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倒插門的名聲如何,以他江家的勢力有沒有這個必要,單說人丁,他也不能同意,江老爺趕緊起身賠笑道,“此事,先等我同他母親商議了之後再議。”
“不必了。”
江暉成絲毫沒給江老爺的臺階。
屋子裡一瞬安靜了下來。
江老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沈老爺和沈夫人也被江暉成的態度驚得面面相窺。
江暉成的神色卻是從進屋就沒變過,就似是心中早就有了決策,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人家一個大將軍,又剛封了侯爺,態度低到了這份上,沈老爺也不能太矯情,退了一步道,“江大人莫要著急,既然江將軍同我家四丫頭有緣,沈某一介草民,本就不該有推託的資格,如此,也不是非得入贅,隻要婚後將軍能答應沈某,前兩年先且住在芙蓉城,待那丫頭將我沈家的一張祖傳藥單子研究透了,便回江家,將來的孩子也還是隨江家姓......”
江老爺長松了一口氣,面兒上又恢復了笑容,“原是如此,沈大夫直說了便是,我這是聯姻,可不是搶人......”
話說開了,氣氛也緩和了下來。
沈老爺和沈夫人心頭也清楚,就如今江家父子兩人這個態度,親事,不定也得定了。
沈夫人突地有些腳不沾地的感覺。
前一刻她還在愁著兩位姑娘的親事,誰能想到,一轉眼,就定下來了一個。
可沈夫人還是納悶,江將軍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冉姐兒。
除了上次百花谷,冉姐兒就沒出過芙蓉城......
沈夫人思忖片刻,試著問了問,“沒料到四丫頭能有如此造化,也不知道是何時同將軍結下的這緣分......”
江暉成抬起頭,擱下了手裡的竹筷,對著沈夫人恭敬地道,“四姑娘姿容綽約,一手超群的醫術,小侄在軍營便見識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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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
沈夫人心頭早就隱隱猜到了。
可今兒江家來,既沒有先亮出沈家的把柄,以此為要挾,也沒有追責,她便不敢斷定。
不愧是江家......
沈夫人不覺又重新打量起了江暉成。
這樣的人才和修養,配冉姐兒,確實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俗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怕是冉姐兒的福分到了。
此時,沈夫人才算真正地開始去接受這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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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杏這回出來,什麼信兒都沒打探到,因關乎著四姑娘的大事,內侍也不好再往外傳。
沈煙冉急得在屋內打圈。
直到午時,正院要擺宴席招待客人了,沈夫人身邊的嬤嬤才親自前來請沈煙冉,“小姐換身衣裳,待會兒隨夫人去前院用餐。”
沈煙冉遲遲不動。
嬤嬤笑了笑,道,“小姐今兒問奴才,江府的人為何而來,如今奴才倒是知道了。”
沈煙冉眼巴巴地看著嬤嬤。
親事已經八九不離十了,嬤嬤也沒必要再瞞著,“江老爺攜江將軍過來,是為提親......”
沈煙冉的眸子一瞬瞪大,定在了嬤嬤的臉上。
嬤嬤由衷地一笑,“恭喜四姑娘。”
沈煙冉......
第20章 令妹不錯
沈煙冉被今兒這一樁又一樁的意外,砸得腦子發懵。
江家提親。
嬤嬤恭喜她?
沈煙冉呼吸都輕了,摸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比起自己的身份要被揭穿,更讓沈煙冉無法面對的是,她‘臨死’前的那番話。
是,她曾經是同江暉成自薦過,可憑他大將軍的名頭,怎可能真信了她的邪,她該怎麼去同他解釋,說自己就是四姑娘,她先前給將軍想介紹的妹妹就是自個兒......
臊死算了。
“嬤嬤,我,我就不去了吧,既是江家的客人,我一個姑娘家,不便相見......”沈煙冉衣裳也沒換,魂不守舍地跟著嬤嬤走到了半路,腳步便不動了。
嬤嬤轉身寬慰道,“四姑娘放心,您先前頂替二公子的身份,將軍早在軍營就已經知道了。”
這還不如不安慰。
沈煙冉的臉色瞬間如同火燒,眼珠子都直了。
嬤嬤見她磨磨蹭蹭不動,喚了聲祖宗,轉過身急急忙忙地走到她跟前,挽起她的胳膊,便往前帶,“四姑娘可耽擱不得,前院還等著開飯呢。”
沈煙冉被嬤嬤半推半拉地領到了正院,裡頭已經安靜了下來。
沈老爺陪著江家父子去了前堂,屋裡隻有沈夫人一人在。
沒見到人,沈煙冉心頭舒了一口氣。
沈夫人招呼她坐在了身旁,嬤嬤替她沏了一盞茶,知道嬤嬤多半已同她說了,沈夫人也沒再兜圈子,看著她道,“本想給你三姐姐先定親,誰知江家的人先來了,江家門戶雖高,看著唬人,實則都是些好說話的,以這回江老爺親自跑來我沈家的一事來瞧,江夫人必定也是個心疼兒媳婦的,禮儀行在先的人家,心肝子差不到哪裡去......”
快深秋了,一路走過來,風吹得沈煙冉兩坨臉頰泛紅。
沈夫人說話話時,她埋頭捧著茶盞,可那羞澀的眸子底下,到底還是藏了幾分歡喜。
夢成真了,誰又不歡喜。
“我雖不知道你在軍營是如何同將軍相識的,又是怎麼被他認出來了身份,你父親和我雖不願意和官場打交道,如今人家既然沒把這把柄提出來故意拿喬,你父親和我心頭還是挺滿意的,你也該有自己的想法,上回去軍營的時日雖不長,也該同將軍相處過,心頭可喜歡人家?”
沈煙冉手裡的茶盞蓋兒挨著唇,抬起頭,一張臉已經臊得不成樣了,討饒地喚了一聲,“母親.......”
沈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沒好氣地點了一下她的頭,“就你心頭那點小九九,還能瞞過母親,前兒你大哥才說了幾句當差的不對,你便當面駁了回來,說什麼江家將軍不同,往日我何曾見過你胳膊肘子往外彎過?也難為你起了心思,江將軍確實是一表人才,禮數周到的世家公子不多,何況還是如此高門高戶,更是難得,且那江二公子為了求娶這門親事,也是煞廢了苦心,竟同意你父親提出的倒插門......”
沈煙冉驚愕地抬頭,看著沈夫人,“將軍他,他也同意?”
“怎麼沒同意,江老爺子都被他嚇了一跳,想必這親事,也是他先有了想法,否則以江家在長安城的地位,怎麼也不會想到咱們芙蓉城沈家來,人家既然給足了咱面子,咱也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當真要人家將軍入贅,就算將軍同意,將來的唾沫星子恐怕都會淹死咱們,你父親的意思是婚後前兩年,你們住在沈家,陪他多鑽研兩年配方.......”
沈煙冉隻覺似是一場夢,特玄乎。
早上去清靈寺,婚事還八字沒有一撇,如今突然到談婚論嫁了。
沈夫人自來同兩個女兒無話不說,想起江二公子適才的話,不覺嘀咕道,“人家將你誇得天花亂墜,還姿容綽約.......我都不好意思誇出口。”
沈煙冉:......
這不是她認識的將軍,“江家就一位二公子吧?”
沈夫人沒好氣地凝了她一眼,反問了回去,“江府莫不成還有兩位二公子?”
沈煙冉:......
“走吧,別讓人久等了。”沈夫人起身,好生打量了她一陣。
今兒早上去見了張家夫人,沈煙冉特意收拾了一番,白底暗繡銀絲窄袖圓領短衫,石榴紅襦裙,棕褐色的發絲斜分梳開,一部分挽於腦後插上了一隻玉簪,餘下的發絲則從右耳攏出,置於胸前。
沈家人的發質都不差,沈煙冉的頭發色澤雖有些偏褐,卻濃密柔滑。
幾根散發不知何時吹到了沈煙冉的臉上,沈夫人上前,替她順了下來,都說王婆賣瓜,張家夫人說的沒錯,她這兩個姑娘的樣貌,她自個兒也覺得滿意......
“江府是高門,注重規矩,待會兒見了人,注意禮數。”
沈夫人走在前出了屋子,沈煙冉緊跟在後,乖巧地點了頭。
聽完了沈夫人適才的那番話,沈煙冉心頭那份羞憤欲死的感覺褪去了不少。
大抵是覺得那樣的話,從他大將軍嘴裡說出來,同自己當初臨死前的一番自薦,羞澀程度不分上下。
沈煙冉想象不出,將軍今兒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腦子裡的記憶,隻停留在了那張借了他的米還了他糠的冷臉上。
到了前堂,門口的小廝進屋稟報沈老爺,“夫人和小姐過來了。”沈老爺趕緊起身,招待兩人挪位入席。
院堂裡的芭蕉到了深秋黃了葉,沒了春夏時茂密,幾人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對面長廊下走來的母女兩人。
一抹石榴紅的身影,紅得惹眼。
“人已經來了,請江大人,江將軍移步落座。”宴席就設在隔壁的堂屋,沈大人先領著兩人進屋入了位,沈煙冉跟著沈夫人進門時,裡頭的三人已經坐在了位置上。
沈煙冉沒去看屋裡的人,怕自個兒的目光碰過去,會緊張,埋頭對餘光裡的兩道身影,依次行了禮,“江大人,將軍。”
江大人是頭一回見到本人,免不得一番打量,心頭也挺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能讓自己百年難得開花一回的兒子,不惜入贅也要定親。
跟前姑娘身上的那份清麗和幹淨,是像沈家的人。
江夫人拿過來的畫像他也見過,聽說是他兒子親手畫的,如此怕也隻畫出了其三分神韻。
確實是個靈氣逼人的姑娘......
江老爺點頭回了禮,轉身對沈老爺誇出一句,“旁的不說,我江家人的眼光自來不錯。”
這話連著將對方和自個兒都誇了一通,沈夫人附和著幾聲笑,撞了一下沈煙冉的胳膊,讓她坐在了自己的左手邊。
原本沈煙冉誰也沒打算看,這一落座,對面就是江暉成。
總不能一直埋著頭。
沈煙冉深吸了一口氣,眼睑輕輕地顫了顫,鼓起勇氣將眼皮子往上一掀,便與對面江暉成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比起半月前,他似乎又穩成了不少。
尤其是那雙眼睛,黑沁沁的眸色,如同一口深井幽潭,不知不覺便被他牽引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