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予的手重回我的肩膀處。
「嗯。」
「馬上。」
我松了口氣。
13
裴辰星和江邵分手了。
隨著腦子裏淤血的消散,我開始慢慢想起以前的事。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並不算意外。
對於裴辰星這個親妹妹,我看得很透徹。
在她出生後,父母工作更繁忙。
得到的關愛太少,加上中考時剛好趕上父母離婚,遭受雙重壓力。
缺愛和畸形的好勝欲,才造就了今天的她。
裴辰星自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江邵。
她暗戀的人一直都是傅時予。
那天深夜,我接到了裴辰星的電話。
「姐,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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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著表達自己的委屈。
和江邵在一起,她也是想向我傳達一個意思:
「你關系最好的竹馬又怎麼樣?還不是喜歡我。」
裴辰星潛意識裏把我當作最大的比較對象和競爭對手。
她對於江邵產生的不安全感,並不是因為吃醋。
隻是單純地不想看到江邵對我好於她。
籠統點說,她希望全世界都最喜歡她。
傅時予喜歡我,完全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暗戀的人喜歡自己的競爭對手,這對她來說打擊太大了。
她都有自知之明,沒想過和傅時予告白。
我卻直接和他在一起了。
14
「傅哥哥……」
裴辰星發酒瘋給傅時予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坐在他懷裏,用他的手機玩憤怒的小鳥。
看到裴辰星來電,索性就摁了接聽。
「你隻看得到姐姐嗎?」
「你告訴我,我比她差在哪裡?」
電話那頭,女孩哀怨地哭訴著。
而這頭,傅時予根本沒聽進去。
他一邊順著我的耳朵往下吻,一邊手去開床頭櫃的抽屜。
「還有3個。」
他笑著輕咬了下我的耳朵,氣音曖昧連連。
「夠了。」
但我這次進入狀態比較慢。
我推拒著傅時予的手,對著聽筒冷笑一下。
「裴辰星,把你親姐姐當成雌競對象,你真可以。」
對面瞬間噤聲。
我被這個三觀畸形的妹妹氣得不行,預備再出口3000字教育話術。
傅時予已經不耐煩了。
「說完了?」
他拿過手機掛斷,丟在一旁。
「嘉嘉,先救救我,嗯?」
火勢一觸即發。
蔓延在山野間的烈焰,急需一場人工降雨來撲滅。
直至雨歇,山野重現生機。
唯獨降雨的人,精疲力竭。
第二天一早,我還沒睡幾個小時,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裴辰星昨晚酒駕,撞路邊的樹上了。
不僅被吊銷了駕照,右腿多半還要打一段時間的石膏。
我並不能釋懷裴辰星對我所做的一切。
但讓我親手把她從樓梯口推下去。
我隻能說我沒她那麼冷血。
這次車禍,也算是她的教訓。
後來我去醫院見了裴辰星一面。
她眼神比以往清明,也沒再提及傅時予。
但開口的話很蒼白。
「對不起,姐。」
我沒辦法對她說出沒關系三個字,便緘默不言。
離開前,她忽然提到江邵。
「姐,你沒看出來嗎?」
我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直到再次見到江邵。
15
傅時予受邀去某位公子哥新開的私人射擊館捧場。
「我也想去!」
「你教我射擊好不好?!」我興奮地搖著傅時予的袖子。
如果我知道江邵也會出現在那裏的話,我不僅自己不會去。
也不會讓傅時予去給自己添堵。
我們到時,場館內已經有不少人了。
基本上看到傅時予的人,都會上來打招呼寒暄幾句。
唯獨不遠處那個戴著隔音耳罩的男生。
江邵隔絕外界一切,隻沉浸在手中射槍的瞄準角度。
「傅哥,打一場啊?」
傅時予垂眸看我。
我瘋狂點頭。
「我還沒見過你射擊!」
他輕挑了下眉,應了下來。
戴好裝備後,傅時予抬手瞄準。
眾人自覺安靜下來,屏息以待。
嘭!
靶上出現一個彈孔。
隻有6環。
傅時予笑著放下手,隨意把玩著槍。
「不好意思啊傅先生。」
江邵從外圍走進來,沒誠意地道歉。
「我一個手滑,打你靶上了。」
說完他視線掃過傅時予,最終落到我身上。
傅時予還沒來得及開槍。
剛才的6環是江邵打出來的,故意給傅時予難堪。
「快!快給傅先生道個歉。」
有人出聲提醒江邵。
上流社會,階級區分得更為明顯。
傅時予位於頂層。
而江邵也隻是剛擠進這個圈子而已。
他在學校橫行張揚,但在這裏,他什麼也不是。
傅時予摘下耳機,走到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情勢逐漸膠著。
「我就是無心的而已,傅先生不會介意這點兒小事吧?」
江邵斜靠在柵欄上,扯出個笑。
傅時予沒回答。
罕見地點了根煙,置於指間。
他淡淡地吸了一口,才笑著出聲。
「我的警告你並沒有當回事。」
江邵輕嗤一聲,「我姐回國了,你這次又想拿什麼威脅我?說出來我聽聽。」
傅時予似乎在笑這少年的天真。
他磕了磕煙灰,視線隨意地落在大理石煙灰缸上。
「我為什麼要威脅你?」
江邵慢慢斂起笑,像是不理解傅時予的氣定神閑。
傅時予把剩下半截煙摁滅後,才緩緩開口。
「把他頭摁在靶子上。」
他甚至沒有指定讓誰去做,就有人主動朝江邵走了過去。
這群人裏不乏江邵的好友。
但沒人敢得罪傅時沛。
所有人站隊得很明顯。
江邵寡不敵眾,很快就被強行摁在靶子上。
「姓傅的,你什麼意思?」
「拿老子的頭當靶啊?」
他惡狠狠地挑釁,「有種你就往老子頭上打!」
他的話音一落,周圍便響起此起彼伏的嘲笑聲。
明晃晃地嘲笑江邵的自不量力。
「哥哥……」
我對這樣的傅時予有些陌生,揪著他的袖子,低聲喚他。
「嗯。」
傅時予拿起耳機給我戴上。
「哥哥教你射擊。」
他拉著我走過去,把射擊手槍放在我手上。
從身後握住我的手。
舉起,瞄準的是江邵的眉心。
我不自覺顫了一下。
男人的唇幾乎抵在我耳邊。
他輕笑了一下,「別怕。」
對面的江邵從最開始混不吝的叫囂,到現在默不作聲的緊張。
打臉迅速。
傅時予沒著急扣下扳機,隻是再次看向江邵。
「把你剛才的最後一句話重復一遍。」
江邵抿唇不語。
是明顯怵了但不認慫的行為。
傅時予笑意不變,驀地摁著我的手往他頭頂開槍。
子彈蹭過他的頭發,射穿靶子。
「我說,讓你重復一遍。」
傅時予接過我手裏的槍,徑直對準江邵,溫和地再次提醒他。
對面被摁壓著不能動的男生,被剛才那一槍驚得堪堪回神。
冷汗自他額角流下。
他緊緊抿著唇,半晌才不甘心地認慫開口。
「有種,有種你就往老子,頭上打……」
「很好。」
傅時予連開兩槍,子彈擦著他的側臉過去。
江邵一聲不吭,但沒有血色的臉證明他被嚇得不輕。
摁壓他的人驟然撤離時,他趔趄了一下。
是腿軟的表現。
他即便知道傅時予不會真的對他本人開槍,也害怕擦肩而過的子彈一個不準,射中他。
想方設法拿捏住別人的把柄再行威脅,是同級對手才有的待遇。
而江邵,對傅時予來說。
他想將他踩在腳下,是易如反掌的。
有著絕對能力。
16
天色漸晚。
攢局的那個公子哥已經安排好了休息的酒店。
我本以為江邵經過這一番羞辱,早就離開這裏了。
但他不僅住了下來,還在我們隔壁房間。
「今天那一槍,怕不怕?」
傅時予坐在床邊,把玩著我的手。
我即刻跪坐起來,蹭到他身邊。
「不怕!」
「我知道你就是嚇唬嚇唬江邵,又不是真的子彈,他活該!我記得他好像以前就欺負過我!」
逐漸恢復的記憶裏,江邵似乎曾經讓人扇我巴掌。
「我隻是覺得好刺激啊。」
我有些意猶未盡。
傅時予捏了捏我指尖,唇邊揚起一絲弧度。
「喜歡刺激?」
我立刻點頭,正想開口讓他明天繼續教我射擊。
男人就拿起剛解開的領帶,一圈一圈繞在我手上。
我:「?」
他慢條斯理地捆住我的雙腕。
「不是喜歡刺激?」
……我說的倒也不是這個。
由於害怕酒店房間不隔音,前半程我一直緊緊咬著牙。
傅時予發覺,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下壓。
「出聲,嘉嘉。」
當然,這是他斯文的一面,還願意跟我商量。
在這方面,他有的是辦法讓我開口。
當我正在沉浮間祈禱房間一定要隔音時,房門被敲響。
我全身緊繃。
這也導致傅時予輕嘶了一聲。
「您好,有其他房客向我們反映,您似乎打擾到了別的客人的休息。」
「麻煩您……」
我不知道酒店服務人員是怎麼毫無波動地說出這話的。
但傅時予沒有一絲尷尬,反而還打斷了外面人的話。
「打擾了誰,讓他自己來跟我說。」
說完他沒再理門外,注意力再次回到我身上。
「放鬆。」
他暗示性地拍了拍我。
投訴我們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江邵。
按照他的性子,平時早來踹門了。
但今天,傅時予剛整治過他。
他沒那個膽子來鬧,隻好換個方法以示不滿。
17
高強度的運動是一件很消耗體力的事。
我在傅時予又進浴室的時候,換了衣服去下一層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些零食。
「裴嘉。」
我頓了一下,回頭戒備地看向江邵。
他扯了扯嘴角,「想見你一面真難。」
「姓傅的把你看得太緊了。」
「你有事嗎?」
我腰酸到站不住多久,沒有閑談的能力。
「我知道現在好像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你愛上傅時予了,我就算想幫你回憶以前的事,你也不信我。」
他神態疲憊,眼底黯淡。
似乎從我醒來後,面前這個男生就一次比一次狼狽。
完全沒有了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我想起了很多。」
江邵眼睛一亮,「真的?那你想起沒有,我們曾經是最親密的青梅竹馬。」
我靜靜地注視著他,搖頭。
「我記得你喜歡的人是裴辰星,你對她很好,給她剝蝦,帶她出去過生日。」
「我還記得,你為了她讓人扇我耳光,對嗎?」
但卻無從開口。
「裴辰星說你喜歡我。」我疑惑地看著他。
江邵似乎都覺得自己的這份喜歡拿不出手,良久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可是你喜歡我,為什麼會不記得我的生日?而且找人打我。」
「這不合理。」
江邵自嘲地笑了一下,「對,我是混蛋。」
「裴嘉,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的確一直喜歡的人都是你。」
「對於你妹妹,我最開始和她在一起的確是為了氣你。但她和你長得像,性格卻截然相反。就像是讓我見到了另一個你,我不自覺喜歡過她一段時間。」
「但在你摔下樓梯時,我才後知後覺,你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下午傅時予做的一切已經很出氣了,但在聽到這番話後,我還是忍不住又給了他一巴掌。
「你真賤。」
他一動不動,任由我打。
但觸碰過他的手,都有些不適。
「裴嘉,我讓你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回來,你原諒我好不好?」
說完,他就作勢要來拉我的手,往他臉上扇。
「前半段的提議不錯。」
傅時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
他身邊的保鏢攔住江邵的動作。
「這是你自己要求的。」
傅時予眼裏都是滿意的笑意。
在江邵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保鏢猛地扇了一巴掌。
一米八幾,一百六七體格的保鏢,他一巴掌和我一巴掌就差遠了。
嘶,看著怪疼的。
我眨了眨眼,收回視線。
面前的男人頭發都沒吹幹,額前的黑發微濕。
和一個小時前,動作狠戾導致額間微微出汗時一模一樣。
「哥哥,我腰酸,你背我回去吧。」
我朝他伸出雙手。
他溫柔地反問。
「腰酸還可以站這麼長時間聊天嗎?」
……好的,我被江邵連累了。
我僵住的雙手正想收回,就被傅時予抱了起來。
又是坐在他臂彎裏的姿勢。
我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一本正經地解釋。
「是他攔住我,不讓我走的。」
「我沒騙你,我的腰真的很酸。」
「如果你還想做什麼的話,它就會斷了。」
傅時予根本不聽我的恐嚇。
身體力行證明了我的腰確實沒斷。
「剛才下樓不是買了零食?」
眼前的燈一晃一晃,我憑著本能點頭。
耳邊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接著,我就被抱起來坐著。
「不是餓了?」
傅時予撕了一點麵包下來,喂我。
現在喂我吃東西,是在變相告訴我後續還很漫長,需要補充體力嗎?
我張嘴吃下。
這一刻,我對江邵的恨到達頂峰。
「嘉嘉。」
我感覺到傅時予正注視著我。
但我已經累得連眼皮不想抬。
「你好能吃。」他低聲評價。
因為這段時間傅時予的耳濡目染。
我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他也許另有所指。
嘴裏嚼動麵包。
百無聊賴間,我又想起一些事情。
17歲那年,我和江邵在馬路邊吵架。
太陽已經落山,他理都沒理我,自己戴著頭盔騎摩託離開了。
我一個人在郊區的馬路邊幹走著。
附近連車也打不到。
裴辰星還在學校,我隻能打電話給傅時予。
「哥哥,你能派人來接我一趟嗎?」
我客氣地詢問這個並不熟的繼兄。
「你一個人?」
「嗯。」
「位置發給我。」
「好的,謝謝哥哥。」
半個小時後,黑色的轎車停在我面前。
但從車內走下來的是傅時予。
我沒想到他會親自跑一趟。
畢竟我那abc的繼母,天天嘴裏念叨著傅時予有多忙。
那時和現在季節一樣,剛好是初春。
大概是吹太久的原因,我坐在副駕駛沒多久,頭就昏沉沉的。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之後,傅時予停下車,將我從副駕駛背出來。
我眼睛完全睜不開,聲音也含糊。
「謝謝哥哥……」
「嗯,你繼續睡。」
「噢……」
話音未落,我再次沉睡過去。
那不是傅時予第一次幫我善後。
我想,每個人的喜歡都是有跡可循的。
即便是再內斂的傅時予。
我緩緩回神。
抬手去抱住上方男人的肩膀。
「傅時予。」
「嗯。」
「我愛你。」
他咬了下我的耳垂。
「我也是。」
酣暢淋漓地謝幕。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這場失憶並不全是弊。
那天從病床上醒來。
在初春的夜晚,我聽到第一個謊言。
「我是你男朋友。」
我的信以為真,就是這場故事的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