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碎金》, 本章共3826字, 更新于: 2024-11-07 15:49:13

  也可能是因為他心裡其實還是害怕。害怕壞人,也害怕殺人。


  另一個個子更高,生得更俊的哥哥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跟著我發力。”


  俊俏大哥哥力氣很大,也可能是因為掌握了發力的技巧,總之刀刃穿透了惡人的身體。


  惡人被堵了嘴,一直發出殺豬一樣的哼叫,瘋狂想掙扎,但是被人左右按住了肩膀,隻能被他活活捅死。


  殺了第一個人之後,他就沒那麼怕了。


  看,惡人也是能被殺死的,能被他殺死。


  第二個的時候,他不再需要大哥哥們的幫助,他自己捅死了那個人。


  就這樣,他殺死了所有的仇人。


  他其實不明白姐姐為什麼要自缢。他們明明已經獲救了不是嗎?


  可他知道,如果不是這些人,他就還是唐家堡的小公子,有父母有姨娘有兄嫂有姐姐,還有牙牙學語的小侄子小侄女。


  現在都沒了。


  姐姐把他洗幹淨,交待清楚所有的事後,將他領到床上:“睡吧,好久沒睡過床了吧。睡吧,醒過來都不一樣了。”


  他不該睡的,不該貪戀柔軟的床褥。


  如果不睡,一直跟著姐姐,或許姐姐就不會自缢了。


  捅完最後一個人,唐家小公子累得氣喘籲籲。


  他走回去,想把刀還給葉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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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刀好鋒利,刺入人肉的時候非常順滑。


  段錦接過了刀,擦幹淨血跡,雙手奉給葉碎金。


  葉碎金接過來,一個刀花挽過,還刀入鞘。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明……傑。”小公子的聲音嘶啞,說話不順暢,“我……叫,叫……唐,明傑。”


  “唐明傑。”葉碎金道,“你姐姐把你託付給我了。”


  “我會把你養大,無論你想學文還是想學武,我都可以安排你學。”


  “告訴我,你想學什麼?”


  唐明傑無法立刻就回答,有片刻的茫然。


  但他看到了葉碎金腰間的刀,想起了剛才手刃仇人的感覺。


  如果能在事情發生前就殺死那些人,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切了。


  “武……”少年淚流滿面,“我,我想……學,學武。”


  “好,那你就學武,”葉碎金說,“長大以後可以跟著我,披掛上陣,殺敵立功。”


  又問他多大了,唐明傑答:“十一。”


  唐小姐上午倒是都給他說了。


  知道這個弟弟在井裡活得暗無天日,怕他腦子傻掉了,把事情都交待得清清楚楚,又看著他睡著,給他掖好被子,才去死了。


  葉碎金點點頭。


  “我是葉碎金,鄧州葉碎金。”


  “唐明傑。”她說,“從今天起,你是我義子。”


第50章 模樣


  收義子這種事, 自古就有。


  戰亂年代,割據一方的人物尤其喜歡收義子。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義子都正常。有時候義子甚至比義父的年紀還大也是有的。大魏朝強盛的時候,甚至還有節度使給皇帝寵愛的貴妃當義子的。


  節度使的年紀甚至可以給那貴妃當爹。


  義子並非過繼, 更不是嗣子, 沒有繼承權。僅僅是作為維系關系、表示器重的籠絡手段而已。


  唐明傑這孩子無依無靠, 給他個義子的身份讓人不至於被人欺負。


  佔領一個地方,不光是打贏戰鬥就行,後期全是瑣碎的事。


  首先一個, 清理唐家堡的資產,這資產不僅是金銀財帛這些浮財, 更重要的是田產土地。


  凡有能力建立塢堡的, 都是大地主。唐家果然有很多良田和佃戶。在過去這些年,都被那門客和惡僕給霸佔瓜分了。


  好在塢堡內冊簿俱全,地契都在,很容易釐得清。


  方城的土地葉家堡沒有將其劃為私產, 而是都分給了流民。


  因為若隻是要流民做葉家堡的佃戶,待日後世道好些, 人心思歸,就很難留住人。


  要想把這些流民留在鄧州, 真正地變成葉碎金的子民,就得讓他們有恆產。


  但唐州這裡倒不必。


  土地上還有人,農田還有人在耕種。他們都是本鄉本土的百姓。


  所以原唐家堡的資產, 如今便易主, 成為了葉家的資產。


  所有這些, 都歸了葉家。


  用了兩日才釐清全部, 葉碎金把唐明傑叫到跟前, 抽出幾張地契放到他面前:“這些給你。”


  “但是你必須得明白, ”她說,“並非因為你姓唐,所以該得這些田產。”


  “唐家,早就失去了一切了。你和你姐姐沒有本事奪回來,你家的田地資財早就變成別人的了。”


  “我若晚來幾年,你說不定就病死在井下。想來你姐姐也沒本事幫你求醫問藥。”


  “你還要知道,你義母我不是大善人。”


  “我來到這裡,本就不是來給唐家平冤的。我來到這裡,憑自己的本事從別人手裡奪取了這些,因此這塢堡田地,從此都姓葉,這是我們葉家憑本事得到的。”


  “我不欠你的。”她告訴唐明傑,“給你這些,是憐憫你姐姐。”


  如果不是井裡還有個弟弟等著她偷偷投喂,或許以唐小姐的剛烈,根本不會苟且偷生,早就在那時候就自行了結了。


  那樣也就不會受這些年的辱,還要為仇人忍受生育之苦。


  “給你這些,是為了讓你不要忘記你姐姐。”她說,“能聽得懂嗎?”


  唐明傑很明顯腦子現在有點慢。


  他花了一些時間,才能全部消化葉碎金告訴他的事。


  “懂。”他說,“壞人,搶了我家,變成他的。”


  “我家,沒了。”


  “義母,搶過來,變成,義母的。”


  “不是我的。”


  “我,不會忘記姐姐。”


  葉碎金摸摸他的頭:“說話恢復了很多。”


  唐明傑說:“阿錦叔叔……同我說話。”


  葉碎金失笑:“他怎是叔叔,他還是個孩子呢。”


  唐明傑道:“他說……是叔叔,不是哥哥。”


  葉碎金揉揉他的頭:“好,叔叔就叔叔。”


  她想了想,解下腰間的刀給了唐明傑:“這個也給你。阿錦的武藝就很好,他不會被人欺負。你以後也好好學武藝,就再不會被人欺負了。”


  他捅人捅不進去的時候,就是段錦握著他的手,教他怎麼發力怎麼殺人的。


  段錦很會殺人。


  哪有人敢欺負這樣的人。


  唐明傑握緊了那柄他用來手刃仇人的刀,用力點了點頭。


  唐家堡地理位置實在不錯。葉碎金既然選中了它作軍堡,便直接駐扎在了這裡。


  太多事情要忙,從三郎到十郎,都忙得腳打後腦勺。葉碎金把他們使喚得團團轉。


  塢堡內部的防務是第一件整頓的事,其實那日奪下塢堡天亮的時候,就已經被葉家軍接手了。現在好好整頓一下,重新正式排班輪值。


  這些都還好,因為葉家堡也是塢堡,這些防務的事葉家子弟從小就熟悉的。


  但釐清唐家田地資產的事真的瑣碎。年輕郎君都不愛幹這些事,他們隻愛騎馬打仗,行軍布陣。


  十郎抱怨道:“早知道讓我爹跟著過來就好了,不讓他留在上馬就好了。”


  因為這些事,長輩們做的更熟。


  但葉碎金逼著他們去幹。


  “以後遇事就喊爹是嗎?”葉碎金問。


  兄弟們大笑。


  葉碎金告訴他們:“以後這種事還會有很多,當然不是次次都要你們親自去做,但若不趁著眼前把這些事都弄懂,將來容易被下面的人蒙蔽糊弄。”


  葉碎金並不用語言給他們畫大餅搞煽情。


  但經常地,她的隻言片語中泄露的,好像長長畫卷的一角。總叫人心痒,不知道整幅畫卷到底有多廣闊。


  叫人不由自主地便是精神一振。


  郎君們雖忙得腳打後腦殼,也忙得心甘情願了。


  葉碎金叫人護送了唐明傑去了葉家堡。


  因唐明傑不僅語言和腦子都需要循序恢復,他這些年還缺失了教育。先得把基礎補起來。


  她寫了信給葉四叔,把這些事都託給了他。


  看三郎、五郎便知道,葉四叔其實還挺會教孩子的。


  青衫黑褲的外地人的隊伍攻佔了唐家堡,本地人已經曉得了。


  很快,這些人就動作迅速地來到了田莊,通知了各莊莊頭,去拜見新的主人。讓佃戶們知曉,他們又換東家了。


  農夫是百姓中最溫順的一群人。


  隻要不搶他們的田地,還給他們留一口足夠活命的糧食,他們就會一直溫順。至於東家姓什麼,都不重要。


  隻這幾年那伙人刮得狠了些,大家的日子不太好過。忽然來姓葉的新東家,宣布的佃租比例竟減了許多。雖沒減到從前唐家那時候,但對大家伙來說,也可以稍稍松松褲腰帶,多吃一口了。


  且前面那伙人,還常幹欺男霸女的惡事。


  新來的東家的隊伍,青衫黑褲,人看著都精神,做事規規矩矩的,不像是要作惡的人。


  對這一場變更沒有人有異議,反而恨不得舉雙手雙腳歡迎。


  這些事雖然瑣碎,但都還順利。


  葉碎金的重心放在了整改塢堡上。


  唐家堡是個意外的戰利品,但很不錯。可以好好利用。


  但它是個民堡,大地主用來保護自家身家性命和財產的院牆而已。離軍堡還差了一些。


  葉家堡就不一樣,從最早開始就是按照軍堡修建的。畢竟是將門之家。


  搞軍堡,是葉碎金的老本行。


  她派人送唐明傑回鄧州,同時給了指令把五叔和楊先生接過來,想讓他們兩個負責唐家堡整改的事。


  弟弟們太年輕了,這些錢糧建造之事,還是叔叔們更好用。


  這一來一回得好幾日,因為送去的是個小孩,要接過來的楊先生是個半老頭子,不可能像斥候、驛兵那樣三百裡加急的速度。


  趁這時間,葉碎金讓兄弟們輪流帶兵掃蕩周邊。什麼剪徑賊、小股盜匪,統統掃幹淨。


  一時間把附近的治安清理得極好。


  她自己則坐在堡中畫圖,設計軍堡。


  哪知道,忽然有自稱唐家族人的人上門。


  “唐家?”葉碎金聽到稟報,撩起眼皮,“我以為唐家除了唐明傑,都死絕了?”


  “說是族親。”段錦冷笑,“必無好事。”


  段錦和十郎同歲,但他完全沒有十郎的天真。


  縱再得寵愛,也隻是一個受寵的小廝而已。畢竟是在下人堆裡長大的,見多了眼色高低、人情冷暖、手腕心機。


  他說完,一抬眼,卻見葉碎金凝視著他,神情有些怔忡。


  “主人?”


  段錦不知道,葉碎金是從十八年後重生回來的。


  在別人眼裡,他儼然已經長成,初具了男人的輪廓。大家已經開始熱情地給他說親保媒,覺得他該娶妻成家了。畢竟同齡人也有做爹的。


  五郎、七郎、九郎、十郎還沒娶親,是因為他們要娶門當戶對的妻子。大戶人家有資本把女兒多留幾年,多享享福。


  小廝們可不需要。


  體面的大丫鬟也會多留一年,為著把小丫鬟帶出師。


  粗使丫鬟們沒有奔頭,常也是到了年紀就嫁人,趕緊生孩子去。


  但葉碎金重生自十八年後,刻在她記憶裡的是身經百戰屹立朝堂的鎮軍大將軍段錦。


  那個男人挺拔彪悍,身上有股子野氣,誰也不服。


  隻有葉碎金能收服他。


  愛他的人愛極他,恨他的人恨得牙痒痒,又拿他沒辦法。


  直到燕雲十六州全部光復,他們下了黑手。


  因為揣摩過帝心,這趟段錦若活著回來,必然要成為骠騎大將軍。


  但對一個帝王來說,死去的骠騎大將軍,才是最好的骠騎大將軍。


  大將軍段錦沒能活著回來,但他的模樣永遠地刻在了葉碎金的心裡。


  可,重回十八年前,十五歲的段錦,並不是大將軍段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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