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是我的手帕交,亦是我嫂嫂。
那日她紅著眼:「你哥哥帶回來一個女子!」
我抹了抹淚:「你哥哥也帶回來一個。」
她氣得長鞭一甩:「狗男人不要也罷!」
我吸了吸鼻子:「你不要我也不要!」
我們倆設計假死跑了。
四年後。
她被我哥用長鞭綁上了馬。
我被她哥用腰帶綁上了肩。
正欲離去,身後冒出兩個奶團子齊聲喊道:「不許欺負我娘親!」
我哥眸光猩紅:「我兒子?」
她哥眼底充血:「我女兒?」
1
我是將軍府的小姐,寧憶慈。
長公主徽月是我的手帕交,亦是我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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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也是她嫂嫂。
隻因,她嫁給了我的將軍哥哥,寧逸昭。
而我嫁給了她的王爺哥哥,元時安。
那日,她紅著眼來了安王府:「阿慈,你哥哥他帶回來一個女子。」
她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那女子溫柔端莊,輕聲柔語,你說你哥哥是不是 就愛這樣的…..」
我聞言也紅了眼,眼淚抽抽搭搭地落了下來。
徽月面上一暖,「你倒也不必覺得我太可憐..
我抹了抹淚,我倆姐妹情深,不想竟同病相憐。
「你哥哥……他….也帶回來一個女子,如今就在西院裏。」
徽月倏地站起身:「什麼?!我去抽她!」
我忙拉住她:「那女子生得明豔,酥胸白似銀,細腰如柳枝,還唱得一口好曲, 我瞧著都歡喜,何況你哥呢。」
我低頭望著自己胸前一馬平川,認命般,「我雖不甘,卻也輸得心服口服。」
她氣得將腰間的長鞭一甩:「都是些狗男人!不要也罷!」
我吸了吸鼻子:「你不要我也不要。」
徽月默了半晌:「我們跑吧,你說的,何至於為個男人這樣。」
她話音剛落,元時安正推門進來。
他身著月白窄袖錦袍,烏髮簡單束以玉簪,整個人豐神俊朗又透著矜貴冷傲。
他微微皺眉,幽冷的黑眸從我身上又落到徽月身上:「你怎麼回來了。」
與元時安成婚三載,每次見他這副模樣,我都怵得慌,一時心虛,差點就要全盤 託出。
徽月忙將我擋在身後,下巴微揚:「本公主回趟娘家怎麼了!」
我從徽月身後探出頭,小聲附和道:「對..對,是回娘家。」
他黑眸中情緒湧動,薄唇微抿了抿:「後日宮宴,便由如夢隨我進宮,你待在王 府裏,哪兒也不許去。」
如夢就是他帶回來的那位女子,饒是早知道他心中無我。
心口卻仍一陣刺痛,我聲音輕顫:「王爺,可我才是你的王妃。」
他垂下眼眸,又是一貫地冷漠疏離:「此事我意已決。」
說完便不再看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如受打擊般鑽進床底,撅著屁股一抖一抖。
徽月見狀,一邊勸我趕緊出來,一邊透骨酸心。
「寧逸昭連有宮宴都沒告訴我。
「他一月未歸,歸來了又不見人影,你不知道,我也不是很喜歡他,我就是饞他 身子。
「唉,這世上好看的男子很多,但就數他肩寬背厚,腰粗腿長,一夜七..!
我身子一頓,從床下拉出一個沉甸甸的箱子。
獻寶般地拿出箱子裏的金銀首飾給徽月。
徽月嘴角抽搐地盯著髮髻散亂的我:「你沒哭?」
我呆呆地搖頭:「沒有啊,你不是說我們要跑路,我找我私房錢呢。」
元時安雖對我冷漠,但他出手大方,總愛送我些珍貴玩意兒。
幼時哥哥赴外從軍,我被寄養在叔嬸家,叔嬸並不待見我這拖油瓶。
底下都是些人精,便見碟下菜。
克扣吃食是最尋常的事,還有手腳不乾淨的,看著值錢的玩意兒便順手摸了去, 因此我便落下了藏東西的習慣,即使嫁入安王府也不例外。
而且,經我多年摸索,床底下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徽月輕咳一聲,轉瞬一本正經道:「對!跑路!」
我們倆躲在屋裏嘀嘀咕咕了好幾個時辰。
她:「你哥手握兵權,我哥權勢滔天,跑得再遠也會被捉回來,我們隻有……死 遁。」
我如小雞啄米般點頭:「行,死就死。」
她沉吟了一會兒:「那就放一把火,燒將軍府還是燒安王府?」
我:「我都行,看你。」
3
徽月離開的時候天色已晚。
我把她送到門口,也沒見哥哥來接,見她悶悶不樂,心裏對哥哥也多了幾分怨。
其實在我心中,縱使是哥哥也是配不上徽月的。
她生得明豔,膚白如雪,尤其那雙漂亮的狐狸眼,一笑起來似將光彩都攬於一 身,讓人挪不開眼。
人人說她驕縱跋扈,說她心狠手辣,鞭子底下冤魂無數。
可她的鞭子底下統共兩條人命,皆是咎由自取。
一個是戶部家的公子,見徽月生得貌美,便下藥染指。
「整日打扮得如此豔麗,不就是想招人疼你嗎?公主,讓我在床上好好疼疼你!
徽月中了迷藥,手下鞭子也是有勁的,再來心中氣極,鞭鞭都是朝著命門去的。
戶部家的公子又是個窩囊廢,沒幾鞭子就撐不住了。
殺了朝廷命官的兒子,自是也要吃牢獄之災的,可誰都知道,徽月的哥哥是安王 爺。
安王爺又是個極其護短的,妹妹殺了兒子,哥哥便反手斷了爹的仕途,戶部家就
這樣沒了。
另一個便是欺辱我的婢女,那時爹娘早逝,哥哥十歲從軍,我被寄養在叔父家。
叔父是個六品的官兒,府中一妻一妾,可兒女卻有許多,自是無法顧及我。 好像是個賞花宴上,貼身婢女小翠偷了我的玉佩,人贓並獲,卻不承認。
我本寄人籬下,平日裏便得過且過,可這玉佩卻是哥哥留給我的,便認了死理, 不肯甘休。
小翠當眾嗤笑我:「不過是個破落戶,靠我們家老爺的救濟苟延殘喘,這般貴重 的玉佩,指不定是偷誰的!」
那時許多大家小姐圍著堆對我指指點點,唯有一記長鞭唰地甩在小翠身上。
小翠自是沒見過徽月的,她吃痛地大叫:「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這裏可都是官家 小姐!」
徽月揚起紅唇笑得張揚,唰地又是一鞭:「賤婢!辱罵本公主,該死!」
兩鞭子下去,小翠已奄奄一息。
眾人看她的眼裏有驚恐,有厭惡,還有一絲鄙夷。
我呆呆地站在那兒,隻覺得她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喃喃:「好美。」
她愣怔了片刻,白皙的臉上泛起微紅:「你是..傻子嗎。」
她的惡名自那天起傳得沸沸揚揚。
也是自那天起,人人都知道,心狠手辣的長公主身邊多了個跟屁蟲。
護那跟屁蟲跟護犢子似的,甚至直接將人接到安王府養著了。
4
我在安王府一住便是五年。
對哥哥的思念隔著風隔著雲。
而我與徽月,碎碎念念,歲歲年年。
可偏偏造化弄人,那日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一向視男人如糞土的長公主動 了心。
起因是我被一個威武不凡男人一把抱住,他一身戎裝,面容稜角分明,劍眉星 目,不怒自威。
深邃的眼眸隱約帶著笑,我眼裏逐漸欣喜:「哥哥!」
而遠處的徽月以為是哪裡來的登徒子,揚起長鞭就是一抽。
從沒有人接住徽月的鞭子。
有些人忌憚安王爺,不敢接,有些人是真沒用,接不住。
我哥哥不僅接住了鞭子,還順手一拉,將徽月大美人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天雷勾地火,我萬沒想到徽月竟被這土俗的「將軍戲美人」戲碼,勾得沒了魂。
哥哥性子板正,除了對我極其寵溺,對其他女子從來不苟言笑。
徽月追著哥哥吃了好些苦,追得沒了自我。
她見哥哥唯對我笑對我好,便卸了紅妝,也學著副端莊的模樣。
我又氣又惱:「何至於為個男人這樣!」
她又羞又委屈,卻也到底將哥哥放下了。
可我早說命運弄人,她不知怎的落了水,又不知怎的恰好被我哥哥救了。
大庭廣眾之下,英雄救美人,還是嘴對嘴的那種。
她喜滋滋地嫁了我哥哥,新婚夜後給我包了個大喜包。
「阿慈,多謝你推我一把,不然我也不知阿昭如此緊張我。」
我一臉茫然:「不是我,我以為是你自己跳下去呢。」
她神色一怔,轉瞬笑道:「管他誰呢,我如今總算嫁給阿昭了!」
她沉浸在幸福裏,自然不忍心看我這好姐妹孤身一人。
那日哥哥前來尋我,他皺著眉:「安王爺前來求娶,阿慈你可對他有意?」
我繡花的手一顫,繡了一日的花便這麼亂了。
徽月在一旁擠眉弄眼,我將她拉到一旁。
「怎麼回事?」
她似笑非笑:「阿慈,苟富貴勿相忘,我還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看我哥哥的模 樣,跟我看你哥哥一模一樣。
「唉,真不知我那瘋批哥哥哪裡好,竟輕而易舉奪了你這小美人的芳心。」
我低垂著眼臉,面頰滾燙。
是什麼時候呢,是初次見他的驚鴻一瞥。
是我被人恥笑,他將我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
還是我因想念爹娘,思念哥哥,躲著哭時,遞上的一方手帕。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不知從何時起,我的視線會一直追隨在那人身上。
無論何時何地,會不由自主地找尋那人的身影,才會安心。
我咬了咬唇:「他…他可願意?」
徽月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好嫂嫂,哥哥不願怎會前來求娶?」
我嗔了她一眼,她忙拉著我走了出去。
朝哥哥笑道:「我就說阿慈願的。」
哥哥看向我,我低著頭,雙手緊握,輕輕「嗯」了一聲。
哥哥臉色驟變,咬緊牙關:「我看今年沒什麼吉日,明年再說吧。」
徽月撲哧一笑:「阿昭啊,是捨不得妹妹了!」
就這樣,她嫁給了我的將軍哥哥,寧逸昭。
而我嫁給了她的王爺哥哥,元時安。 那時我與她情同姐妹,又親上加親
可如今看來,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