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首攔住他們:“跑什麼,西北的俠義之士同那些土匪可不一樣,他們從來不殺百姓。”
“我……我害怕,我想回家。”
楚熹這麼一柔弱,反倒激起了賊首的雄心壯志,全然將自己方才急於逃命的醜態拋諸腦後:“不用怕!看他們敢動我!”
說話間,猴子山土匪的船已經到了跟前。
賊首挺胸抬頭的喊話:“屠老六!你敢上沂江作亂!不要命了嗎!”
被叫做屠老六的人一雙眼睛仿若毒蛇,幾乎黏在了楚熹身上。
楚熹暗道不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屠老六咧嘴一笑,對那賊首道:“廖三!我無意與你作對!你隻要把船上的女子交出來!我們仍舊是井水不犯河水!”
“放你娘的屁!你不在山裡待著!跑到江上截人!就是犯了老子這河水!”廖三頓了頓,又問道:“你哪來的船!”
“你別管我哪來的船!你若不交出那女子,就別怪我屠老六不客氣!”
說完,對面幾艘船上都架起弓箭。
楚熹心知肚明猴子山這群人是衝著她來的,可實在想不通自己何時暴露了行蹤,隻能強忍著恐懼躲在賊首身後:“那,那些西北義士幾時能來啊。”
為今之計,隻有等著兩伙人打起來,趁亂逃命。
賊首能招攬五十幾個兄弟,也並非蠢物,他扭頭看楚熹,皺著眉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跟著水賊或許有條活路,到猴子山土匪那可就未必了,楚熹毫不猶豫道:“我是安陽城的,隻要你今日能保我一命,糧草,火藥,金銀財寶,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廖三聞言,胡子亂顫:“你你你你,你就是安陽城那個少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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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老六見他們不為所動,怕待會西北軍真來了,便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放箭!”
廖三一揮彎刀,擋下箭矢,急忙對楚熹道:“快!躲進船艙!”
楚熹是拿錢買命,也顧不得什麼仗義不仗義的,拔腿就往船艙裡跑,老大自知若落在猴子山土匪手裡必死無疑,故而領著一眾統領幫忙。
楚熹躲在船艙裡,隻聽外面叮咣作響,廖三大喊:“板凳!救人!”
板凳很快將一個身形高大的水賊拖進船艙,那水賊肩上中了箭,痛得滿頭大汗,板凳作勢要給他拔箭,楚熹一把抓住板凳的手:“別!他會失血過多的!”
\"那怎麼辦!\"
“這……先,先這樣不要動,你剛剛放那個信號,要不要再放一個?萬一他們沒瞧見呢?”
板凳年紀不大,卻很是堅定:“放心!他們很快就會來救我們的!”
猴子山土匪仗著人多勢眾,已然殺上了水賊的船,水賊抵擋不住,紛紛退入船艙。
那屠老六看廖三這麼拼命,估摸著是知道了楚熹的身份,便在外面喊道:“少城主不必驚慌!我們隻是想拿你同楚城主換□□!斷不會傷你性命!又何必鬧個兩敗俱傷呢!”
“你這陣仗!瞧著是非殺我不可!”
屠老六當即讓人停手:“我曉得我這人在外名聲不好,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不傷你性命,就絕不傷你性命。”
不等楚熹有反應,廖三先惱起來:“你個奸/淫擄無惡不作的狗東西!還大丈夫!真好意思說出口!”
楚熹看出來了。
廖三的確是個義士。
作者有話說:
這波結束,女主就長大成人了。
第38章
楚熹本意是,認認慫,服服軟,和屠老六講講條件,打打商量,盡可能的拖延時間,等著神兵天降。
可義士廖三那麼嘎嘣脆的一通罵,徹底給屠老六惹急眼了。
拎著大刀衝進船艙,吩咐手下土匪道:“都給我抓起來!敢反抗者殺無赦!”
廖三當即擺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架勢,楚熹趕忙拉住他:“算了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廖三是不怕這些土匪的,可到底不忍小弟們慘死刀下,隻得順著楚熹下了臺階,虎著臉束手就擒。
於是除了楚熹之外,眾人都被五花大綁押上了土匪的船。
屠老六對楚熹還蠻客氣,一口一個少城主的叫著,拿她當座上賓,而老大和統領們與那些水賊一塊被關在了牢房。
“來人!給少城主拿紙筆!”屠老六吆喝一聲後,轉過頭對楚熹笑道:“勞煩少城主給城主大人寫封信,好報個平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但也不能一味低頭。
楚熹表現出一個青春期少女應有的叛逆:“我口渴。”
屠老六深吸了口氣,笑容略顯勉強了:“瞧我,竟忘了給少城主看茶,來人啊!”
土匪窩裡哪有會附庸風雅的,所謂的茶,就是一口大海碗,碗裡鋪著一層茶葉沫子。
楚熹嫌棄的瞥一眼:“這是人喝的嗎。”
給楚熹上茶的土匪頓時惱火:“別給臉不要臉!不肯寫信是吧!把你手指頭剁下來給楚光顯送去也是一樣的!”
那土匪把話說完了,屠老六才猛地站起身,狠狠給了他一耳光:“大膽!再敢多嘴我割了你的舌頭!”緊接著對楚熹笑道:“少城主別見怪,都是粗人,說話做事沒分寸。”
這招殺雞儆猴,楚熹十分的受用。
“讓我寫信也可以,方才有幾個水賊被你們的人傷了,得找大夫給他們看診。”
“一定,一定,少城主果真心善,你放心,隻要楚城主把我要的東西送到猴子山,這些人我一根手指都不會動。”
楚熹聽出他的威脅之意,輕嘆了口氣,提起筆來給老爹寫信。
寫到一半,忽有土匪來報:“寨主!石頭河那幫人找過來了!”
石頭河那幫人……莫非是,傳說中的,西北俠義之士!
楚熹生平第一次覺得西北人這麼可愛,她停下筆,做出一副很惶恐不安的模樣:“是截殺梁家的西北荒蠻子嗎!”
屠老六鎮定道:“少城主不用怕,區區荒蠻子,我屠老六還不放在眼裡!”
南六州諸城指望著沂江貿易往來,船隻絡繹不絕,免不得就有水賊出沒,在沂江各個地段上劫船越貨,像廖三這樣的團隊,南六州得有上百支,因此西北死士藏匿其中,便是遊魚入海,叫人難尋蹤跡。
直到西北軍入關,他們才得以顯露頭角。
聽廖三話裡的意思,這些西北死士在沂江上名氣不小,所作所為也比猴子山土匪仁義。
楚熹正琢磨著怎麼趁機逃命,屠老六突然收了她寫到一半的信:“少城主回頭再寫吧!咱們這就要靠岸了!”
“靠岸?”
楚熹一頭霧水的被屠老六扯到了甲板上,眼見幾艘大船都往岸邊靠攏,而不遠處荒蠻子的船正往這邊趕來,速度竟也不慢。
楚熹立刻意識到,猴子山土匪根本不擅長水上作戰,隻有到了岸上,鑽進山林裡,他們才能對付西北死士。
“快!都上岸!”
屠老六力氣大的驚人,楚熹在他手裡跟小雞崽子沒兩樣,完全任由他擺布,一路生拖硬拽,楚熹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江水裡,止不住的瑟瑟發抖:“慢點,慢點……”
屠老六置若罔聞,隻率領一眾弟兄衝到了江岸上,後面還跟著眾多被五花大綁的水賊。
義士廖三見人來救,更猖狂得意,扯著嗓子喊道:“屠老六!勸你識相點放了老子!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屠老六抓廖三純粹是賭這一口氣,聽他這麼說就更不會放過他了,冷著臉指揮手下:“他們的船敢靠岸,就給我一把火燒了!”
“是!”
如今火藥比金子還貴,土匪們自然是拿不出來,卻也自己鼓搗出了油罐,荒蠻子的船一旦向岸邊靠攏,他們便會將油罐砸在船上,以火箭點燃,威力不容小覷。
荒蠻子一看土匪手裡有火罐,果然不敢輕易靠岸,隻在江心盤桓。
廖三見狀大罵:“他娘的屠老六!你這個卑鄙小人!”
屠老六不過悍匪兇徒,卻能在猴子山打出一片天,與合州常州幾大城主爭鋒,心性自然非比常人,隻當沒聽見廖三的話,一把將楚熹抗在肩頭上,腳不停的往山裡跑。
山路坎坷,屠老六卻如履平地,可憐楚熹,都要別他顛吐了。
待一行人跑進深山裡,屠老六才松了口氣,將暈暈乎乎的楚熹放下來:“少城主,得罪了。”
楚熹扶著樹,擺擺手,好一會才醒過神,見廖三的最強召喚獸沒有追上來,徹底打消了逃命的念頭,老老實實的跟著屠老六來到猴子山的土匪窩。
不,準確說,是義士山的蟠龍寨。
屠老六大肆劫掠西邊來的難民,隻殺老弱病殘,留著身強體壯的,美名其曰充軍,實際是奴役他們做苦力。
楚熹進山這一路,見到不少壯年男子赤手空拳的搬石伐木,稍微動作慢點,在旁監工的土匪就會一鞭子抽到他的皮肉上。
這些難民沒日沒夜的幹活,給蟠龍寨建起了青石高牆,房屋瓦舍,乍一看竟也有名副其實的氣派。
山寨內土匪更多,見屠老六帶著楚熹回來,一擁而上,興奮的喚道:“寨主!事成了!”
“我屠老六出手,豈有不成的道理,隻可惜那幾艘船,便宜了石頭河的荒蠻子。”
“不打緊!隻要有了火藥,就是帝軍也得退三分!”
屠老六大笑起來,對手下人道:“沒瞧見少城主衣裳湿了嗎,去,給少城主備水沐浴,找身幹淨衣裳換!”
“得嘞!”那土匪奸笑著道:“少城主,這邊請吧。”
楚熹看他那笑容都頭皮發麻,皺起眉瞪向屠老六:“你放了我的人,叫他們跟著我。”
屠老六自不會讓寨子裡存有隱患:“少城主無需擔心,這蟠龍寨有的是女人,我叫她們伺候你。”
蟠龍寨的女人多是丘州難民,年輕漂亮的都成了壓寨夫人,相貌稍遜一籌的隻做些針線活,再有那不入眼的,就專幹燒火做飯的粗活。
屠老六為表誠意,特地打發了些美嬌娘來伺候楚熹。
那性情剛烈,不願委身土匪的女子早已求得解脫,剩下的大多屈服於屠老六的淫威,認了命,甘願在蟠龍寨扎根,故而這些美嬌娘看楚熹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楚熹原還想著能通過難民向外傳遞消息,可一看她們這眼神,也就無話可說了。
待收拾妥當,出門去尋屠老六。
沒走多遠就碰上一個身形格外高大健壯的土匪。
“這是……”
一旁的土匪道:“七哥,她就是安陽少城主。”
七哥?
楚熹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是屠老六的弟弟?看著也不像啊。”
被稱作七哥的土匪道:“我姓仇,仇七。”
楚熹算看明白了,這些個做賊做匪的都不愛用自己大名,有頭有臉的隻露姓氏,沒頭沒臉的幹脆就混叫一通,譬如廖三手下的小個子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