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不是什麼軍事迷,隻能提供一些小靈感,真正動手去實施還得指望郭泉。
郭泉打一開始就對火藥很感興趣,也有幾分才能,安陽那些新鮮有趣的煙花都是他一點一點鑽研出來的,楚熹不過動動嘴罷了。
但炸彈和煙花完全兩碼事。
郭泉在北場摸爬滾打大半天,連一聲響都沒聽到。
難,真難。
郭泉煩悶的搔了搔自己滿頭半黑不白的頭發,對楚熹道:“少城主,這線超過十步遠,力道就不能夠讓火石點燃火藥,十步遠好做什麼的,仇統領隨手一扔都扔過去了。”
火石是靠摩擦打火,將火石抽出那一瞬間,是很難確保它成功點燃火藥。
楚熹忽然想到那老式打火機,忙拿起筆在圖紙上畫了一個齒輪:“這樣如何,底下放點棉絮浸泡後的火油。”
郭泉眼睛又亮了,急忙補充道:“輪子中間若再加一根軸,用細繩拉扯它轉動,便可確保萬無一失!”
“沒錯!這樣隻需用一點火石,一點火油,就能成了!”
“我,我這就找鐵匠去做!”
整整三日,郭泉是茶不思,飯不想,家都不回,一門心思的在北場研制他的“地蛋”。
沒錯,地蛋。
這是郭泉隨口命名的。
雖然楚熹覺得不是很威風,但那玩意圓咕隆咚的,乍一看確實很像個蛋,往土裡一埋,可不就是地蛋嗎。
“廖將軍!廖將軍!那些城衛又在挖馬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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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挖馬坑?”
廖三把烤雞架在火上,不慌不忙的爬上山坡,蹲在枯草窩裡朝遠處看。
天色太暗,看也看不大清楚,依稀隻見一群人摸著黑在護城河外挖坑,挖那麼兩三下,又換一個地方挖。
“這哪是挖馬坑啊。”廖三不禁納悶:“怪了……”
“要不要稟報薛帥?”
“廢話,事出反常必有妖,當然要稟報,不著急,待我湊近了瞧瞧。”
“還是屬下去吧。”
“就你?不等到跟前就被發現了,老實等著。”
廖三在做水賊之前是靠翻牆撬窗謀生的小毛賊,如今雖貴為大將軍,但偷雞摸狗的看家本領沒有丟,他隱匿在夜色中,身體似鬼魅般緩緩逼近安陽城下。
終於是看清了。
這些人並非在挖坑,而是埋什麼東西。
廖三篤定此事非同小可,顧不上吃那新鮮出爐的烤雞,快馬加鞭的跑回去稟報薛進。
兩軍交戰,哪有不讓探子勘察敵情的。
楚熹壓根沒想過自己埋地蛋這事能瞞得過薛進。
在薛軍四面圍城,安陽偷襲營帳後的第五日,薛進再度率領大軍兵臨城下。
陣前還多了一個人,是薛進那位獨斷專橫的舅舅李善。
薛進攻城失利,攻城車盡毀不說,又丟了營帳和糧草,著實給李善氣壞了,他以為小小的一個安陽,城中不足一萬兵馬,薛進該輕易拿下才是。
不僅打了敗仗,還打了這麼丟人的敗仗。
書信已不能傳達李善的憤怒,於是他率領十萬大軍親自上陣了。
有他在場,薛進通常沒什麼話語權。
“舅舅,前兩日安陽城衛不知在城外埋了什麼東西,小心為上。”
“哼,故弄玄虛。”
李善是典型的西北人相貌,長臉,紅面,濃眉,窄眼,身形高大壯碩,醜是不醜,可看起來相當的兇悍,而他所率領的西北親兵,幾乎都是類似的模樣,也難怪關內人稱他們是荒蠻子,更難怪在薛進自爆身份前誰都看不出他是西北人。
薛進站在李善身旁,顯得格外白淨乖巧。
楚熹換了一個新的大喇叭,趾高氣揚的坐在城樓上:“薛添丁!瞧你那點出息!怎麼,打不過我跑回家找舅舅啦!”
李善當然知道城樓上的人是安陽少城主,可他仍問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言下之意,你楚熹在我李善眼中,不過區區小輩,名不見經傳。
楚熹想了想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安陽楚霸王!”
老爹正躲在城樓裡喝茶壓驚呢,聽她這一嗓子,一口水噴湧而出,呲了順子小刀一臉:“好家伙,這名號比她老爹還響亮,真虧她好意思說。”
饒是薛進恨不得殺進安陽城把楚熹吊起來毒打一通,這會也不禁被楚霸王逗笑了,就更別提本身笑點低的廖三:“哈哈,楚霸王,狗日的真不要臉。”
李善斜睨了廖三一眼。
即便廖三不服李善,在薛進面前也要給李善一個面子,清了清嗓子,強忍著不再笑。
四周肅靜了,李善方才開口道:“戋戋女子!狂妄如斯!安陽城是無人了嗎!”
楚熹在男權社會裡都混得說一不二了,哪裡容得了李善小瞧女人:“女子又如何!我就不信了!你們哪個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你李善再厲害!不也是從你娘肚子裡爬出來的!這會瞧不起女子!我要是你娘!我生個猴子都不生你!”
“你!你……”
李善身旁的將領實在看不過去了,上前勸說李善:“大將軍,此女牙尖嘴利,蠻不講理,不可與之叫陣。”
李善臉紅脖子粗的問:“地道挖通了嗎。”
“隻等大將軍一聲令下,便可掘開護城河。”
“動手!”
楚熹看他們嘀嘀咕咕,也沒個動作,正暗自納悶,忽見城門兩側的護城河旁捅出兩根鐵锨,鑽出兩個敦厚的布衣男子,當即驚道:“淦!土行孫啊!”
話音未落,護城河裡的水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沉。
四面城牆的城衛紛紛來報,稱薛軍挖掘數條地道,引走了護城河河水,照這個流速,不出半個時辰河水便會幹涸。
大軍壓城,也沒法出去把地道堵上。
楚熹無話可說。
人家把地道挖到她家門口,她竟然還一無所知,等河水流幹了,還不得一鼓作氣挖到安陽城裡來?
這回輪到李善得意:“莫說我李善欺負你這黃口小兒,現下降服,興許我還能大發慈悲饒你一命!不然,待我西北大軍殺入安陽!必定斬下你的頭顱!高掛在這安陽城上!”
李善其實挺知趣的,這會就不拿女子說事了,改稱楚熹黃口小兒。
楚熹“哼”了一聲,回罵道:“我楚霸王早晚有一日能到你那個歲數!你還能回我這歲數嗎!瞧不起誰啊!”
“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不能到我這歲數!”
“看看就看看!我還怕你啊!”
廖三忍不住在薛進耳邊小聲說:“這楚霸王是長著一張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鐵嘴不成?”
薛進皺著眉問:“他們將東西埋在哪?”
廖三看向百步之外的空地:“就埋在前陣子挖馬坑那。”
李善不開口了,隻等護城河水流幹,便舉兵攻城。
楚熹望著城下無邊無沿的十萬兵馬,不禁吞了吞口水。
李善和薛進不同,他一貫愛硬碰硬,這是護城河水引出去了,不然他敢用兵士的屍首填平了護城河,不殺到分崩離析,無路可退,他是絕不會退兵回營的。
可……就是將安陽城內囤積的火藥一口氣全都用上,也難以打退薛軍這十萬兵馬。
不能跟李善硬碰硬。
她志在守城,又不是要滅掉薛軍,何必鬧得兩敗俱傷呢。
楚熹拖著下巴沉思片刻,湊到大喇叭旁喊道:“薛添丁!當初你隱瞞身份潛入安陽,好懸成了我楚家的上門女婿,雖說後來發生一些事情,鬧得不是很愉快,但我心裡,對你仍是有幾分情意的。”
薛進冷冷的往城樓上掃了一眼,不予理會。
可薛軍的一眾將士卻不由自主的瞪大了雙眼。
蒼了個天啊!他們沒有聽錯吧!薛帥和安陽少城主竟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刺激了!
快再展開講講!想聽!
這人活在世就沒有不八卦的,哪怕眼看著就要拿命廝殺,也阻礙不了那蠢蠢欲動的八卦之魂。
就連李善都略感好奇,正想問問,又聽城樓上的楚霸王道:“你怎麼不勸勸你舅舅!挺大歲數了,南徵北戰的他不累嗎?在家安度晚年不好嗎?”
李善:“……”他一定要殺了這個黃口小兒。
一定,現在就殺!
李善繃著臉拿起重弩,對準城樓。
楚熹遠遠瞧見,忙躲到垛牆底下,耳邊傳來“嘭”的一聲響,弩箭扎在她方才坐過的木椅上,力道之大,讓木椅幾乎四分五裂。
楚熹瞠目結舌。
不怪李善獨斷專橫,他這本領絕非常人能所及,百步之遙,一擊即中,這一箭要射中手臂,絕對能斬下一截殘肢,在冷兵器時代,制霸一樣的存在。
嗚嗚嗚嗚好可怕。
但冷兵器時代已經過去了呀。
楚熹悠悠站起身,扶著大喇叭朝李善笑道:“舅舅果真老當益壯,比我老爹強多了,他就會在家裡喝個茶。”
躲在城樓裡的老爹不服:“胡說!”
站在城樓外的李善不服:“誰是你舅舅!”
說完,又欲舉起重弩。
楚熹收斂笑意,語調驟冷:“李善,你別不識好歹,信不信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血肉橫飛。”
李善自是不信,猛地一箭射來,許是太過憤懑,這一箭肉眼可見的射偏了。
楚熹咬著牙根雙手緊握,愣是沒有躲,任由那支箭從她身旁飛過:“好啊!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薛進嗤笑:“還要怎麼不客氣。”
薛軍眾將士隻見城樓上的黃衣女子突然伸出一隻手掌,直指碧天紅日,氣勢恢宏道:“天地玄宗!萬氣根本!廣修億劫!證吾神通!鬼妖喪膽!兇穢消散!內有霹靂!雷神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