一層黯淡的灰,路上的行人大多穿著粗布麻衣,補丁疊補丁,連面色都是黯淡的。他們仿佛被生活折磨得沒了脾氣,看見她,要麼遠遠地躲開,要麼各懷心思地打算在他們這些“肥魚”上敲一筆。
她看向一旁。
青年全身都罩在華麗的黑底金絲鬥篷裡,隻能隱約看到一截白皙精致的下巴,一縷黑發飄散在外——
降臨明塞頓世界時,他就變了回來。
“萊斯利先生,我以為光明統治的世界,不會有這樣的地方。”
“有光就有影。”
青年轉過頭,湖綠的幽眸在一瞬間對上她——
柳餘失語了。
他真的太美了。
尤其距離得這樣近,那美不加掩飾,更加地向她橫衝直撞而來——
而顯然,他自己也深諳這一點。
柳餘挪開視線,可等目光落到街巷的暗處——
一個站街女郎就這樣被一個粗魯的男人壓在牆上,裙擺高高地掀著,她能清楚地看到那邊的交易。
而這一路,她已經看到過許多類似的場景了。
談妥價錢,隨便找個暗處就能野1合,在西區,似乎連廉恥都是奢侈的東西。
柳餘甚至幻想過,如果她穿的,不是貝莉娅·弗格斯,不是一個子爵女兒,而是西區一個女支女,連飽腹都嫌奢侈——她該怎麼辦?
“先生,隻要一塊盧比,一塊盧比,您就可以隨便對我做什麼。”
這時,一個站街女郎伸手攔住了他們——
確切地說,是攔住了蓋亞。
她長得很不錯,隻是皮膚因常年風吹日曬有些粗糙,還有雙灰色的眼睛。
那眼睛眯著眼看人時,有種格外的風情和嬌媚。
大約是十分自信的,隻是當目光觸及鬥篷下那張臉時,竟然起了一絲自慚形穢。
青年冰冷的目光滑過她,攜著少女走過她身旁。
站街女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等等!等等!先生——”
突然,一道風刮了過來。
站街女郎被風沙迷了眼,再睜開眼時,哪裡還見那對人的影子。
“羅蒂,別做夢了!這世上的貴族老爺,怎麼會看上你一個街邊女郎呢?”
站街女郎惡狠狠地道:
“呸!總會有一個貴人出現,心甘情願地把我帶出這個該死的西區!噢,到處都是臭蟲……我要是不給自己打算,不是得病死在這兒,就是等有一天年紀大了沒客人了餓死……”
說完,人已經媚笑著朝一個熟客迎了上去:
“十塊盧比一次,先生……”
她暗示性地摸了摸對方的胸膛,兩人拉拉扯扯去了暗巷。
等那曖·昧的喘息響起,柳餘已經轉到了另一條街。
街道越往裡,就越接近貧民窟。
而她的心情也越加沉鬱,像是蒙了一層擦不去的灰。
柳餘發現,世界並不像她一開始穿越時所見的那樣美好,也不像光明教廷吹噓的那樣……
越貧窮,越罪惡。
而這裡的罪惡,連光明都無法遮掩。
她親眼見到一個婦女岔開腿,在道路中間生下面黃肌瘦、還帶著血的嬰兒。
婦女生完就走了,嬰兒就這樣直接被遺棄在了路邊,蹬著腿嚎哭。
行人們來來去去,仿佛司空見慣。
最後,是她拿出一塊光明聖晶,請一個人將他送到附近的孤兒院——
“孤兒院?那是什麼地方?”
路人奇怪地問她。
他穿的破破爛爛,瘦得臉頰整個凹陷下去。
“就是被遺棄的孩子能夠得到撫養的地方。”
“沒有那種地方……不過,東區有個收容所,那是神殿辦的,收容所裡都是寡婦幹活,那些貴族鬧出笑話來,不要的孩子都往收容所丟……一個月一百塊盧比,嬰兒貴些,一百五十塊……至於我們這兒,要是能碰到好心人,給個吃的慢慢能活下去……不然,等過幾天臭了,就和那些臭魚一起丟到河裡……”
他滿臉麻木。
“這是遺棄。”
“遺棄?”路人搖頭,“這還是好的,也許會有好心人經過,抱他回去……但有些女嬰,生下來就被掐死了。”
“為什麼?”
柳餘的喉嚨像是堵了塊石頭。
她想起納撒尼爾小酒館裡的那個蓬蓬裙女郎。
“女孩們麻煩,長大了還要準備一筆陪嫁……少了還嫁不出去。”
柳餘忍不住看向一旁低窄的屋檐,破破爛爛的房子……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唐英一直生活的……就是這樣的地方嗎?
可他的日記裡,生活充滿陽光。
“送他去收容所。”
突然,一道美妙的聲音響了起來,青年黑袍下修長如玉的手指捻起她掌心的光明聖晶,拋到那路人手裡,“留足十年的撫養費。”
光明聖晶,是這個世界上最昂貴的、也最稀罕的貨幣。
它無法用盧比來衡量——
即使要留下十年的撫養費,剩下也有一大筆。
路人面上一喜:
“當、當然,尊敬的大人,我這就送去。”
像是生怕他們反悔,他抱著嬰兒就往西區外跑。
柳餘看著他一路跑出西區,這才收回視線。
這人不敢欺騙一個貴族老爺。
“貝麗……”
這時,一團蓬松的、像棉花糖一樣的東西擋在她在面前。
“棉花糖?”
柳餘這才發現,蓋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她面前,手裡舉著一個大大的粉色棉花糖。
華麗濃豔的金絲鬥篷,與對方華麗精致的面孔相稱,尤其那黑發還如綢緞一樣流瀉下來——
可這樣一個人,卻舉著一個一看就是哄孩子的東西。
“……你可以給它取這個名字。”
他道。
不知道為什麼,柳餘從面前人平靜的口氣裡聽出了一絲雀躍。
可抬頭看去,青年蒼白美麗的面上,綠眸是一片平靜的湖,風過,一絲漣漪都沒有。
他安靜地看著她。
“……哦。” 柳餘接過竹籤,嘴角微微翹了起來,“走吧。”
棉花糖咬進嘴裡,化成糖水。
甜絲絲的。
她想起蓋亞在迷霧之地時的宣言,他說,要做她的母親,她的父親,朋友,丈夫……
所以,這是在拿棉花糖哄她嗎?
柳餘咬了口棉花糖,又看了眼蓋亞,他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綠眸深深。
對著那樣的眼神,她的心像被螞蟻輕輕咬了一口,有點痒,有點麻,還有點…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