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三忙跟上去道:“少城主少城主,今兒怎麼了?誰招惹著你了?”
楚熹停下腳步,睨著他道:“廖三爺,你摸著良心說,我待你如何。”
“少城主待我廖三,那,有情有義啊。”
“你還知道有情有義,有情有義你在背後給我放冷箭。”
“啊?我幾時放冷箭了?”
“裝傻是吧?”楚熹看了眼朝這邊張望的常州官員,將廖三拉到無人之地,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在薛進跟前胡說八道,汙蔑我和祝宜年了?”
廖三猛搖頭,抵死不認:“這從何講起啊,我這兩日忙得腳不沾地,就昨晚上見了薛帥一面,半句祝大人都沒提過!”
楚熹以為,廖三白天在幹部培訓班旁聽,薛進晚上就回來找茬,準是廖三從中作梗,可見廖三這般純潔無辜的神情,心裡稍稍動搖,又生困惑。
不是廖三從中作梗,薛進怎麼就忽然提起祝宜年。
正暗暗思量著,隻聽廖三道:“難不成,薛帥是為著祝大人,和少城主起了爭執?”
楚熹和薛進吵架歸吵架,外人面前還是要給薛進面子,故而說道:“是啊,他不知從哪聽來的風言風語,非說我和先生有什麼,我不過辯白幾句,他竟一摔杯子就走了。”
這和廖三在薛進那聽到的話不謀而合,廖三真就相信了,很是佩服薛進的膽氣,人在屋檐下,竟還敢摔杯子走人,實在了不起。
不過……這事情就難辦了。
廖三想了想道:“少城主得多體諒薛帥,你從前在外面的風流韻事可不少,軍中那些將士,闲著沒事慣愛扯雞毛蒜皮,便是無風也要起一點浪,薛帥聽到那些闲言碎語,你說他能好受嗎。”
“風流韻事?我不就在蟠龍寨胡扯了幾句嗎,還有什麼風流韻事?”
“少城主!還不夠啊!你當初可口口聲聲說,你和沂都雙生子洞房過,轉頭沂都雙生子就率兵去救你,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根本沒人站出來澄清,你要知道,如今雙生子就在阜康城,離我們薛軍大營不過十幾裡地,隔三差五便能看到一回,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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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三長嘆了口氣道:“真不能怪薛帥憤懑,少城主設身處地的想想,若薛帥有幾個紅顏知己,老在你眼前膈應著,你難不難受嘛。”
“……”
這話換了旁人說,楚熹或許不會太放在心上,廖三……稱得上粗枝大葉的老實人,連他都覺得軍中那些風言風語刺痛了薛進的自尊心,可見事態之嚴重,情況之嚴峻。
“我真服了。”楚熹皺起眉頭道:“你們大營那些將士,吃飽了撐的,總在背後議論我做什麼。”
“少城主明察,將士們每日在大營裡圈著,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操練打仗,也就能靠這解解悶了,何況這種事,薛帥沒法管,把將士們的嘴堵上,像他心虛似的,隻好忍著……哎,少城主是沒瞧見,昨個夜裡薛帥一個人在營帳喝悶酒的樣子。”
“……他喝悶酒了?”
“可不嘛,帝都擘藍春,自己喝了一壺,今早起我去找他,那一身的酒味啊。”
說到酒味,楚熹不由禁著鼻子往廖三身上嗅了嗅:“你……”
廖三忙道:“聞到了吧,我隻是在薛帥營帳裡待了不足一刻鍾,染一身酒味。”
楚熹眉頭皺得愈發深。
“薛帥好面子,肚量小,比不得少城主心胸寬厚,少城主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就看在他為那些風言風語,心裡憋悶的份上,多包容包容他。”
“你來,就是想同我說這些?”
廖三輕拍了一下額頭:“瞧我這腦子,我是為了阿準的事,想請你家少夫人幫忙,給阿準置辦幾身行頭,錢我一文不少,隻是……”
楚熹笑笑:“名義上,是府裡給阿準預備的。”
“少城主果然冰雪聰明。”
“廖三爺,我發現你近來,在人情世故這方面的造詣,可以和婉娘媲美了。”
提及婉娘,廖三那些小心思頓時拋到九霄雲外,揚聲大笑起來,通身掩蓋不住的意氣風發。
楚熹看著廖三,想到薛進,忽然覺得怪對不起薛進的。
她當初在蟠龍寨信口胡言,雖是形勢所迫,但流傳甚廣,一個版本塞著一個版本的離譜,正如廖三所說,薛進好面子,肚量小,指不定多憋悶,偶爾為此抱怨,她解釋解釋也就罷了,那麼大吵一通,反倒像做賊心虛。
“薛進今日可在大營?”
“在呢!少城主要去大營嗎?”
“去,去看看你們那幫碎嘴子的將士究竟如何在背後議論我。”
廖三憨笑了兩聲,忽然道:“哎呦,少城主明日再去吧,今日恐要和亳州軍交戰。”
“那正好!”楚熹攥緊手掌道:“我便將陸家雙生子叫出來,當著兩軍陣前,把當日蟠龍寨的事說開了!看他們以後還敢無風也起浪!”
“啊?不,不好吧。”
“哪裡不好!廖三!你實話實說!你是不是也以為我跟陸深陸遊有一腿!”
“……”
廖三長長久久的陷入沉默。
楚熹伸出手,指著他:“你別去找婉娘了,跟我一塊回大營,我要讓你親眼看看,我是怎麼自證清白的!”
作者有話說:
剛結婚,難免要磨合一下,不用太激動哈(我還覺得自己寫吵架寫的挺真實,我都被楚熹氣到了)
第88章
楚熹心意已決,不容勸說。
可廖三是真怕她會弄巧成拙,更怕自己勸和不成,反倒釀下大禍,一個勁的想找借口脫身,說什麼要給司其捎東西,又說什麼馬匹性子太烈不敢騎。
都叫楚熹給擋了回去。
楚熹因從前種種“風流韻事”,總遭受薛進的猜忌,深受其苦,倍感煩惱,左右今日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她非跑一趟大營不可,那不如就借著這個機會,徹徹底底澄清了謠言。
旁人誤解她就罷了,廖三明明知道她當初在蟠龍寨的處境,居然也認定她和雙生子有一腿,這是楚熹萬萬不能忍的。
她幾乎是拎著廖三的衣領子,把廖三拎到大營的。
看得出來今日薛軍要有動作,大營之外防守極為嚴密,每百步之遙便有一隊暗哨,便是認得楚熹和廖三,也照規矩將其攔下:“令牌!”
廖三習以為常,從懷裡拿出令牌,遞給那隊暗哨,與此同時向楚熹解釋:“營中將士沒有這令牌是嚴禁出入的。”
“那我可以進嗎?”
“少城主自然是可以。”廖三掃了眼她身後的一眾城衛:“軍令如山,還望少城主見諒。”
軍令如山,楚熹沒什麼好說的,隻吩咐一眾城衛在此等候,隨著廖三進了大營。
薛軍大營佔地足有三十畝,前山後水,帳舍無數,在帳舍四周用粘性極強的黃土夯砌了半壁堡壘,據廖三所說,黃土堡壘比石牆更為堅韌,便是用陶罐彈狂轟亂炸也不過掀起一陣黃煙。
此乃薛進就地取材想出的辦法,以防敵軍夜襲大營燒毀糧草。
說白了,是從前圍攻安陽反遭偷襲後,吃了虧,長了教訓。
“少城主!”司其正整軍備戰,忽見廖三領著一個短發的藍衣女子,趕緊小跑過來請安:“少城主今兒怎麼得空來大營?”
楚熹朝他笑:“這幾日你們薛帥忙於軍務,都沒回府裡,我來瞧瞧他,順便給他送些衣物。”
楚熹這番話,司其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但仍然面露豔羨。
“對了,你託廖三爺捎的茶葉,城裡如今買不著好的,我命人從府裡庫房取了一批陳年紅茶,回頭給你送來,你給愛喝茶的將士們分一分,不夠再說,我想辦法弄。”
“多謝少城主!真難為少城主百忙之中還能想著我們。”司其笑了笑,緊接著又道:“話說回來,我該去謝薛帥才是,這都是沾了薛帥的光啊。”
楚熹聞言也笑:“一家人,什麼謝不謝的,往後可不許再這樣了。”
廖三:“……”
看來,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
道別了司其,廖三領著楚熹來到薛進的營帳。
薛進坐在塌上,手裡捧著一本兵書,聽到門簾掀起的聲音,微微抬眸,而後輕哼一聲。
別看這一哼動靜不大,可給廖三急壞了,心說人家少城主都屈尊降貴來哄你了,你他娘咋還不知好歹呢。
楚熹比廖三看得開,仍舊溫聲細語,滿面笑意:“夫君還生氣呢?”
薛進盯著她,不吭聲。
楚熹做出一副要賠禮道歉的模樣,偏過頭道:“多謝廖三爺引我過來,你先去忙吧。”
“好,好……”廖三一邊向外退,一邊朝著薛進使眼色,嘴巴撅起來,無聲的說:“寵,寵……”
也不知薛進有沒有領悟到他的良苦用心,廖三抱憾出了營帳,揚聲吩咐守在四周的兵士:“薛帥和少城主有要緊事商議!都閃遠點!”
兵士們齊聲應道:“是!”
楚熹等了片刻,撩開簾子張望一圈,隻見天高雲淡,春暖花開,營帳附近空無一人,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轉身看薛進,薛進已然放下兵書,站在床榻旁。
“怎麼,你預備一直宿在大營了?”
“……不是你撵我走的嗎。”
“我還讓你道歉呢。”
薛進抿唇,走到爐子旁,用鐵鉤揭開爐蓋,往裡面添了兩塊炭,而後將裝滿水的銅壺擱在上面,做完這一切,才問道:“喝水嗎?”
薛進的字典裡,大抵沒有道歉這兩個字,“喝水嗎”就是他道歉的方式了。
楚熹並不打算接受:“不喝。”
“……”
“我今日來,是給你送幾件換洗衣裳,順便在將士們跟前轉一圈,省的他們妄加猜測。”楚熹提起包袱,丟在薛進的床榻上,哼笑一聲道:“你就踏踏實實在這住著吧。”
“……”
薛進手裡還捏著鐵鉤,看楚熹的眼神帶有一絲幽怨,像是再說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臺階下。
楚熹以為,自己主動來大營找他,不叫他灰溜溜的回安陽,已經是給他臺階下了,不好一個臺階接著一個臺階,給他送十八層地獄去:“既然你……”
話剛出口,便被薛進打斷:“讓我道歉可以,你也要道歉。”
“我幹嘛道歉?”
“你忘記那晚自己都說了些什麼渾話?安陽城是你家,安陽府是你家,好啊,我是外人,我不配待在你家。”
楚熹愣住。
其實她來大營找薛進,隻是覺得她沒必要為了一點子虛烏有的事和薛進大吵一架,想著給薛進一個臺階下,至於她吵架時口不擇言說了什麼,她早就忘了。
她,真的說那些話了嗎?
在這一瞬間,楚熹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她父母都是極為要強的性子,動不動就為著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因為她還小,從來不避諱她。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看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