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嚇唬嚇唬他,跟我來。”
這一帶的地道被挖成了“中”字型,楚熹從左側繞過去,正好堵在薛進對面,兩撥人終於在地道裡打了個照面。
“站住!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狗命來!”
廖三不明白,為何楚熹每次都要搞這麼一串口號:“你是不是有病!哪來的樹!”
楚熹高舉起手,目光堅定的看著他們:“天地玄宗!萬氣根本!”
“他娘的!”廖三從背後掏出弓箭,直指楚熹,怒道:“你再說一句廢話,信不信老子一箭射死你!”
仇陽下意識的想要擋在楚熹身前,楚熹忙抓住仇陽的袖口。
廖三不敢輕易動她,可絕對敢朝仇陽下死手。
楚熹將仇陽拉到身後,瞪著廖三道:“好啊,那咱們就同歸於盡,薛添丁還在這呢,我反正是不虧。”
薛進冷笑:“怎麼,我的命比你的命值錢?”
“跟你比,當然是不值錢,你可是堂堂的西北王。”
“你呢,堂堂的楚霸王。”
二人相視,咬牙切齒。
即便地道裡光線昏暗,雙方人馬皆能看清對面熊熊燃燒的烈焰。
廖三心道:果然有舊情。
司其心道:這場景我期盼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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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統領心道:薛進,狗東西。
楚熹忽然哼笑一聲:“你不用瞪我,搞得好像你能看見我似的。”
司其原本還存著看熱鬧的心思,一聽這話,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這可是薛進的逆鱗!
惹急了,薛進真容易和她同歸於盡啊!
司其戰戰兢兢的看向薛進,從薛進的臉上,他察覺不出絲毫的怒氣,反倒讓他更覺恐慌了。
“我是看不見。”薛進說著,緩緩走上前,語調近乎溫柔:“你以為,這都是拜誰所賜。”
“那能怨得了誰呢?”楚熹毫不退讓的看著他:“你既然來了輝瑜十二州,選了這條路,就該清楚,生死由命,成敗在天,怎麼,隻需你提起刀劍去殺別人,不許別人來殺你?”
“所以,你早知道沂江上那場刺殺……是楚光顯動的手。”
“你管我早知道還是晚知道,你想找我老爹報仇,我告訴你,沒門。”
薛進心知肚明,那時他在安陽,楚光顯幾度對他起了殺心,隻是礙於楚熹,楚熹將他看得太重,甚至做出一種,倘若他死了,她也絕不獨活的架勢。
曾經種種,一如昨日,又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薛進站在楚熹身前五步之遙處,笑了笑:“你若真不想我找楚光顯報仇,最好現在就與我同歸於盡,隻要我活著,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這麼近的距離,火藥一炸,他們倆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
這麼近的距離,薛進終於看清了楚熹。
她渾身是土,長發凌亂,一副男子裝扮,清澈明亮的瞳孔裡裝著滿滿當當的倔強,哪裡有半點當初那個楚家三小姐的模樣。
薛進覺得,還是從前的楚熹好,沒有一件像樣的心事,隻想著吃喝玩樂,想著如何哄他高興的那個楚熹好。
“哎,你離我這麼近,是當我這沒人啊。”
楚熹背後的一眾統領立即抽出佩刀,而廖三司其等人也趕忙上前。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楚熹輕笑了聲道:“我才不跟你同歸於盡呢,我活的幸福著呢,你想死就自己死去吧。”
說完,隻見她向後飛快的退了幾步,轉身就跑,而她身旁的那些統領似乎早有預料,緊隨其後,寸步不離。
這故事情節廖三可太熟悉了,怒喝一聲:“追!”
司其最先動作,他帶人一路窮追不舍,直跟到一處向上的地道,微弱的光亮從木板縫隙透進來,那便是逃離地道的出口。
楚熹要逃,證明這地道裡的確有火藥。
司其追得更緊,生怕他們跑出去後堵死地道。
薛進意識到不對,猛地止住腳步:“司其!停下!別追了!”
他話出口的瞬間司其已然帶人衝出了地道。
刺目的光晃在司其臉上,白茫茫的一片。
他回過神時,鋒利的刀抵著他的脖頸,他依稀看到楚熹眼睛上蒙著一層黑布,笑嘻嘻地說:“沒抓到薛進是有點可惜,好在不是全無收獲。”
作者有話說:
給我評論,扶我起來,我還能日……(跌倒,躺平)
第57章
“司其是嗎?”
“薛進是這樣叫的。”
楚熹踢了一腳地道口的木板,那木板隨著中間的軸心不斷翻轉,由急漸緩,地道裡,薛進的身影忽明忽暗,光束落在那銀甲戎裝上,輝芒耀眼,英挺至極,落在他臉上,他眼底的血色就更深一層。
楚熹抵住木板,隔絕薛進的視線,輕快而又明朗地說道:“司其我就帶走啦,讓他去和板凳做個伴,免得板凳一個人太孤單,廖三爺,放心哦,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小弟的。”
廖三咬著牙,氣得渾身發抖,卻拿楚熹毫無辦法。
這會殺出地道,必定遭擒,落到楚熹手裡,受她的冷嘲熱諷,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廖三難得的緘默,讓楚熹笑得愈發歡喜:“今日份的善良已告罄,最後再奉勸你們一句,別在這地道裡東衝西撞的亂走,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地道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很快便沒了動靜。
廖三深吸了口氣,從衣袍上撕扯下一塊布條,蒙住自己的雙眼,提著刀緩緩推開木板,隻見四周空曠寂靜,連個人影都沒有。
回頭看向薛進:“薛帥,他們恐怕又進地道裡了。”
短短半個時辰,折損了一個司其,外加二十餘精銳兵士,他們這一遭算是背石頭上山,吃了個大大的硬虧。崔無說:“這楚熹譎詐多端,難保不會在前方設埋伏,我們還是及時止損的好。”
薛進緊抿著唇,默默良久,終於開口:“撤。”
廖三猜測的沒錯,楚熹的確又鑽回了地道裡,她怕薛進跟她正面剛,順著主道一口氣殺到安陽,那她的劫糧大計可就毀於一旦了。
好在薛進識趣,領著一眾將士原路返回。
“十五,十六……二十三個。”楚熹點完人頭,吩咐羅統領:“先搜身,搜幹淨些,然後前面這兩個送去城主府,旁的關進府衙地牢,務必嚴加看管,一日兩餐,勺子筷子都不要給。”
“是!”
“仇陽,你帶人再收拾收拾地道,要快,兩個時辰左右他們還會派人下來的。”
“知道了。”
“陳統領,你去北場,找郭泉做幾個小地蛋,震懾震懾薛軍,爭取再拖延兩日,兩日之後咱們便去小檀山,劫了他們的辎重。”
“屬下明白!”
楚熹當著司其的面,公然算計薛進,司其不禁瞪大眼珠,掙扎個不停:“唔,唔——”
楚熹垂眸,看著塞了滿嘴麻布的司其,得意的笑笑:“沒聽過一句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嗎,你老實點吧,看看板凳,人家多乖。”
司其扭頭看向板凳,板凳瘦瘦小小的縮在人堆裡,並沒有被五花大綁,更沒有被堵住嘴:“……”
“其實你應該慶幸落到我手裡了,等我截下薛軍的糧草,你在薛軍大營裡不得餓肚子嗎,在安陽,我不敢說給你大魚大肉,可絕對能讓你吃飽飯。”
司其仍是瞪她,一副對薛進忠心耿耿的模樣。
楚熹不再說什麼,讓羅統領將人帶下去。
之後兩日,薛軍兵分三路,一路繼續挖掘攻城地道,一路翻找坍塌的土層,一路在安陽地道中阻截安陽城衛。
與此同時,老爹那邊終於從安民村挖到了城外的小山包,繞過小山包,又是薛軍的地道,他效仿著楚熹的辦法,將薛軍好不容易重新挖通的地道再一次炸塌。
這下徹底惹毛了薛軍,李善動用了上萬將士進行大掃蕩,而安陽兩條主道連通,近百條支線首尾相繼,其中暗道,假洞,陷阱,數不數勝,眾城衛置身其中,佔盡天時地利,倒也不輸那人多勢眾的薛軍。
表面看似風平浪靜的安陽城,底下已然打翻了天。
明日便是年三十。
楚熹估摸著薛軍的辎重差不多該運來了,率領一眾統領從暗道秘密潛入小檀山,在小檀山上蹲守了大半日,未見缁車的蹤跡。
風吹落葉,悽涼蕭瑟,林子中時不時傳來一陣怪異的鳥鳴。
楚熹伏在草窩裡,背靠著一塊巨石,搓了搓自己冰涼的掌心,小聲抱怨道:“怎麼還不來,真是冷死個人……”
陳統領道:“會不會是薛軍糧草緊缺,送不上來了?”
楚熹搖頭道:“不可能,要真糧草緊缺,他們早玩命似的往安陽城裡打了,哪裡會這般不緊不慢,再等等,我有預感,天黑之前一定會送到。”
“少城主以為,他們能送什麼來?”
“嗯……肯定有酒,雞鴨豬羊也不能少,十萬將士呢,大過年的,不說一人分口肉,也得有口肉湯喝吧,圖個好彩頭嘛。”
陳統領連雞鴨豬羊的影子都沒瞧見,就開始幻想如何處置了,他忍不住笑了一聲道:“那咱們咋往回運啊,從地道裡走,可容易碰上薛軍。”
安陽城裡不缺糧草,可牲畜到什麼時候都是有限的,尋常人家一年到頭也就能宰殺個三五次,飯桌上的葷菜主要還是沂江裡的鮮魚,比不上薛軍攻城掠地,將百姓們飼養的牲畜全都裝進了自己的腰包。
“從上面走唄,等他們醒過神想追上來,咱都到安陽了。”楚熹頓了頓,又說道:“咱們這算不算劫富濟貧呀。”
眾統領聞言紛紛大笑。
這時前方探子來報:“少城主,薛軍的缁車過來啦,我乍一看,得有三千缁兵,七八十輛大馬車,後面還趕著一群豬,那豬生得真俊啊,白嫩嫩的,粉嘟嘟的,一走小腚一晃悠。”
探子這一張口,就知曉安陽城裡太缺葷腥了,太平日子裡還能去別處買,這打起仗來買都沒地買。
楚熹正色道:“都準備好。”
小檀山埋伏了兩千多的城衛,各個頭戴枯草帽,身披爛蓑衣,往地上一趴就和冬日裡的漫山枯黃融為一體了,莫說從官道往上看,就是近在咫尺,也要仔細瞧一瞧,才能看出那裡有個人。
楚熹屏住呼吸,隻見一列缁兵縱馬而過,毒辣的雙目四處張望,直至穿過小檀山,自覺兩側毫無異常,又馭馬回轉,高舉大旗,讓後面的缁兵進入這條官道。
伏地魔,永遠的神。
楚熹攥緊手中細繩,等缁兵隊伍行至官道中間,猛地往後一拉。
“嘭!”
炸彈轟鳴,塵土飛揚,惹得缁兵驚慌失措,忙掉頭往後走,而緊後面的地蛋也隨之爆炸,威力之大,遠勝先前這個,實實在在的震懾了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