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然,我好疼啊……」
嬌氣的人魚很怕疼。
以前我都會想著法子去哄他。
買漂亮的寶石,做好吃的食物,甚至扮醜來逗他開心。
我好笑:「很疼嗎?沒關系的,薑如韻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你之後也會恢復得很好。」
我把浮白之前說過的話還給了他。
可浮白卻抬手緊緊捂著赤紅的眼眶,痛到幾欲窒息。
江密瞬間皺眉。
他攔在我和浮白中間,冷冷道:「惡心。」
獸人的尾巴狠狠地甩在了人魚的身上,帶著滔天的怒意。
的確挺惡心的。
浮白痛到快要暈過去,可下一秒他又被強行契約。
是已經失去理智的薑如韻。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場鬧劇,卻都下意識選擇了無視。
因為他們認為,隻要薑如韻能夠恢復正常,他們就能和上次一樣平安等到學校的救援。
可下一秒變故突生。
Advertisement
薑如韻非但沒有好轉,甚至開始胡言亂語。
一會說她這次根本就沒有誘導獸潮,這次怎麼會又發生異變;
一會又惡狠狠地咒罵著我為什麼上次沒有直接死在獸潮裏,害得她還要再費盡心思勸說浮白解契;
最後又罵浮白不識抬舉,說要不是為了搭上浮家這條線,她根本就不會去理會這條嬌氣又兇蠻的人魚。
這和薑如韻往日裏表現出來的天之驕女外表截然不同。
而作為薑如韻的結契獸人,他能夠清楚地知道薑如韻此時說的都是真話。
她的確這麼想。
一時間,浮白似乎忘記了疼痛。
一切都不過隻是薑如韻的設計而已。
人魚僵硬地站在那,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精緻玩偶。
他木愣愣地看著薑如韻。
也的確幹過那些事。
我避開了他的手,又把江密往我身邊扯了扯:
「臟。」
又忍著劇痛跌跌撞撞地朝我走來,聲音發顫:「薑然?我沒有要和她結契的,不是我……」
好半天後,他才像是剛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扭頭看向被擋在江密身後的我。
隻是一個簡單的字,卻讓浮白渾身僵硬。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也就是在這時,有異獸沖破防線朝著我們這個方向撲來。
江密扭頭,面色不好地看我。
可浮白卻像是想起了什麼,那雙藍寶石似的眼睛陡然亮起了一點希冀的光。
我無辜回望。
因為在以前每次遇到危險時,我都會第一時間把浮白護在身後。
於是原本能躲開的人魚硬生生站在原地,執拗地盯著我看。
異獸的嘶吼聲幾乎近在耳畔。
我想也不想地就扯著江密避開,全然無視了浮白。
輕聲落在他的耳畔:
「我知道啊,因為是我讓她去結契你的。」
那雙藍寶石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20
浮白受了重傷。
浮家很快就知道了薑如韻做的那些事。
在浮家的幹涉下,浮白和薑如韻強行解契。
薑如韻的精神力本就在這次獸潮中受損,這次被強行解契後徹底崩潰,淪為廢人。
但薑家不敢和浮家直面對上,更何況本就是他們設計浮白在先,隻能硬生生吃下這個啞巴虧。
而我在這次考核中成績優異,新測精神力等級極高,一下子取代了薑如韻在薑家的地位。
原先厭棄我的父母開始對我和顏悅色,又說之前他們那麼做完全是恨鐵不成鋼。
「然然,你要相信爸爸媽媽是真的愛你的啊!」
我笑著接受了他們的道歉,重又回到了薑家。
所以你看,老頭子說得一點都不對。
明明這個世界上隻有拳頭硬的才有資格活著。
但唯一有些苦惱的,是江密和我鬧脾氣了。
這隻看起來兇巴巴但實際上脾氣好得近乎詭異的大老虎開始和我冷戰。
我也不知道他跑哪裡去了。
江密似乎知道了我在那次獸潮中動了手腳,害得幾個人受傷嚴重。
而明明我之前答應過他,隻需要他叫來獸潮嚇唬嚇唬人而已。
可我隻是在報仇而已啊。
這又有什麼好生氣的?
嘖,那隻老虎居然還是隻傻黑甜!
但說實話,被江密照顧了一段時間卻又突然被冷落,其實我還是有些不大習慣的。
我咂了咂嘴,決定先回去把江密的貓窩換一下。
畢竟我現在很有錢。
可我沒想到,我會在那個家遇到浮白。
21
房門被砸開。
浮白愣愣地看著面前陌生的房間,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
明明他隻是離開了一段時間,為什麼這個地方就再也沒有他的一點容身之所。
明明這個家是他和薑然一起一點一滴築造起來的啊。
他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薑然沒有錢,所以隻能窩在一個很小很黑的出租屋裏。
那時候他很嫌棄,又生氣薑然帶著他離開薑家,害他以後不能和薑如韻見面。
所以每天都對薑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雖然他才是薑然買下的契約獸人,可兩人之間一直都是他更像是那個主導者。
浮白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更何況薑然依舊好脾氣地哄他,又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證以後肯定能讓他住大房子。
但大房子到最後都沒有住到。
好在換了一個地方。
薑然把主臥留給了他,自己去收拾了那間工具房。
浮白一直都覺得理所應當。
因為他知道薑然真的很喜歡他,又潛意識裏覺得他值得一切好東西。
所以他從來都沒考慮過薑然是怎麼掙錢的。
直到他看到了那封郵件——
薑然居然在打黑拳的地方當陪練!
經歷過黑市的小少爺自然知道那地方有多麼恐怖,更別說視頻裏的薑然一次又一次被打得渾身血淋淋的。
心底細細密密地泛起一陣疼痛,痛到浮白有些後悔了。
然後那種疼痛開始碾壓著肺裏的空氣,逐漸讓他窒息。
但很快,一種莫名狀的恐慌卻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
——那個時候他在幹什麼?
哦,他在想著法子給薑如韻送禮物。
沒有錢,所以隻能一點一點學著自己親手做。
而那些失敗品,他就隨手送給了薑然。
但每次薑然都很高興,所以浮白就漸漸失去了一開始的愧疚和心虛。
到後來理所當然。
包括那顆心形木頭也是。
可如今那些愧疚、心疼和後悔重又席捲上來,讓他難受得想要哭。
可在這些低落的情緒中,還是有值得令人高興的一點。
原來薑然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啊。
這讓他又隱秘地歡喜了起來。
連帶著先前在醫院裏被薑然維護江密而惹出來的怒氣都徹底消散個幹凈。
當時浮白就想,如果這次薑然來哄他的話,他一定會和她回去的。
結果薑然一直都沒有來。
於是浮白又想,沒關系,他可以在考核的時候陪著薑然的。
他也不是不可以哄人的。
但浮白沒想到,薑然居然會選擇江密那個廢物。
憑什麼?!
人魚又開始生氣,氣薑然的改變。
氣薑然不選他。
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薑然會不要他。
可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浮白茫然地感受著這個房間裏充斥著的陌生而又讓他厭惡的氣息,心底的暴戾不斷被放大。
他的書桌不見了,擺放著一張豪華貓窩。
他原本安放寶石的櫃子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貓抓板和貓爬架。
但明明不是這樣的!
被外來者佔據領地的憤怒讓浮白下意識想要毀掉這一切。
於是他也這麼做了。
可做完他又後悔了。
哦,他想起來了。
是他惹薑然不高興了。
這次也的確是他做得不對。
難怪薑然很生氣,都生氣到不要他了。
他不能再惹薑然生氣了。
薑如韻騙他,浮家也早就沒有了他的位置。
這個世界上隻有薑然才是全心全意對他好的。
他也隻有薑然了。
等到一切都真相大白時,浮白才發覺原來自己早就喜歡上了薑然。
可他之前一直都不肯低頭承認。
想明白了的浮白收了手,又故意弄臟了衣服,弄出了幾個傷口讓自己看起來可憐兮兮。
但是還不夠。
被強行解契那天他真的好疼啊。
他都不知道,原來這種事會這麼疼。
薑然一定更疼,所以才會不要他了。
於是浮白又化出了自己的魚尾。
他安慰著自己,薑然脾氣那麼好,又那麼疼他,一定會再原諒他的。
一定會的!
很快,門開了。
22
我沒想到會在這看到浮白。
這條人魚在獸潮中受了傷,還傷在臉側,留下了淡淡的傷疤。
他一向很愛美,但這次似乎並不在意外表。
屋子裏一團亂糟糟的。
而始作俑者還在委屈。
和之前一樣小聲又撒嬌般地抱怨著:「薑然,你怎麼能讓那隻老虎住進來!」
淡淡的血腥味。
但我在浮白的身上感受到了江密的氣息。
是最近的。
瞬間皺眉,毫不客氣:「江密在哪?」
我原以為那隻老虎是氣到離家出走了。
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判斷錯了。
浮白目光閃爍了下,很快又磕磕絆絆地岔開話題:
「我、我不小心弄亂了房間。沒關系,我很快就能收拾好的,你等等我!」
可眼眶紅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淚。
於是他開始勤奮地收拾起屋子,又趁機把江密的東西扔出去。
就是動作看起來有些僵硬,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哪裡會打掃屋子?
我心想著算了,晚些時候給江密重新置辦一套更好的吧。
「江密在哪?」
精神力無聲無息地纏繞上浮白的脖子,瞬間收緊。
他下意識僵硬了身子,抬眸不敢置信地看我:「薑然?」
「薑然早就死了。」
我不耐煩地打斷:「我不想再問第三遍。」
浮白緊抿著唇不說話,隻是紅著眼執拗地盯著我。
他身上開始出現細細密密的傷痕。
有的劃破衣裳深入骨。
可浮白卻一聲不吭。
我實在沒有那個耐心,乾脆說:「你就不好奇為什麼在你第一次對我開口說話時,我一點都沒發現你病治好了的驚喜嗎?」
浮白身子一顫。
「你別——」
「因為我看到你把那條木雕小魚送給了薑如韻啊。」
我朝著浮白笑了笑,平靜:「你那天的哼唱真的很好聽。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人魚的歌聲。雖然當時離得很遠,不過我的精神力似乎也被安撫了下來。」
於是浮白瞬間失了血色。
慘白如鬼。
23
江密被關在了浮家的地牢裏。
巨大的白虎傷痕累累地躲在黑暗的角落裏,原本整潔的皮毛此時臟汙一片。
閉著眼沒有任何動靜。
但江密原本是隻愛幹凈的大貓咪,在家的時候一天都能收拾好幾次。
雖然我並不需要江密和我結契,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怒火中燒。
「他很危險!」
浮白下意識攔住我,又慌張朝我解釋:「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力,隻會獸化傷害別人的!你別過去,會受傷的!」
我冷冷地看著浮白,突然笑了起來。
「你知道為什麼我當初會對你那麼好嗎?」
浮白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