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去了餐廳吃早餐,留了在原地呆的像隻小木雞一樣的顧栀。
霍廷琛一直到吃完早餐顧栀也沒過來,他微微斂了斂眉,倒也沒再說什麼,然後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準備去上班。
他剛一走到門口玄關處,身後就響起吧嗒吧嗒的拖鞋聲。
緊接著,男人精瘦的腰便被兩條細白的手臂圈住。
顧栀從後抱住霍廷琛,臉頰貼在他背上,聲如蚊吶地挽留:“霍先生。”
霍廷琛轉身。
顧栀起床後隻顧著給他穿衣服,自己還沒換,身上還是一件淡粉色的真絲睡袍。
顧栀見他轉身,拉松了浴袍帶子。
她剛才去換上了昨天逛街買的外國內衣還有絲襪,都是霍廷琛喜歡的。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了霍廷琛,也不知道霍廷琛到底對自己有什麼不滿意,隻知道霍廷琛那句“暫時不會來了”打亂了她所有的思緒,她隻知道男人最會虛情假意,口中說的暫時不回來了,可能就是永遠也不會見你了的意思。
自己姨太太的位置眼見的就要到手了不能再飛走,她不能讓他今天就這麼走了,她必須現在趁他沒走就抓住他,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讓他知道她也是好的,留她在身邊他不會錯的。
而討好霍廷琛的方式,顧栀能想到的,隻有身體。
霍廷琛看著顧栀。
她身上昨夜曖昧的痕跡甚至還沒退。
他承認自己的氣血加快了一瞬,隻是隨即又被他壓制住,霍廷琛做出的決定不會改變,他要冷她幾天就冷她幾天,如果現在被她用這一哄就又好了,她隻會越來越樂此不疲。
思及此,霍廷琛轉身離開,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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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後,他在想霍氏洋行裡來了幾顆南非的粉鑽,下次帶顧栀去挑,挑完之後再帶她去看還沒正式上映的新電影,他發句話就能要來新電影的膠卷。
她想要什麼下次他都會給她。
另一邊,門關上的那一瞬,顧栀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墜入了冰窖,徹骨的寒。
暫時不會來,鬼知道那個暫時,是不是一直到下輩子。
她從來沒有這麼慌過。
慌霍廷琛突然冷淡的態度,慌她無濟於事的挽留,慌是否以後就這樣了,霍廷琛不喜歡她了,厭倦她了,他是要跟那個小姐結婚了,可是她要到手的姨太太位置卻飛了。
既然已經不喜歡了,昨晚還那麼用力做什麼?當她是工具,不會難受不會痛的嗎!
他娘的混蛋!要不是因為你有倆臭錢誰稀得理你!
顧栀揉了一把湿潤的眼眶,進浴室,恨恨地要洗掉所有霍廷琛留下的痕跡。
顧栀把自己身上原本白嫩的皮膚都搓紅了,再一次從浴室裡出來,整個人清醒了不少,理智重新回到腦海。
她挑了衣櫥裡一件最貴的旗袍,卷了頭發,化好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不像昨天跟霍廷琛母親走在一起的那位大家小姐,嫻靜而高貴,鏡中的自己,美得無可挑剔,甚至美到有些輕浮。
顧栀握緊了拳,咬牙。
她已經跟了霍廷琛三年了,三年的心血不能就這麼白費,煮熟的鴨子不能飛,即使飛了,這這隻鴨子也要先被她吃進去再說,霍廷琛姨太太這個位置,她勢在必得。
她就不信霍廷琛這男人會冷漠無情到這種地步,臨結婚的時候把她甩了。
她相信,隻要自己再去跟霍廷琛說說好話,不管霍廷琛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先一股腦兒認了再說,並且保證以後不再犯,他還是會重新顧念著自己的。
一時的逞強和骨氣哪有姨太太的位置重要,好不容易生活變好了不能又回到從前,讓顧楊穿補丁衣服,被同學看不起。
顧栀重拾信心,拎著手袋出門。
她到霍氏大樓下等。
第一天,沒有見到霍廷琛。
第二天,沒有見到霍廷琛。
第三天……
顧栀看到那輛屬於霍家的黑色奔馳汽車駛來,她滿眼的欣喜,正想走上前,卻發現從車上下來的,是個女人。
顧栀先是微微皺眉,然後瞳孔驀地縮小。
是個女人,她見過那個女人。
跟霍夫人走在一起,霍廷琛的準未婚妻。
趙家明引著準未婚妻,踏進霍氏的大門。
顧栀隻覺得胸口有千萬根尖銳地小針扎著,刺得她喘不過氣。
她踩著高跟鞋的腳下一浮,差點跌倒。
“小姐小心。”幸好身邊有路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顧栀道了聲謝謝,看到扶她的人穿著霍氏員工的制服。
顧栀心裡的那點好感蕩然無存。
那人順著顧栀的視線望去,發現她一直在看趙含茜,又見她打扮得不俗,說話時便也帶了幾分客氣。
“您跟趙小姐認識嗎?”
原來姓趙,顧栀搖了搖頭,“不認識。”
她轉身跑了。
顧栀在霍廷琛身邊這幾年,也認識了些人,積累了點人脈。
她託人幫她查一下那位趙小姐。
最後得到的結果比她想的還要厲害,就像當時她知道霍廷琛的背景一樣。
趙小姐根本不是上海普通的富家千金,她家在南京,家裡從政,父親當了很大的官,跟霍廷琛一樣,十幾歲就被家裡送去海外留洋,最近才從國外回來。
怪不得,出身差不多,娘家當外交官的霍夫人能這麼喜歡這位趙小姐。
這位趙小姐在南京時就很有名,她思想行為西式,好穿洋裝喝咖啡,是典型的新時代小姐。
顧栀一下子想明白了。恍然大悟。
這件事情可能根本不是霍廷琛一個人說了算!
虧她之前還盤算著進門之後要怎麼討好霍廷琛的太太,竟然都沒有想過,萬一人家根本都不讓你進門呢?
顧栀記得顧楊跟她說過,外國人全都是一夫一妻,這是人家的法律,不能違背的,不像咱們,政府隻是倡導一夫一妻,實際上有錢人納姨太太的比比皆是。
普通的上海富家小姐可能會接受霍廷琛身邊有個她,然而留洋回來,家境優渥,思想西式的趙小姐,怎麼肯能接受自己的丈夫結婚後,納姨太太。
霍廷琛對她越來越冷淡,可能就是因為有了這位未婚妻,未婚妻不讓她進門,霍廷琛為了討好這位高貴的未婚妻,便要把她甩掉。
第4節
顧栀回憶著那天自己在霍廷琛面前接近卑微的討好,突然覺得很可笑。
隻是她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哇的一聲,哭的一點也不優雅不端莊持重,坐在地毯上嚎啕。
顧栀眼淚從眼角哗哗地淌。
自己姨太太的位置,可能是真的要泡湯了。
操他娘的霍廷琛,她三年的青春都喂了狗。
作者有話要說:
霍廷琛:狗逼
顧栀:青春版雪姨
第4章 第四天沒踹
顧栀一邊哭一邊罵,把她從小到大所聽過的罵人的話全都用在了霍廷琛身上。
她字都不認識幾個,論學問肯定比不少霍廷琛和他那個什麼留洋未婚妻,但是論起罵人,顧栀有信心,八個這對狗男女加起來都罵不過她。
顧栀罵得累了,開始打起了哈欠,扯著淚嗝爬到床上,臉也沒洗衣服也沒脫,直接把被子扯過來,蒙頭就睡。
她睡下的時候是黃昏,等到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全黑了,掛鍾時針剛好指向晚上十點。
顧栀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她在夢裡都在盤算自己以後該怎麼辦,姨太夢碎了,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損失降到最小。
她以前就是太相信霍廷琛那個狗東西了,以為在床上看他對自己挺滿意,就以為自己的姨太太之位穩了。
顧栀從床上猛地起身。
她赤腳跑到妝匣前,把所有的抽屜都拉開。
裡面有上一次上街買的,還有平常她常戴的。
顧栀找了個手袋,把這些首飾大的小的一股腦兒全都扔進了袋子裡,妝匣裡一件不留,然後又包了幾件自己見霍廷琛時才穿的貴旗袍的手包,最後披了件衣服,提著那些東西匆匆出了門。
出門時餘光又看見了玄關處的花瓶。
這花瓶是霍廷琛送她的,好像也挺值錢。
兩隻手已經拿不下了,顧栀把花瓶夾在胳膊下,關上門。
靜安區夜裡治安不錯,顧栀叫了輛黃包車,去了離這裡最近的一家當鋪。
當鋪還沒關門。
顧栀看著當鋪通明的燈火舒了口氣,又夾又拎地帶著大包小包進去。
她是這裡的常客,掌櫃的看見顧栀趕緊迎了過來:“喲,顧小姐,這麼晚來當東西呀。”
“對。”顧栀把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兒全都掌櫃手上,她輕松了不少,直起腰,舒了口氣,“快算算吧。”
掌櫃的沒想到今天這單生意這麼大,一邊招呼伙計來幹活兒,一邊抱著東西忙不迭地點頭:“好,好。”
當鋪掌櫃跟她是老交情,顧栀這幾年又一直照顧他生意,所以給的價格很公道。
清算完了顧栀帶來的東西,是當鋪這幾個月來最大的一筆單。
掌櫃問顧栀是暫時的抵押還是直接換成現金,顧栀選把這些東西全都換成現金。
店裡一時沒有那麼多現金,掌櫃給她開了一張銀行的支票。
顧栀拿了支票,走出當鋪,一直鬱結的心情總算順暢了不少。
能撈一點是一點,這些錢肯定足夠顧楊將來念大學和留洋了,等顧楊留洋回來找到工作,日子肯定也就好過了。
街上還有稀稀拉拉幾個行人和巡邏的警察,有黃包車夫停下來問她搭不搭車,顧栀搖了搖頭,見車夫神色略失落,胡子花白身形佝偻,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拉車,不知道家裡還有多大地一家子的嘴指望著他拉車微薄的收入,便從手包裡摸了一塊大洋給他。
他拉一天的車,也頂多賺個一兩塊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