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有些急,起身想要拉住她:“顧栀。”
顧栀也似乎想明白了什麼,蹭地站起身,身後椅子被她推得發出刺耳的響聲。
如果是當時的顧栀,肯定會慶幸還好自己的位置保住了,而現在的顧栀,除了憤怒之外還是憤怒。
“霍廷琛!”顧栀礙事的椅子踢到一邊,氣道,“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我養十個二十個小情夫你都管不著!”
她一把撇開霍廷琛伸出的手:“狗男人!我祝你一輩子娶不到老婆打光棍!”
顧栀說完這句便跑,霍廷琛趕緊追了出去,卻被顧栀事先安排在門外的保鏢攔住。
第42章 第四十二天踹了
顧栀回到歐雅麗光,氣哼哼地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想來想去,最後幹脆全身心都投入到即將開拍的電影《明月贊歌》中。
《明月贊歌》是一部愛情電影,男女主人公都有長篇累牍的臺詞,顧栀看劇本看的頭痛,然後翻到有一場。
大學校園的梧桐樹下,落日餘暉裡,女主角明月與男主角陳朗互訴衷腸,初次定情,情動之下,陳朗情不自禁地在明月唇上輕輕落下一吻,而女主角明月,此時則是滿眼嬌羞。
青年男女,親吻,無疑是雙方最赤裸也是最熱切的情感表達。
顧栀用手撐著頭,想這一場戲。
她以前跟霍廷琛看過幾部外國電影,裡面的男女主角都在鏡頭前有親吻的戲份,她第一看還不好意思,後面也就習慣了,這些年國內的電影公司也拍攝了不少電影,倒是從未出現過主角親吻的畫面。
華英電影拍攝《明月贊歌》這部電影,不隻是想把它拍成我國的第一部 有聲電影,更是想把它拍成各個方面都是一部裡程碑式的作品。
以前也有電影公司拍過,不過都是親親臉頰,去年電影《十字街頭》裡倒是有一場,隻不過那個鏡頭講述的是在主人公的夢境裡發生的親吻,所以這個鏡頭到底算不算數還有些爭議,而《明月贊歌》裡的這一場如果拍了,就不是在主人公夢裡發生,而是真真切切,男女主角情動時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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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栀在想這個鏡頭到底拍不拍。
華英公司內部對這個鏡頭也有爭議,刪刪改改了很多次,最後還是放到了劇本裡,因為從劇情的連貫度以及主人公的感情進展中,這一場吻戲似乎不可或缺,真正升華了男女主人公的情感。
而這種戲,盡管現在上海都崇尚西式的開放和自由,但是演員,尤其是女演員真正拍起來,無疑都是害羞難為情的。
顧栀倒是覺得跟男演員親一個也沒什麼,再說親的時候還可以貼封口膠布,隻是想到會被錄到電影裡,被看電影的人看到,將來老了之後給孫子放的時候也會看到,她莫名不太好意思。
華英公司當初選角時也考慮到了演員的實際情況,說到時候徵求演員的意見,願意拍就拍不願意就算了,然而如今顧栀不僅作為演員,還作為華英電影公司的幕後老板,考慮多了一層。
她固然是害羞,可是這場戲,在整部電影中有很重要的意義,是青年男女懵懂情愫的升華,更是男女主人公那段刻骨銘心感情的初始,如果少了,似乎整部電影的愛情都會平淡許多。
作為電影公司的老板,她當然希望自己公司的電影拍得好,拍得深入人心,希望很多年以後,人們不光是說起第一部 有聲電影,當盤點起最初那些好的優秀的電影時,還會提起她的這一部。
想到這裡,顧栀做出決定。
拍!
——
《明月贊歌》正式開拍,不少報社都報道了由歌星顧栀出演的第一部 有聲電影《明月贊歌》開拍的消息,甚至還有還有好幾家報紙上寫據知情人士透露,這部《明月贊歌》,可能會貢獻我國電影史中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吻戲,這些新聞使得這部電影才開拍就賺得了不少關注度。
電影中男女主人公都是大學生,所以拍攝的主要地點都定在聖約翰大學。
顧栀沒有大肆宣揚自己華英電影幕後老板的身份,知道她是老板的人很少,甚至連《明月贊歌》的導演也不知道,一直以為她隻是試鏡被選上來拍電影的女歌星。
電影的導演叫洪波,年輕時在美國留學就學的電影創作,回國後在上海拍攝了不少叫座的無聲片,有兩部顧栀還很喜歡。
顧栀之前一直以為電影是按故事發展順序拍的,結果發現原來為了節省場景和人力成本,電影拍攝順序完全是亂的。同一個場景發生的劇情時間節點不一樣的戲,都會在同一個時間拍完。
而那場全劇升華男女主情感的那場親吻戲,竟然直接被日程排到了開拍後的第二天下午。
因為是導演知道她答應拍這場戲後十分高興,特意排到的第二天。
據說導演這一招是跟外國人拍電影時學的,因為怕後面主角之間相處熟悉了,再拍起來會更尷尬,反而沒有才開始還不熟悉時的客氣和投入。
拍攝當天下午,也是《明月贊歌》開拍第二天,拍攝告白的場景選在大學的梧桐樹下,現場場務在調試設備,顧栀換下常穿的旗袍,換上電影裡的女大學生校服,頭發松散散地披在肩頭,頭上戴了個碎花的布發箍,褪去嫵媚,平添幾分清純。
古裕凡下班後特意跑來看顧栀拍電影。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顧栀的新造型,不得不感嘆人長得好看,無論什麼打扮也都好看。
古裕凡又翻了翻手上顧栀的劇本,看到上面那些肉麻的臺詞,看到那段男主人公羞澀親吻女主人公的文字,忍不住又看看旁邊正對著鏡子認真整理妝容,比任何人看起來都淡定的顧栀。
古裕凡之前一直沒想到顧栀會答應拍,畢竟她才是真正的老板,她想不拍沒有人會逼她,而答應拍後現在又這麼淡定,忍不住問:“你不緊張嗎?”
顧栀聽到古裕凡的問題,放下手中鏡子,鼓了鼓腮:“緊張也沒用啊。”
她不是不緊張,她緊張得昨晚差點都沒睡著覺,隻是後來轉念一想,反正她都答應要拍了,緊張也沒用,她也不是沒有跟男人親過,況且她還有那麼多小情夫呢,反正將來都要挨個兒親,現在一個都不好意思,將來怎麼辦。
而此時,飾演男主人公的楊澤,懷裡抱著劇本,磨磨蹭蹭地過來。
顧栀在一堆照片裡親自盲目選定的男主人公,二十出頭高大英俊的小伙子,此時臉已經紅的像猴屁股,慌慌張張,看到一臉平靜的顧栀:“老板,我,我來跟你對臺詞。”
他是由顧栀試的鏡,是少數知道顧栀是華英電影幕後老板的人之一
顧栀點了點頭:“好。”
古裕凡在旁邊看著一個一臉淡定的女主角,一個滿臉嬌羞的男主角,搖頭感嘆這劇本是不是拿反了。
另一邊,霍氏。
霍廷琛剛從南京回來不久,手頭積壓了不少不得不處理的工作,他忙了幾天,今天終於沒有加班,在下班時間之前處理完所有的工作,有了些闲暇。
霍廷琛闲下來,在想顧栀。
上海的報紙都在報道《明月贊歌》開拍,顧栀目前,應該正在拍她的電影。
第41節
據說拍的是部愛情電影。
霍廷琛想到顧栀可能要在電影裡跟男人談情說愛,不由地皺起了眉。
隻不過他皺起眉,想著想著,突然又笑了一聲。
隻知道養情夫的歪脖子樹,知道什麼是談情說愛嗎?
霍廷琛這麼想著,低頭看了一眼腕上手表,然後站起身:“陳家明。”
他想去看看,什麼都不懂的歪脖子樹如何演談情說愛。
——
聖約翰大學,《明月贊歌》的片場,現場很安靜,隻能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明月,我,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眼裡好像隻能看見你,你是不是對我施了什麼魔法,我上課時竟然開始走神,我發現自己在想你,你可知道這種魂牽夢縈的感覺折磨的我快要發狂,明月,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有同樣的心思,是我的自作多情,還是……”
攝影機鏡頭前,落日的黃昏中,電影男主人公陳朗,對著身前的女孩,那麼羞澀,卻又那麼熱切地表白。
顧栀站在楊澤對面,聽著他告白的話。
這一段的重頭戲在楊澤身上,事實證明顧栀盲選也沒選錯人,楊澤拍之前雖然害羞,但是真正拍攝起來,入戲後的演技卻讓導演十分滿意,在一旁看的頻頻點頭。
顧栀不像楊澤,她沒上過學,更沒有演過學校裡的舞臺劇,對表演這件事情還比較生疏,隻知道待會兒楊澤說完他的臺詞後,自己要點點頭說詞,再然後,楊澤就要低頭親她。
因為是有聲電影,他們頭頂吊著話筒在收音,看起來像是釣魚的魚鉤。
楊澤說完他的臺詞後,導演叫了停。
膠卷筒滋滋滾動的攝影機也被攝影師按下暫停鍵,然後換了個位置,從剛才的隻對準楊澤,換到側面,對準楊澤和顧栀兩個人。
下面就是親吻戲了。
有工作人員上來給顧栀上下唇都貼了個膠布,《十字街口》的男女演員在拍攝時也貼了膠布。
顧栀嘴上粘著膠布,覺得這東西貼了跟沒貼其實都差不多,反正都是親,難道隔了一層膠布,就不算親了嗎。
這個角度拍攝的攝影機已經擺好了,導演喊了一聲開始,顧栀按照劇本點點頭,然後做出一副她以前面對霍廷琛時信手拈來的撒嬌加嬌羞表情,說:“陳朗,我的心,也屬於你。”
她以前可沒少這樣肉麻兮兮地跟霍廷琛說話過。
對面的男青年聽後臉上全是欣喜,看著眼前女孩美麗的面容,情難自已,忍不住附身,輕輕親上來。
就像是蜻蜓點水,很快也很淺,輕輕碰了碰,顧栀剛剛閉上眼,就已經結束了。
導演滿意地點頭說可以,兩個新人的表現甚至都不用演,純出自然,比他預想的還要好很多。
這一場整部電影最重頭的戲今天一次性拍完。
顧栀沒想到拍起來這麼快,虧她昨天晚上還緊張得差點睡不著,而對面的楊澤在一結束後臉又開始漲得通紅,看起來倒像是顧栀對他做了什麼。
顧栀撕掉嘴上的膠布,正想問楊澤有那麼難為情嗎,那麼飛快的一下,隻是她還沒問出口,她看到對面楊澤好像有點不對勁,臉上表情奇怪。
“怎麼了?”顧栀問。
楊澤像是隻機敏的狗,嗅了嗅鼻子,說:“我感覺有殺氣。”
作者有話要說: 民國時期電影裡有吻戲,演員嘴上大都會貼膠布。1937年《馬路天使》裡十六歲的周璇和陳丹貢獻了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吻戲,新中國第一個吻戲出現在八十年代的電影《廬山戀》。
第43章 第四十三天踹了
“殺氣?”顧栀正想問殺氣是個什麼氣,突然,她自己好像也感到受到了。
而且直覺告訴她,這種氣確實是殺氣。
顧栀跟楊澤同時往那陣殺氣的來源望過去。
他們看到不遠處,西裝革履的男人,挺拔地站著,眼神穿過重重人影,盯在他倆身上,是這陣殺氣的來源。
片場收工後人來人往,其餘的人都在忙著收東西,似乎並沒有感受到,唯獨他倆。
陳家明站在霍廷琛身後,看到遠處他家前準姨太穿一身大學校服,和對面同樣是大學生打扮的年輕小伙同時回頭,如此一對青春貌美的學生,饒是他看在眼裡,都忍不住覺得登對,連他都覺得登對了,更別說他霍總。
陳家明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然後想起剛才他們剛下車,就看到的那一幕。
拍個電影,怎麼拍著拍著就親親親親上了。
另一邊,楊澤隻感覺自己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不光是因為這陣莫名出現的殺氣,而且是因為他覺得那個此時正殺氣騰騰的男人,好像長得特別像霍廷琛。
那個他曾經在報紙上見過,全上海最沒有人性的資本家霍廷琛。
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聖約翰大學裡。
楊澤說話都快結巴了:“老,老板,我覺得那個人,長的好像霍廷琛哦。”
“他為什麼看我們,你,你認識他嗎?”
顧栀沒想到霍廷琛竟然來的還挺湊巧,剛好看到她是怎麼跟比他年輕的小男人親親的,心裡莫名有一種得意,然後安慰楊澤:“你想多了吧,我怎麼可能認識霍廷琛那麼有錢的人呢。”
楊澤家裡是個小老板,所以沒有籤到她公司,不屬於華英情夫團,上次沒有見過霍廷琛。
“那他為,為什麼……”楊澤被盯得突然有一種仿佛冷不丁下一秒,那個男人就會抽出一把槍,然後開槍把他崩了的錯覺。
顧栀不想理霍廷琛,也不想管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拍了拍楊澤手臂:“那肯定是你感覺有問題,收工了,走吧。”
兩人親密的肢體互動和低語,一幕幕全都落在了男人眼裡。
然後男人沒有說話,向前,一步一步,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