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打斷他:“幹嘛,想拿她籠絡仇陽?這麼明目張膽的挖我牆角?”
“少城主多心了。”因楚熹的身份已經暴露無遺,周文帝不再與她兄妹相稱:“我是想以你的名義送這人情,權當做給少城主的一份見面禮,如何?”
“不要。”
“為何不要?”
“在跟我裝糊塗嗎?”楚熹擺手讓飛燕退避,而後湊近他,壓低聲音道:“陛下以為,仇陽為什麼不近女色呢?”
周文帝笑笑:“我還當這些事隻是謠傳,未曾想少城主膽子這般大,就不怕在軍中惹出事端嗎?”
“仇陽老實得很,何況我那夫君,是最識大體的。”
如此明目張膽的將情夫養在自己的夫君身邊,對楚熹而言似乎很值得驕傲,她說這話時簡直有些眉飛色舞了。
正是吉春所說那般,偶爾會稍顯輕狂。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腳踩著富可敵國的金山,手握著可以動搖天下的權勢,輕狂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周文帝笑著問:“少城主可還要看花魁跳舞?”
“哎,讓老四這麼一攪和,都沒興致了,改天吧。”
“後日皇城夜宴,叫她進宮獻舞怎樣?”
“這主意好呀!對了,後日宮宴,是不是會有很多人?”
“一眾皇親國戚和滿朝文武官員皆會前來赴宴。”
“太好了!我就喜歡熱鬧!到時候我親自給你們表演一個節目!”
Advertisement
“節目?”
楚熹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待後日宮宴,陛下自然就知道了。”
……
回林苑的路上,楚茂和禁不住長籲短嘆:“這下可麻煩了,姐姐是不會放過我的。”
廖三寬慰他:“不妨事不妨事,回頭薛帥會替你解釋的。”說完,他扭頭對仇陽道:“咱們走後,朝廷準要派人去審那些妓子,怎麼樣,你覺得飛燕可還牢靠?”
薛進在帝都布下暗棋無數,這些暗棋常年身處敵營,難保不會生出異心,一旦出現叛徒,將重蹈東丘城的覆轍,當年若非李玉身邊親信叛變,潛伏在東丘城的西北細作也不至於被連根拔起,是以廖三不得不擔憂。
仇陽握著韁繩,淡淡道:“她是西北人,父親死在月山關。”
“欸。”楚茂和猛地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我就說嘛!那個飛燕看上去特別眼熟!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她原先是安陽府的廚娘!對!就是我姐院裡的廚娘!”
廖三“嘖”了一聲:“你記性還怪好的。”
“不是我記性好,那時姐姐要去合臨迎親,就怕西北人半途劫道,玩了一招暗度陳倉,可行蹤還是暴露了,老爹懷疑府裡有內鬼,上上下下好一通清查,果然,憑空消失了兩個下人,其中一個就是姐姐院裡的廚娘,叫……叫玉秀!”
“嗯?蟠龍寨那回,不是陸廣寧在背後搗鬼嗎?”
“那另一個就是沂都的細作!”楚茂和滿臉的恍然大悟:“迎親的隊伍出發不久,便有一伙黑衣人跳出來攪局,這波肯定就是我姐夫動的手。”
“沒錯,那伙黑衣人是石頭河的西北死士,就當初截殺東丘梁家那批。”
“你怎麼知道?”
“你說我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
廖三怒瞪楚茂和:“少刨根問底。”
仇陽哂笑:“與其說是當初截殺梁家那批,倒不如說,是把廖將軍從蟠龍寨裡救出來那批。”
“什麼叫把我救出來!你和少城主怎麼逃出來的心裡沒數嗎?”雖說廖三早就把這根刺□□了,但仇陽嘲諷他,還是讓他很不滿意:“若非薛帥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救出少城主,若非我廖三領著弟兄們大殺四方,你以為單憑那兩萬畏手畏腳的合臨兵馬,能行?”
“沒有我和少城主,你早就餓死在牢房中。”
“你你你——”
廖三和仇陽素來不大對付,時不時就要這般爭執一番,楚茂和見怪不怪,隻低喃道:“廚娘才是西北細作,兩個細作……怪不得……”
那次楚光顯大肆搜查安陽府,憑空消失了兩個下人,一個是楚熹院裡的廚娘,一個是外院的內衛,而楚熹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無論怎麼看都是她身邊人更易察覺,為何薛進隻命西北死士半路攪局呢?
唯一的可能,這兩個細作都出自西北,是薛進故意透漏消息給沂都。
以當時的局勢,合臨城急需一個強有力的盟友共同抵抗西北,若不是沂都跳出來橫插一腳,除非楚熹意外身亡,否則不管發生任何事,謝家都不會放棄與楚家的姻親。
薛進不能殺楚熹,也無法在重重阻礙下將楚熹劫回丘州,他想破壞楚熹和謝燕平這樁親事,唯有這一計可行。
楚茂和一瞬間想通了所有關竅,不由看向身旁的仇陽。
怪不得,怪不得薛進每每見楚熹土匪般的作風,總是面露悔意,怪不得薛進如此的討厭仇陽,根本就是他親手把仇陽送到楚熹身邊的啊!
“看什麼?”
“沒,沒什麼。”
楚熹回到林苑時已然亥正了。
薛進像老爺子似的坐在屋檐底下逗弄鸚鵡,見她進門,冷笑一聲:“還知道回來。”
“你少陰陽怪氣的,我問你,廖三他們來過沒有,你知不知道廖三領著楚茂和去哪了,青樓!”
“他們去青樓你怎知道?”
楚熹理直氣壯:“我也去了,我去看花魁跳舞了。”
薛進掃了一眼她身後的吉春,礙於有外人在,忍著脾氣沒有發作:“這件事,明早我會處置的,早些休息吧,還有,這兩日少往外跑。”
“我不,我明日還要和吉春進城去聽戲呢,是吧吉春。”
吉春恭敬道:“烏園的梅戲是天下一絕,王爺不妨也去瞧一瞧。”
薛進仿佛自視甚高,不屑與吉春這等閹人多費口舌,起身回了殿中。
“就看不慣他這幅樣子……”楚熹咕哝一聲,對吉春道:“他不去更好,去了也是掃興,明日就咱們倆去,你快回去歇著吧。”
吉春垂首退下,走到門外站定。
隻聽裡面傳來一陣陣的爭吵,足有小半個時辰才作罷。
“行了嗎?”
“嗯,喝口水,嗓子都啞了。”
楚熹借著他的手喝了半杯水,終於緩過氣,壓低聲音問:“滿香樓是怎麼一回事?那個花魁飛燕,我瞧著可眼熟的很。”
“就是你想的那樣,從前朝廷的一切消息都是經過滿香樓傳到我手裡,不過如今已經是一步廢棋了。”
“那你讓廖三他們過去,是要將朝廷的人都引到滿香樓?”
薛進頷首:“朝廷盯得太緊,單憑你一個,還不足以轉移他們的注意,我若沒有半點動作,他們反倒會生出疑心。”
“嗯……你早該告訴我的,我就不會去滿香樓了。”
“無礙。”
楚熹抬眸,見薛進微微蹙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問道:“可是不大順利?”
“你覺得周文帝如何?”
“說不好,交淺言深,誰知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反正,這一日處下來,我覺得他人還不錯。”
“關鍵是長得好。”
“對。”
話音未落,隻見薛進雙臂抱懷,神情忽而凝重:“他長得好,還是我長得好。”
“……你。”
“猶豫什麼?”
“你這……防不勝防啊,給個機會,重說一次。”
“關鍵是長得好。”
“好嗎?一般般吧。”
第161章
夫妻倆梳洗妥當,躺在床上將要入睡時,楚熹忽然想起一件事,扭頭問薛進:“今日九月十七?”
“嗯。”
“那後日是你生辰呀。”
薛進生於九月十九,於男子而言是個很吉利的日子,隻他出生那年西北災荒,餓死者無數,往後一連數載皆是大喪大祭,按風俗不準操辦喜事,何況小孩子的生辰。是以薛進的生辰從來都是“略過”。
楚熹還是同他成婚之後,才知道他九月十九的生日,有心想給他慶祝,無奈他總興致缺缺,便早起給他煮幾個雞蛋,做一碗長壽面聊表心意。
薛進嘴上說“我不重這個”“你也不嫌麻煩”“雞蛋和面條有什麼好吃的”,可每次都認認真真將雞蛋在桌子上滾一圈,再敲碎了剝開,長壽面也是,不管楚熹擀的多長,他從來不咬斷。
這些瑣碎的小事,或許不配與一見鍾情的濃烈相提並論,可日積月累中,已然厚重如磐石。
所以,楚熹同他北上帝都,同他趟這趟渾水。
“後日,我要送你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
薛進懶懶地問,仿佛渾然不在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提示一點,我猜猜,看我能不能猜中。”
“猜中就沒趣了,驚喜你不懂嗎?”
薛進翻過身,壓著她的肩膀,雙目半睜,眼睫微微上挑,顯得格外的細長勾人:“不要驚喜,我現在就想知道。”
媽的!楚熹真受不了他這樣撒嬌!尤其是離這麼近!
“薛添丁。”
“嗯?”
楚熹仰頭,咬住他的耳垂。
薛進輕輕吸氣,白皙修長的手指伸進她漆黑的發絲中,然後,聽到她在耳邊說:“我想要你。”
薛進抬眸,眼底升起氤氲的薄霧,輕咬下唇,更濃鬱的血色由內而外泛開,像是沾滿露珠的櫻花瓣落在皑皑白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