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斯淮隻是偏頭看向別處,一言不發。
班主任隨意責怪了兩句沈若茶不該動手。
她在我要還手前,目含警告地看向我。
轉移話題。
「楚意同學,道個歉,老師就不取消你成績,不記過了。」
如果取消成績,高三我就會被分出尖子班。
但我沒做過,怎麼承認?
「我隻說一次,我沒誣陷沈若茶作弊。」
話音剛落,我就感到鼻子一涼。
沈若茶力氣不小,扇出鼻血了。
我沒再管面色各異的三人,徑直離開。
「站住。」
陸斯淮追出來,擋住我的去路。
他看到我的鼻血皺了皺眉。
說出的話卻是責備。
「楚意,你必須給茶茶道歉。她不該因為你背負這個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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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抹了下鼻血,攤開手給他看。
用很輕很輕地聲音說:
「陸斯淮,我可以先去清洗一下嗎?」
我覺得累極了。
像是吊在懸崖邊上的人,已經沒力氣再握緊那根救命的樹幹了。
甚至不想再跟他爭辯。
陸斯淮緊蹙起眉,「我帶你去。」
說著,就要伸手來拉我。
我微微後退,垂眼沒有任何情緒。
「陸斯淮。」
「求你。」
7
最終我還是沒有跟沈若茶道歉。
但似乎所有人都默認了,就是我在陷害沈若茶。
以前對我視而不見的同學,都開始對我指桑罵槐。
我那張比平時高27分的卷子,也被判定為無效。
我看似穩定的情緒,正在搖搖欲墜。
那次是學校安排的春遊。
非必要理由,任何人不允許缺席。
所以又成了沈若茶陷害我的又一次機會。
「沈若茶和楚意一組,去拾樹枝。」
在進入密林後,沈若茶本性暴露。
我不動聲色摁開包裏的錄音筆。
「楚意,搶走你的竹馬,是不是很難過?」
她站在我背後,悠哉悠哉。
我引導她的話。
「所以,你故意把那個小抄栽贓給我,就是為了讓陸斯淮對我徹底厭惡,防止我把他搶回來?」
她看了周圍幾眼,才彎唇笑道。
「是呀,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是無辜的呢。」
「怎麼樣?那本書摔在你臉上的時候,很痛吧?」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資訊,沒打算過多糾纏。
憑著這個錄音,她就可以徹底身敗名裂,記過轉班。
但她並不滿足,在我轉身的一瞬間,猛地推了我一把。
「啊——」
我滾下坡時,沈若茶一個得意忘形,也腳崴滾了下來。
我們被同時掛在斜坡的樹幹上。
岌岌可危。
8
我嘗試自救,但絲毫沒有用。
陸斯淮大概是聽到了沈若茶的呼救,第一個趕來。
「阿淮,我好怕……」
她楚楚可憐地看向陸斯淮。
男生投向我的目光滿是不忍。
「抱歉,楚意。」
他朝沈若茶伸出手。
沈若茶在聽到這話後,神情一頓。
她順著陸斯淮的力道向上爬上去。
我抿了抿唇,「好,謝謝你。」
我沒什麼好埋怨的。
沈若茶是他女朋友,他先救她無可厚非。
甚至願意救我一把,已經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為,他不願意冒這個險,隻會回去幫我找班主任。
但沈若茶攀爬途中,忽地踩住我的手。
來回碾壓。
另一隻腳騰空借力。
做出無意踩住我的樣子。
我吃痛,下意識鬆手。
滾下山坡。
「楚意!」
「一一!」
耳邊是陸斯淮和沈若茶的呼聲。
她到這個時候,還不忘做戲做全套。
好在身下落葉足夠厚,坡度也較緩。
我最終後背撞到樹幹上,因此停了下來。
身上大大小小的不是劃傷就是磕傷。
唯一一處重傷,就是後背撞到樹幹的地方。
我慢慢撐著樹站起來後,才發現個最大的問題——
我迷路了。
手機也沒有信號。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沈若茶,正在竭力阻止所有人營救我。
9
我最終是靠手機裏的指南針,跌跌撞撞走出林子的。
但回到集合地,才發現大家都走了。
我給班主任打電話的動作停了下來。
冷笑一聲後,轉而打給了父母。
傷不算重,但也要留院觀察一天。
陸斯淮是在我父母晚上回家後,進來病房的。
「一一……」他聲音有些啞。
彼時,我正在看著窗外黑壓壓的天發呆。
「陸斯淮。」
餘光中,男生走近。
我才緩緩開口。
「今天白天,我在樹林裏找出路時,就忽然想起了初二的時候,我們去森林公園秋遊。」
話音一頓,我看向他。
「你還記得嗎?」
他神情茫然,明顯不記得。
我沒有任何波動,繼續跟他講。
像是個旁觀者,去敘述著別人的心動。
冷靜而陌生。
「那次我被蛇咬了,你明知道那蛇沒毒,還是立刻背起我去醫院。」
「那時候還特別熱,你跑得渾身是汗也沒放下我。」
「因為你知道我怕疼。」
「我當時趴在你背上就想……」
我輕嘆了口氣。
「我真的好喜歡你啊,陸斯淮。」
人怎麼就能變得那麼快呢?
為什麼曾經對我無微不至,永遠把我放在第一位的竹馬,現在會指著我說惡心?
為什麼會任由別人打我?
甚至在我生死未蔔的時候,也選擇了袖手旁觀。
陸斯淮眼神中滿是懊悔。
他辯解不了。
隻是一昧地道歉。
「我錯了,一一,我真的錯了……」
「原諒我好不好?我不會再扔下你一個人了。」
我深呼了一口氣。
看著面前的男生,抬手就是一巴掌。
「陸斯淮,你怎麼好意思求我原諒?」
我注視著他。
「你先救沈若茶,她是你女朋友,我沒資格怪你。」
「但你明知道我掉了下去很危險,就算我們沒有認識十多年,隻是個普通同學。」
「你難道不可以去順便告訴班主任,或者報警嗎?」
「你冷血得像個畜生。」
如果我沒有從密林裏走出來呢?
甚至有可能都沒機會聽他這些廢話。
陸斯淮像是被擊潰了一般站不住。
蹲在我床邊,作勢來牽我的手。
他聲音顫抖著,晦暗的眼裏滿是痛苦。
「對不起一一,我忘了,我真的忘了……」
「當時茶茶情況太緊急了。」
我扯了扯幹澀的嘴角,避開。
她一個沒有摔下去的人,到底有多緊急?
「滾啊。」
陸斯淮沒動,隻是乞求地看著我。
在我視線落在旁邊的玻璃杯子上時。
沈若茶推開了病房門。
隻不過她看起來似乎比我這個掉下山坡的還要傷的重。
坐在輪椅上,一臉病態。
「楚意,你不要怪阿淮。」
她眼眶微紅,要哭不哭的。
「因為當時我腳崴了,我太怕疼了,就隻好求著阿淮先送我去醫院的。」
嗯,這就是她的情況緊急。
「對不起……」
「我以為我男朋友是可以隨時隨地以我為先的,忘記了阿淮不一樣,他還有你這個青梅。」
「是我太自私了……」
說著她就邊哽咽著,邊試圖站起來。
然後把她抱回輪椅上。
他在轉頭看向我的一瞬間,我忽然情緒決堤。
崩潰地把手邊的東西砸向兩人。
陸斯淮擋在沈若茶面前。
額角被砸得滲出了血。
「滾,我現在多看你們這對狗男女一秒。」
我盯著兩人,一字一句道:
「都無比惡心!」
沈若茶很能為他考慮。
拉了拉陸斯淮的袖子,就打算離開。
陸斯淮一言不發地看了我許久。
在兩人拉開門,離開前。
我倏地開口。
「沈若茶。」
輪椅上的那道背影頓住。
「掉下山坡前,你曾送過我一份禮物。」
我深深地盯著她的背影,手不自覺攥緊床單,緊到顫抖。
「我一定……」
「一定會好好利用起來。」
她隻停頓了一秒,便若無其事地離開。
在沈若茶看來,她所做的一切都天衣無縫。
加上次次她都安然無恙地完勝,難免有些得意忘形。
所以,她並沒有把我的話當回事。
甚至剛走,就發來之前錄好的視頻挑釁。
應該是她提前架起的攝像頭偷拍的。
沈若茶僅僅是腳崴了。
但陸斯淮怕她身上還有別的傷,非要求住院觀察一天。
鏡頭裏,沈若茶抱著陸斯淮的腰。
軟著聲音。
「你會不會怪我沒及時讓你去救楚意。」
陸斯淮摸了摸她的頭,輕嘆了口氣。
「不會。」
沈若茶抱得又緊了些。
「因為你是我男朋友啊,我害怕隻能找你。」
「我以為,我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人。」
模糊不清的視頻。
「茶茶,你本來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話音剛落,他就捏著她的下巴,俯身親了下去。
這條視頻後緊跟著一段話。
「這就是阿淮沒去山坡下找你的原因啦。」
我眼睛微微失焦,摁滅手機。
出神地想,他們兩人接吻的時候,我在幹什麼呢?
噢。
我在提心吊膽防止被蛇咬到,忍著身上的痛。
一點一點地,靠著自己走出密林。
那天傍晚的風,比平時格外冷。
10
雖然說我已經有錄音,足以證明考試作弊的始作俑者是沈若茶。
但有些棘手的是,我確實也是被沈若茶推下山坡的。
但沒有證據證明。
一個錄音對她的打擊,在我看來,隻是無關緊要的。
正在我猶豫,是不是要隻把錄音交出去的時候,同班同學劉莎莎找上了我。
回到學校後,自由活動時間。
她在別人沒有注意到時,走向了我。
「楚意,我都看到了。」
我掀眼看她。
她說:「我那天想去沒人的地方解手,剛好看到沈若茶推你了,而且她騙了班主任,所以才沒人去救你的。」
見我沒接話。
她臉色有些赧然,才慢吞吞解釋。
「我當時不敢立刻說出來,怕你萬一死在那裏,死無對證。我怕自己被沈若茶盯上。」
人之常情。
畢竟她敢把我推下去,就是將人命看得很輕的表現。
我不動聲色繼續套她的話。
「你看到也沒用,人證不能給她定罪。」
劉莎莎看向周圍,躊躇著不說話。
我也安靜地等著。
「楚意,你家有錢。是不是我給你證據,你能真的讓她坐牢。」
她緊抿著唇,有些害怕。
「因為如果不能真的讓她進去,我害怕她報復我……」
我點點頭,再倏地一笑。
「你知道嗎?沈若茶她滿18了。」
這就意味著,連法律也不能再對她從輕處理。
劉莎莎終於放心下來。
拿出手機,給我看那段錄像。
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到沈若茶手蓄意推向我的動作。
至於沈若茶騙了班主任這件事,見證人就更多了。
據劉莎莎所說。
沈若茶他們回去後,她支開陸斯淮去幫她找車,送她去醫院。
又在大家要走,尋找我的時候。
阻攔下來。
「老師,楚意跟我說她身體不舒服,已經提前走了。我都看到她家車來接她了。」
班主任將信將疑。
「那我也要給她家長打電話確認一下。」
沈若茶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怎麼沒信號?」
班主任皺眉看了眼手機。
沈若茶沒再給她第二次打電話的機會。
「老師,你不信我嗎?楚意提前離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畢竟她家那麼有錢,適應不了這種地方秋遊很正常吧?」
我在沈若茶汙蔑我那次,就隱隱約約感覺到班主任對我莫名的偏見。
以及她對沈若茶的喜愛。
起先,我還以為她是喜歡沈若茶成績好。
現在看來,並不全是。
她大概是仇富心理。
沈若茶正是利用她這種心理,若有若無提起我的家境,激起她對我的不滿。
適時,沈若茶呼痛轉移話題。
「老師,我腳崴了,腫得挺嚴重的。能麻煩您先通知下我家長嗎?」
她這一套操作行雲流水。
使得我徹底喪失被救援的機會。
11
沈若茶徹底完了。
但,忽然間。
我就不是那麼想讓她立刻完蛋。
週二課間操,我趁沒人注意,跑到廣播室。
對著麥,摁下錄音筆。
「……怎麼樣?那一本書摔在你臉上的時候,很痛吧?」
沈若茶的聲音清晰傳進每個人耳朵裏。
可惜的是,我看不到此時她的表情。
我雖然因此被教導主任教育了一頓,但沈若茶直接身敗名裂。
「不是吧,沈大學霸還真是自己放的紙條。」
「我天,她在我心裏一直都是沈佳宜般的存在,怎麼這麼惡心?!」
同學的議論聲毫不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