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其他幾家大報社沒有報道顧栀的私生活,而是紛紛用版面報道了大家看到那則“名流交際花”後的反應,不少唱片店直接下架了她的唱片,勝利唱片公司門口擠滿了義憤填膺的看熱鬧的群眾,有人甚至用油漆在顧栀的畫報上寫滿了各種汙言穢語,仿佛已經親眼看到過她如何周旋於名流之間販賣美色,稍微一句能聽得進耳不那麼汙穢的,竟然是“顧栀滾出上海”。
有人甚至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勝利唱片老總古裕凡的電話,直接打過去問你們公司的顧栀多少錢一晚。
……
陳宅。
書房,怒火滔天的陳添宏直接把槍拍在桌子上,對對面的陳紹桓吼道:“去查!是哪些人寫的,老子要去斃了他們!”
他是聽說過上海的娛樂業報業發達,卻也沒想過竟然會發達成這個樣子,顧栀隨便出門,都會有記者偷拍。
還竟然把他跟自己的親女兒寫成了那種關系。
陳紹桓見到那些報紙後同樣臉色陰鸷,點了點頭。
顧栀忙按住陳添宏的槍:“先冷靜。”
相比於現在怒火衝冠的陳添宏,她這個處於風暴中心的當事人竟然顯得異常淡定。
或許是早已習慣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揣測,又或者是覺得那些新聞實在是好笑。
這次的最關鍵,就是那些人不認識陳添宏和陳紹桓。
陳添宏和陳紹桓兩人一直在陝甘地帶,最近才因為招安的事在南京和上海走動,陳添宏在陝甘寧一帶威名赫赫,但是行事卻是十分低調,陝甘寧的老百姓認識他的多,但是在上海卻是寥寥無幾,他的名字雖然最近因為實事新聞頻繁地出現在報紙上,但是照片卻從來沒有登過,也從來沒有接受過什麼採訪,所以除了一些政府官員,不認識他模樣的記者大有人在。
那些偷拍的記者,隻見到陳添宏穿著體面,一看就是個有錢土大款,而顧栀又親昵地挽著他的胳膊,即使想象力再豐富,也想象不到那人就是有名的軍閥陳添宏,而顧栀,則是他最近廣發請帖,要辦晚宴向外界宣布找回的親閨女。
說她喜歡叫爸爸哥哥?不好意思,那就是她的親爸爸哥哥。
陳添宏被顧栀按住槍,見她表情冷靜,問:“你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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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栀冷笑一聲:“當然生氣。”
隻不過她生氣的同時又很好奇,到底是誰,那麼樂此不疲地偷拍她詆毀她。上次說她傍大款結果被她順水推舟了,而這一次,明顯是要把她往死裡搞。
一份名不見經傳的小報而已,完成這波新聞發散之後,自動就倒閉了,掩人耳目。
後面肯定還有人。
他們深諳一個道理,毀了一個女歌星最好的方式,就是毀了她的名聲,人人喊打。
顧栀看向陳紹桓。
“哥哥,”她難得這麼叫他,“你別隻找那些偷拍我發報紙的記者和編輯,他們後面肯定有人主使,你要幫我找出來。”
陳紹桓對顧栀點頭:“嗯。”
他答應的很輕,但是陳添宏知道,隻要陳紹桓答應過的事情,無論如何他也會做到。
陳紹桓離開不久,霍廷琛趕了過來。
男人臉色鐵青,在看到那些汙言穢語後的憤怒不比陳添宏少。
霍氏已經派人去勝利唱片門口幫保安去驅散那些討伐模樣的人,他來找顧栀,是想問顧栀的意思後再動手。
霍廷琛跟陳添宏打了個招呼,然後問顧栀:“買下來?然後聯系記者吧。”
顧栀知道霍廷琛是想把份已經漫天亂飛的小報買斷,然後聯系上海所有的大報社,做澄清。
這其實是個很好的解決辦法,但顧栀左思右想,覺得始作俑者還沒找出來,不夠解氣。
“不買。”她對霍廷琛說,“先別管。”
她看了一眼陳添宏:“爸爸的晚宴不是要來了嗎?請了那麼多記者到場,我們那個時候再來解決怎麼樣?”
霍廷琛一愣,猜中顧栀的打算,隻是想到這樣的話外面那些議論還要持續幾天,想顧栀一直被人那樣揣測,難免覺得憋屈。
顧栀從霍廷琛緊鎖的眉頭中讀懂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笑盈盈地湊到霍廷琛面前說:“那些人怎麼想我關我什麼事,他們又不是我在乎的人,至於我是哪種女人,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於是霍廷琛眉頭舒展開,看著顧栀,輕輕點了點頭。
陳添宏側眼看著當著他的面越挨越近的兩個人,忍不住咳了一聲。
他原本以為顧栀聽到咳嗽聲會跟男人保持距離,結果顧栀聽到他的咳嗽,非但沒有保持距離,反而拉下男人的領帶,直接吧唧親了一口,然後衝他這個當爹的得意地聳了聳鼻子。
第86節
陳添宏:“………………”
之後,那份小報在上海滿天飛,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甚至似乎連它的發行者都沒想過會傳播的這麼順利,勝利唱片公司沒有回應,似乎已經放棄了旗下這個歌星,霍氏公司也沒有回應,綠的發慌的霍廷琛似乎終於玩膩了這個傍大款的女歌星,一句話也不肯為她說。
至於顧栀,有小到消息稱醜事敗露,真的滾出了上海。
落井下石拍手稱快者無數,有些人甚至公開隻把報紙上說這麼結束實在太便宜顧栀了,似乎恨不得把她拉去遊街示眾。
顧栀在歐雅麗光裡吃吃蛋糕種種花,陳紹桓聯手霍廷琛,很快就找到了幕後的人,顧栀之前也猜到了寫,在看到人後冷笑了一聲。她讓兩人先別動,以免打草驚蛇。
很快,到了初十,陳添宏辦晚宴的日子。
和平飯店,燈火輝煌,賓客滿至。
沒有人不給陳添宏面子,上海南京乃至陝甘寧的政要名流悉數到場,陝甘寧來的人都認識陳添宏,南京上海的人大都是第一次見。
陳添宏這次請柬發的多,並且全都宴請的是重要人物,可謂是頂級的名利場,輝煌程度讓上海不少沒受到請柬但有點錢自詡上流的人家,削尖了腦袋也想擠進來。
陳添宏和陳紹桓一直在大廳裡,賓客陸陸續續進場,不少上海的賓客第一次看到陳添宏和陳紹桓後還覺得有些眼熟。
怎麼一個長的挺像前幾天報紙上那個被歌星顧栀挽著胳膊的大款,他兒子長得挺像在西餐廳跟顧栀吃飯的那個少爺。
不過就算是像也沒人敢說,即使心裡再疑惑,臉上也會是討好的笑容,嘴裡說著的都是恭敬的話。
樂手在角落裡拉著外國歌曲。
因為是認親宴,所以陳添宏的女兒不會一開始就登場,要等待會兒晚宴正式開始後,再由陳添宏牽著出場,隆重向大家介紹。
宴廳後面的房間,顧栀聽著外面的音樂聲和人聲,對著鏡子問霍廷琛:“人都到了嗎?記者呢?”
霍廷琛看著鏡子裡的顧栀:“都到了。”
她今天美的不像話,整個人就像朵還沾著露水的嬌豔玫瑰,讓人一看就挪不開眼。
也不知道那些覺得陳添宏的女兒肯定生得粗糙魁梧的人是怎麼想的。
顧栀正在挑口紅的顏色,指了兩個問霍廷琛:“你說那個好看?”
霍廷琛正準備給她選選,顧栀就給自己選定了個正紅色的。
她待會兒是要去上戰場,所以要打扮得有氣勢一點。
顧栀塗好唇膏,對著鏡子抿了抿,十分滿意自己的模樣。
外面響起一陣掌聲。
陳添宏的副官敲敲門進來:“大小姐,該進場了。”
陳添宏也進來:“走,跟我一起去讓大家瞧瞧!”
顧栀站起身,陳添宏讓顧栀挽著他胳膊,顧栀想了想,突然說:“爸爸,我先出場好不好?”
她說:“我跟他們介紹你。”
陳添宏不吝在小節上順著顧栀,笑了兩聲:“好。”
宴廳裡,到場的賓客均等著陳添宏帶著女兒出場。
因為到場的人物皆是有頭有臉,記者被劃分在右邊的位置,不能隨意走動,陳添宏給上海大大小小的報社雜志都發了邀請,所有記者都準備足了照片膠卷。
賓客一邊拍著手,一邊好奇地看向大門方向。
剛才見了陳添宏的兒子竟然意料之外的英俊,不少家裡有女兒的人家已經動了心思,不知道陳添宏的這個女兒,是會和哥哥一樣會長,還是會是大家之前想的那樣,跟陳添宏一個模子印出來,黝黑魁梧,那模樣則是再好的化妝品和衣服都拯救不了,隻是長成那樣,礙於陳添宏的面子,大家還得昧著良心誇一句好看,隻是嘴上那麼誇著,饒是當父母的再想跟陳添宏當親家,自家見慣了漂亮小姐女明星的兒子恐怕肯定會不幹。
掌聲中,大門被兩個侍者緩緩拉開。
所有人的視線,記者的相機鏡頭,都匯集到一起。
顧栀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她看向門開口宴廳裡的光亮,微微笑,然後昂首挺胸,走了進去。
眾人隻見沒有陳添宏,而是先出來一個女人。
女人側對著所有人,一襲旗袍裹得身段極佳,她膚白如雪,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之前那個以為的黝黑魁梧,竟是如此不切實際。
那些家裡有兒子的人家眼睛一亮。
她一直走到中間臺子上,然後轉了個身,笑著面向眾人。
然後當她轉身後,現場的人在看清她的臉時,先是安靜了幾秒,然後一片哗然。
顧栀聽到一些闊太太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顧栀?是不是那個歌星顧栀!”
“這不是陳添宏的認親宴嗎?她怎麼來了!”
“她不是已經被趕出上海了嗎?”
“對啊對啊,愛傍男人名聲臭了一地。”
“這個時候來搗亂,不怕陳司令一槍把她崩了?保鏢怎麼還沒上去捉她?”
……
顧栀並不去理會那些竊竊私語,她隻是微笑地站著,沒一會兒,那些竊竊私語就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在她身上,似乎在等著她說話。
顧栀看了一眼那邊的記者,然後又看了看到場的賓客。
“大家都認識我吧。”她笑著說。
“顧栀!”有記者大聲道。
顧栀點點頭,掃了一圈賓客,最後著重對著那些記者說:“那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新聞?”
“顧栀,白天歌星晚上出賣皮肉的暗娼?或者是上海名妓?又或者豪門交際花?”
那些別人侮辱她的話現在被她自己一字一句說出來,現場所有人頓時噤聲。
一片安靜。
記者甚至連相機快門也沒按了,都看著她。
顧栀在現場的賓客中找著,終於在最角落找到那幾人,然後她笑了笑,接過侍者遞來的報紙。
她把報紙展開,那是那張在上海滿天飛的小報,她指著上面的那張照片她挽著中年男人手臂,被認為是上海交際花鐵證,最喜歡把男人叫爸爸哥哥的照片,面向所有人。
“我確實是喜歡把照片裡的這個男人叫爸爸呢。”她委屈地說,臉上表情靈動,委屈過後又恢復笑容,“那不如下面就向大家正式介紹一下我的爸爸。”
她說完,直接小跑過去,抱住門口等待的男人的手臂,撒嬌似的喊:“爸爸。”
門口,認親晚宴的主人公陳添宏就站在那裡,顧栀抱著他的手臂叫爸爸,陳添宏表情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