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個體。”他突然說,江糖話音停下,看了過去,“是完整的個體,不被任何人或事物束縛,就算是爸媽也不行。”
江糖睫毛輕輕顫動。
“我母親再世時,常和我說一句話,你知道是什麼嗎?”
江糖搖了搖頭。
林隨州唇角帶笑:“她說‘你可以隨時離開我'。”
想到林愛國還在的時日,林隨州的神色變得懷念起來:“她可能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所以總是這樣暗示我,她比任何一位母親都活的清楚明白。”
“我要說的是,你現在長大了,成熟了,獨立自主有自己的家庭,你不欠任何人,更無妨用血緣把自己和討厭的人牽連在一起,你沒有錯,江糖。錯的是那些把孩子當成自己所有物的父母,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把孩子當人看待,隻把他們當成任打任罵不能還手的寵物。”
林隨州目光專注:“既然父母虧待了你,你無需勉強自己。”
江糖在演播廳吃了一肚子火,想必林隨州是猜到了,不然也不會絮絮叨叨說這麼多有的沒的大道理。
不過……
她很受用。
她沒有過媽不知道,但也從新聞裡了解到不少,比如父母家暴兒童轉眼說爹媽打罵孩子沒關系的;又比如父母重男輕女,最後卻起訴女兒不赡養,等等。
隻是沒想到,這事兒會落在她頭上。
如果喬秀蓮對童年時期的原主好上一些,她也不會這麼不給情面。
事實是喬秀蓮對原主隨意打罵,前半生把她當牲口,後半生想把她當做提款機。
“州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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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叫我名字。”
江糖眸光閃爍,委屈巴巴:“你真好。”
她撲進了林隨州懷裡。
坐在前面的司機目不斜視,很懂的升起了後座的遮擋板。
被磨的臉皮子很厚的林隨州……突然有些臉紅。
“還有人呢,你嚴肅點。”
話是這麼說,可他的手卻很老實的摟緊了身前那纖細的腰身。
江糖仰起頭,挑逗似的親了親那性感凸起的喉結,感覺到男人逐漸變燙的體溫後,江糖立馬脫離。
伸手整理了下領帶:“說起來,要是孩子從事你不喜歡的職業,或是娶了你不喜歡的女人,你也不管?”
林隨州眉頭皺起:“工作又不是給我上,老婆又不是給我娶。”
“……”
嗯,很有道理。
江糖想開了。
她貼過去,把頭慢慢放在了林隨州肩上:“仔細想想,等他們長大了,我們估計會很寂寞。”
“嗯?”
“他們會談戀愛,會有事業,會離開我們,到時候隻剩下你我兩個人,想想就寂寞。”
望著莫名感慨起的江糖,林隨州不禁淺笑,他修長好看的手捏了捏江糖又彈性的光滑臉蛋,“那不是挺好,到時候每天都是二人世界。”
江糖白了他一眼:“這話你和誰學的?”
林隨州一臉驕傲:“《情話大全》,夏懷潤給我的。”
“……”
呦呵呦呵,這還膨脹上了?
江糖想了想,又問:“哎,那要是淺淺找了你不喜歡的男生呢,你要怎麼辦呀?”
這一次林隨州回答的非常幹脆篤定:“等十六歲的時候就把歐陽丟出去。”
“……”
“…………”
“………………?????”
“喂!你別動我兒子你知不知道??!”
“你要是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我現在就讓你滾出去!!”
“……”
後面兩人吵吵鬧鬧,前面開車的司機無奈搖頭,果然,結了婚的夫妻就是難以理解,前一秒還恩恩愛愛的,後一秒就吵起來了,原諒單身狗不懂情趣。
第134章
《幫助》這期節目播出後,自然引起了網絡上激烈的討論。
鏡頭裡的江糖神色傲然,光影在她身上擺動,眼神冷漠而淡然。
她字字珠璣,絲毫沒有把喬秀蓮當成一個母親而去看待。
至於喬秀蓮,觀眾看到的是一副市井之人的模樣,狹隘,自私,對女兒充滿著算計,像是吸血鬼一樣,恨不得榨幹她全身每一塊血肉。
節目播出後不久,那位評委發布了微博。
[幫助-曹秀一:我還是那句話,母愛大於天,對江糖的行為不敢苟同。]
這位評委估計是僱佣了水軍,評論一溜煙都是砰她做得對的。
——就算那位喬阿姨沒什麼不對的,但江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是說,口口聲聲說媽媽做的不好,媽媽要是做的不對她能長那麼大?
——我看江糖就是個白眼狼。
——這位喬阿姨真是太可憐了。
“……”
江糖看到後冷笑聲,隨後轉發了此微博。
[一拳一個小朋友:我還是那句話,槍沒打在你們身上,永遠不覺得疼,節目上我說的很清楚,喬女士可以尋求法律援助,正義之士那麼大,律師費用自然會捐助的。]
——糖糖幹的漂亮!!!
——我就是在這種家庭長大的,明確表示這些父母就是吸血鬼。
——她分明在壓榨糖糖,一群聖母。
——看的太解氣了,支持糖糖。
“……”
江糖的粉絲數量龐大,很快,支持她的言論沒過了水軍,曹秀一那邊也充滿了不好的發言,曹秀一受不了謬論攻擊,最終刪除那條微博,並且關閉了評論轉發功能。
除此之外,喬秀蓮也被罵的不清。
她有手機,網絡自然也瀏覽,那些評論一條不差的落在了她眼裡。
喬秀蓮現在又是生氣又是悔恨,生氣女兒做的如此決絕,悔恨自己就不應該去參加那期節目!現在可好,好處沒討到,還落得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喬秀蓮死死捏著手機,一張臉氣到變形。
距離還款時間不過一個星期時間,如果還不了錢,那她……
喬秀蓮臉色完全變了。
她不會傻到去告江糖,赡養金頂多每個月三千,要是真的告了,豈不是如了那小丫頭片子的意,何況她也拿不出錢去找律師,別說找律師,就連跑路的錢都拿不出來。
喬秀蓮吞咽口唾沫,想到江糖在節目上說的話,她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
既然女兒不做人,那就不要怪她這個當媽的不留情了……
*
第二天,喬秀蓮主動來到了收債人所在的廠子。
廠子裡的機器轟鳴作響,人高馬大的漢子們光著膀子再鏟水泥,看到人進來,拴在門口的大狼狗嗷嗚嗷嗚叫了出來,喬秀蓮一個瑟縮,戰戰兢兢地往裡面走。
門口打撲克的紋身男抬起三角眼:“旺財,閉嘴。”
大狼狗爬回了窩。
紋身男又朝裡面喊了一嗓子:“龍哥,喬姐來了。”
沒一會兒,將近一米九的大漢從裡面出來。
喬秀蓮全身冒冷汗,不敢抬頭。
“送錢來了?”
喬秀蓮牙齒打顫:“我、我沒錢。”
“沒錢你他媽還敢過來?!”
紋身男一撲克甩到了她臉上。
喬秀蓮哆嗦著聲音:“我、我女兒有錢。”
“你女兒?”龍哥皺了眉。
喬秀蓮大著膽子抬頭說:“我女兒她老公是億萬富翁,別說五百萬,五千萬他們都拿的出來。”
龍哥眸光閃爍,表情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
星期日是帶初一去看心理醫生的日子。
江糖前一天就從劇組趕來,早早領著初一前往舒望的工作室。
連續一年的治療已經讓他變得非常平和,對心理醫生也不在抗拒。
車子緩緩駛入地下車庫,初一拎著小書包先下車。
拔鑰匙的功夫,一個黑影突然從後視鏡閃過,江糖有所察覺抬頭看去,緊接著,耳畔傳來一陣驚呼,那是初一的聲音。
她心裡一個咯噔,第一反應就是先鎖車門,防止自己也落入壞人掌中,然而江糖的反應還是慢了一步,一雙手從後伸出,深色的帕子帶有奇怪難聞的氣味,她瞪大眼睛從後視鏡盯著那人,對方戴著帽子,看不到臉,胳膊上露出的青龍紋身很是扎眼。
江糖手下摸索,抄起邊兒上的包包對著那人的腦袋砸了上去。
這下剛巧砸中了對方的眼睛,隻聽一聲悶哼,他松了力氣。
得以逃脫的江糖三下兩下鎖上車門,擰開鑰匙發動引擎,然後對著前面路口橫衝直撞起來,她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死死按著喇叭,妄圖得到他人的注意力。
此時身後的男人已經回過了神,爬到副駕駛搶奪方向盤,黑色轎車腳下不穩,歪歪扭扭撞向兩邊,惹得不少車輛都遭了秧。
迷藥已開始奏效,她所看到的畫面全是重影,大腦昏昏沉沉,手腳也漸漸使不上力來。
江糖死死咬了下舌尖,疼痛讓她有短暫的情形,可是很快,不耐煩的男人拉住江糖頭發,對著方向盤砸了上去。
劇烈的撞擊讓她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再接著,世界陷入濃鬱寂靜的黑暗。
再醒過來時是偌大的倉庫,倉庫環境潮湿,四面圍著水泥牆,一個小小的通風口在角落,月光從中微弱穿過。
江糖慢悠悠從地上爬起,可是很快又跌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額頭火辣辣的疼,覺得胃裡惡心,想吐又吐不出來。
短暫的懵圈過後,江糖四下尋找著初一,很快,她在角落裡看到了蜷縮成一團的大兒子。
小家伙不哭不鬧,靜靜又安分的呆著。
江糖心裡一緊,當下顧不上其他,手忙腳亂爬起來往過跑,結果沒走兩步,就被捆在腳上的鐵鏈子絆倒,江糖這才注意到,她和初一都被人用狗鏈子拴住了。
“初一……”江糖身體難受,發出的聲音微弱嘶啞。
對方抬頭,臉上一片平靜。
恍惚過後,江糖立馬認出了面前的人,“阿無。”
阿無保持著姿勢,聲音不見絲毫慌亂:“我擔心初一,所以強行出來了。”
然而那小子並不老實,一直掙扎著,撕裂的他大腦生疼。
江糖張張嘴:“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欺負你?你有沒有受傷?”
江糖接連問了三個問題,眉眼中滿是對孩子的擔憂,就好像阿無和初一並沒有什麼差別。
阿無內心騰升出幾分怪異,最終說:“初一挺好的,沒有受傷。”
“我說的是你。”
我說的是你。
你……
阿無長長的睫毛顫了兩顫,很快低頭:“我也沒事。”
江糖松了口氣:“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