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趁著人都不在,我就好好和你談談吧,林無。”
阿無抬眸,又很快垂下。
“既然你姓林,那就是我的兒子,身為父親,我有權利和義務對你的所作所為負責。”
他唇角一撇,似是不屑。
林隨州語調平緩:“你有什麼不滿和鬱結,現在就可以說出來。”
沉默良久。
阿無總算看向了林隨州,冰冷的眼神像是蛇蠍一樣,每次看到這種眼神,林隨州的心髒都會跟著拉扯,他的大兒子初一是那樣溫柔善良的人,可在他的身體裡,卻住著一個冷血無情的魔鬼。他用著他的軀殼,操控著他的靈魂,左右著他的思維。
“我有。”他說,“我想讓你們死。”
林隨州抿唇,臉上已凝了冰。
他笑的嘲諷譏诮:“就算我有一天真的對你妻子和孩子做什麼,你也不能拿我怎麼辦,因為你不會傷害初一,對不對?”
“看看你,有錢又有權,卻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像個懦夫。”
阿無雙手環胸,不顧一切的諷刺損傷著林隨州的自尊。
在自己還沒有暴露出來時,他會利用梁深和梁淺挑戰大人的權威,後來他發現,還是親自操刀來的有趣。
他太恨了。
沒由來的,就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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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梁深,恨梁淺,恨林隨州,恨江糖,甚至會恨初一。
他恨父母的漠不關心,更恨初一的與世無爭和單純善良。當恨意深入骨髓成為執念時,便讓他入了魔。
“呵。”林隨州冷笑聲,看著阿無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猴子一樣。
男人那粗粝的大手在他頭上摸了下,並不惱,反而說:“如果你有那個本事,就做做看;可是你沒有,隻是在大放厥詞,你說我保護不了初一,那你身為哥哥又做了什麼?你隻會陰謀算計,教唆弟妹,最後嫁禍在初一身上。”
“如果我是懦夫,那你就是小人。”林隨州雙眸平靜,像是看透他內心所想一樣,滿是淡漠,“你最好祈禱你的弟弟能平安回來,不然……你會知道什麼是‘嚴父’。”
輕柔一笑,重回帳篷。
江糖和夏懷潤已經進了森林,兩道光束在林中晃動。
黑暗似是一張巨大的獵網將整片大地籠罩,半天沒聽到動靜的江糖著急的要死,耐心逐漸耗盡時,她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廢物系統。
“地上有腳印,他們應該向北邊去了。”夏懷潤彎腰撥弄開落葉,兩個小腳丫並排一起,他抬起頭,“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糖喘息幾口,閉了閉眼:[出來。]
“……”
沒聲兒。
[叫你呢,小可。]
“……”
還是沒聲兒。
[往出滾,不然我撞樹自殺!]
“爸爸——!!”
“……”
毫無原則可言。
小可也挺心酸的,想別人家的系統每天和宿主恩恩愛愛,如果寫小說的話,系統的戲份起碼佔據百分之三十,可到了他這兒,不敢說話,不敢吱聲兒,不敢出氣。
江糖懶得和他廢物,一邊走一邊說:[我兒子丟了,幫我找找。]
小可:???
小可:“你兒子怎麼老是丟?”
江糖也很無奈:[這次是小兒子,幫我找。]
“……”
找就找吧,也不是什麼難事。
三秒不到的功夫,小可幫忙江糖鎖定了位置,距離他們所在地西南方的一塊石頭下面。
拿到信息的江糖總算松了口氣,徑直向目標進發。
夏懷潤跟在她身後,地上的腳印逐漸清晰起來,然後,江糖看到了蜷縮在大石頭下面,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梁深和夏蘿。
他們小臉髒兮兮的,衣服被樹枝劃破幾個扣子,看樣子狼狽不堪。
此時,他們正滿是驚恐的看著身邊攀爬的青黑色小蛇,兩個人都不太感動,像是僵硬一般的任由小蛇爬過。
江糖面色微沉,踱步上前。
在三人愕然的視線中,抓起小蛇七寸,啪嗒一聲,毫不猶豫的甩到了灌木叢裡。
“……”
“………………”
“………………………………”
她表情冷靜,拿著手電筒的手卻微微顫抖。
“沒、沒事吧。”
梁深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橫空出世”的江糖,此時此刻,她覺得江糖就是駕著七彩祥雲而來的紫霞仙子,過來拯救他這個齊天大聖了。
震驚過後是湧至而上的委屈和驚恐,梁深從地上爬起,哽咽的撲到了江糖懷裡。
“小叔叔——!”
夏蘿也哭了,奈何站不起來,張開雙臂好不難過。
夏懷潤急忙把孩子抱起:“沒受傷吧?”
她隻是哭,不說話。
“媽媽,我、我以為要死翹翹了,嗚哇……嗝!”梁深一邊打嗝一邊嚎,纏著她的雙腿像是樹袋熊一樣強行爬到江糖懷裡。
這小子近日吃胖,江糖單手抱著非常費勁。
“哪那麼容易死翹翹,亂說什麼呢。”她嗔了他一眼,把他放在石頭上,轉過了身,“上來。”
梁深抹幹淨眼淚,小身子趴在了江糖背上。
他突然發現媽媽比看起來還要瘦弱纖細,可就是莫名的讓人有安全感,瞬間驅散他內心的所有不安和恐懼。
江糖背著梁深往來路走。
“你能告訴媽媽為什麼來樹林嗎?”
梁深閉著嘴不敢說,最後小心翼翼的:“哥哥說樹林有仙鹿,讓我帶著夏蘿過來……”
江糖睫毛一顫,未語。
忽的,一道白光閃爍。
梁深指著夜空:“媽媽,是流星。”
銀白的光束劃破漆黑的夜空,宛如螢火點亮潑墨畫卷,熠熠生輝,美不勝收。
“我要許願。”
梁深雙手合攏,對著流星很是誠懇。
江糖隨口問:“你許了什麼願?”
他湊到江糖耳邊,很小聲很小聲的:“要流星走了才能說,不然被它聽到就不靈啦~”
稍過一會兒。
梁深語氣淺淺:“我希望媽媽永遠當我的小仙女。”
小孩子的願望是那樣簡單美好,就算是江糖都有些被觸動。
可惜。
梁深見不到小仙女媽媽了,他很快會見識到一個可怖的魔鬼媽媽。
江糖背著梁深的手緊了緊,深色的瞳眸一片黯然。
她想聽從舒望建議,不管次人格做什麼都選擇包容原諒,可如果她的包容諒解在阿無看來是軟弱,是讓他肆意而為的通行令,那麼——她無需再忍。
作者有話要說: 江女士:畢竟我是個魔鬼。
第67章
很快回到野營地,江糖放下梁深,一眼看到帳篷外抱著淺淺等候的林隨州。
“哥哥!”
淺淺掙脫開父親的懷抱,張開雙臂向梁深跑了過來。
“淺淺!”梁深同樣激動,飛撲著過去,兩個小家伙抱做一團。
江糖環視一圈,瞥見一個幼小的身影默不作聲坐在山丘上,他手上把玩著一根狗尾巴草,慵懶又無所事事,江糖知道這是阿無,因為善良的初一不會在這個時候丟下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個人在一邊玩的開心。
她把手電筒甩在林隨州身上,幾人視線中,大步上前到了阿無身邊。
“起來。”江糖神色冷硬,毫不留情的把阿無從地上拉起。
阿無斜睨過去,表情不屑:“幹嘛?”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夜色中徘徊。
她使了十成的力氣,直打得阿無連連後退兩步。
良久,阿無才回過神,捂著微腫的臉頰,眼神愕然:“你敢打我?!”
“我有什麼不敢的?”說著,江糖又照著他另一半臉打了過去。
阿無身子不穩,噗通聲摔倒在地上。
他滿是不敢置信,怎麼都想不到江糖會當著外人的面打他,她不是從來都偷雞摸狗的嗎?就算後來做出改變,阿無也知道這女人隻是裝裝樣子,所以他才有恃無恐,肆意妄為,可是此刻……她竟然連裝樣子都不樂意了嗎?
“江糖,你冷靜一點。”夏懷潤生怕暴怒的江糖做出衝動的事,放下夏蘿就上來拉她。
“松開我!”江糖揮開夏懷潤的手,居高臨下看著阿無,“你到底有什麼不滿你就說出來,你為什麼總要傷害你的弟弟妹妹?他才五歲,你就這麼狠心的想讓他去死嗎?”
阿無全身顫抖,疼痛讓他的憤怒到達極點,除了肉體的疼痛外,更多的是心靈的屈辱。
他又看到了那些個夜晚,狹小的櫃子,暗無天日的光陰……
阿無攥著拳頭,咬牙抬頭:“別人都那樣欺負你的孩子,你們都視而不見,既然你們不管,我來管!”
江糖一怔。
注意到他還腫脹的額頭。
在阿無眼裡,一切無意間傷害到初一的行為都是別有預謀的謀殺,他認為夏蘿故意傷害初一,所以才將她哄騙到林中,可是……梁深又做錯了什麼?
江糖愈發覺得阿無這個人格偏執可怕,像是入了魔一樣瘋癲。
阿無冷笑聲:“我不想讓梁深死,如果讓我停下也可以,你死後,我自然會停下。”
“死?”
江糖覺得自己聽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話,她點點頭,轉身去帳篷裡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啪嗒。
江糖把匕首甩在了阿無腳下的草地上。
她冷冷淡淡:“給你個機會,你現在可以用那把刀子捅死我,我絕不反抗。”
現在的情形已經有些控制不住。
林隨州急忙把嚇呆的三個孩子哄回到帳篷,上前剛要勸說時,她警告的眼神落了過來,頓時,林隨州駐足。
江糖的視線重回阿無身上,神色嘲諷:“快些,你那麼聰明,應該明白你這個年紀殺人是不會犯法的,你不是想讓我死嗎?動手。”
“你、你以為我不敢嗎!!”
阿無脖子漲地通紅,彎腰撿起匕首,利刃出鞘,在清冷的月光下折射出徐徐寒芒。
“你敢就做。”
“你不要逼我!!”他握緊刀刃,眼眸已蒙了薄淚。
江糖的表情是那樣輕描淡寫,好像再看一隻撒潑的野貓。
他很想刺過去,可是……
[阿無,不要傷害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