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那麼笨。
不難猜出,是趙策使計讓人故意問的。
聽說顧老爺子專橫獨斷,對待孫子輩極其嚴苛。
在外面怎麼玩都可以,一旦涉及牽扯家族利益的事,可由不得孫子們做主,畢竟顧家能繼承家族產業的,不止顧慎言一個。
「阿言,怎麼回事?」
剛才還漫不經心的顧慎言,不由抬起頭。
輕笑一聲,「不過玩玩而已。」
我心裏早就預想過。
隻不過親耳聽到,心仍然不受控制地被勒緊。
顧慎言眉眼長得極好。
哪怕說出很難聽的話,臉上依然慵懶鬆弛。
「玩膩了自然會丟了。」
「一個沒家世背景,又是二婚的,怎麼配進我們顧家的門。」
顧老爺子輕抿了一口茶,眉眼和悅。
趙策嘴角也微微揚起。
我猜,他此刻非常想看到我失落,難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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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證了他對我的勸告是多麼的正確啊。
顧慎言又輕咳了一下。
像對著趙策說。
「不過這種女人也有優點。」
這不就是含沙射影說從前的我嗎?
「趙總,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趙策欲言又止,臉色難看起來。
14
然後是椅子拉動的聲音。
顧慎言站了起來,單手松開了衣領上的紐扣。
「剛才那些話,都是爺爺,還有趙策你們想聽得對吧?」
「說出那麼難聽的話,我都想扇自己兩巴掌。」
「不尊重女人的男人,會倒楣一輩子。」
所以,聽墻角一定要聽到最後。
這年頭,萬事皆有反轉。
顧慎言輕笑一聲。
「比如我爸,辜負我媽,所以他死得早。」
「對了,還有趙總,你活該會失去最好的老婆。」
顧老爺子拍桌,「為了一個女人,事業不要了?」
「你要跟那個女的混在一起,顧家你就不用回了。」
顧慎言一手插兜,一手拎起西裝外套往外走。
「事業沒了,可以再做。」
「但老婆沒了,就沒了。」
「走了,這頓飯不合我的胃口,你們慢吃,我適合去吃軟飯。」
眾人面面相覷。
顧慎言要出來了。
我急急忙忙往樓梯間走去。
拐角處,卻被一隻手緊緊拽住。
「淼淼。」
15
「聽完墻角就想走?」
顧慎言把頭埋進我的脖頸裏。
「周淼淼,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能養我嗎?」
哦,原來他是要來吃我的軟飯啊。
「淼淼,不養嗎?我吃得少,又能幹。」
最後那個字他特意讀重音。
我耳尖忍不住發燙。
「要驗貨嗎?」
「啊,也不需要吧,你之前就試用過好多次了,隻是白嫖而已。」
「周淼淼,你現在可要付錢咯。」
這人的嘴,真是。
「喂,你真的戀愛腦到要放棄顧家的繼承權啊?」
他微微挑眉,「你剛才不是都聽見了?」
「我說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
「你就是不信。」
他眉眼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手腳卻緊緊纏著我。
我的嘴角微微上揚。
「行吧,先去租一個房子先。」
顧慎言眸光閃動,笑容燦爛。
「你這幾天沒理我,我難受死了。」
「哪裡難受?」
他抓起我的手,放進......
「全身......」
是我多嘴,就不應該問。
「淼淼,你要補償我哦。」
又是一夜無眠。
能力太強,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
16
我把離婚協議遞給趙策時。
他按了按眉心。
「你確定要這麼做?」
「哪怕他一無所有?」
趙策指的是我身後的顧慎言。
他是來監督我,是否離婚到位。
顧慎言自從脫離顧家後,卻愈發鬆弛,沒臉沒皮起來。
他雙腿交疊,自來熟地坐在人家辦公室的沙發上。
還讓趙策助理泡了一杯手磨咖啡。
「我也不是一無所有。」
「我至少還有淼淼呀。」
眉眼亮晶晶地,給他驕傲的。
趙策鐵青著臉,站了起來。
他心底正堵著氣呢。
本想一頓飯,讓我「看清」顧慎言的真面目。
沒想到,顧慎言卻反其道而行。
反而促進了我們的感情。
他氣死了都。
「讓女人養,你還驕傲了?要臉嗎?」
顧慎言抿了一口咖啡。
「要臉幹嘛,我有老婆就行。」
「你不懂,軟飯硬吃,也挺幸福的。」
沒見過吃軟飯這麼理直氣壯的。
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趙策陰鷙地看了我一眼。
「淼淼,你既然這麼堅決,這婚非離不可了。」
「我永遠等你。」
我內心總隱隱感覺不太對勁。
顧慎言不高興了。
攬著我往外走。
「找什麼找?一看就沒安好心。」
「合格的前夫哥就要跟死了一樣安靜。」
趙策在辦公室砸碎了一個杯子。
17
趙策終於鬆口了。
拿到離婚證這天。
我籲了一口氣,抱著一束最喜歡的百合回家。
剛到家門口。
一個人影閃現。
「淼淼,你回來啦,媽等你好久了。」
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中年婦女。
我頭皮微微發麻。
「你叔叔被關進去了,別人汙蔑他猥褻幼女。」
「那小女孩看著也不正經。」
「你弟弟賭博借高利貸被人扣住了,說不還錢,要砍手指。」
「你弟弟年紀小不懂事,都是別人騙他的......」
我努力壓制著胸腔那口氣。
終究是忍不下去。
「媽,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什麼都是別人的錯,你的老公兒子都對?」
媽媽瞪大了雙眼。
「死丫頭,怎麼說話的?那是你繼父和親弟弟,你說,你要不要救他們?」
「誰告訴你,我住這兒的?」
「趙策呀,這麼好的老公你不要,你還要養小白臉......」
我指尖按著眉心。
「停,我的事兒,不用你操心。」
「另外,我明白地告訴你,救不了,他們犯錯,就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媽媽怒了,臉上的肌肉都猙獰起來。
憤恨地伸出手,「那給我點錢。」
我笑了,「媽媽,前些年我給你的那筆錢足夠養老,現在沒了。」
「我不是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人工銀行。」
「你個死丫頭,沒良心的,好,你給我等著。」
顧慎言後腳回來。
18
他把我抱起,放到陽臺的搖椅上。
又給我泡了一杯玫瑰花茶。
最近他照顧我的姿勢越來越熟練。
「你聽到了?」
他不可否認地點點頭。
「淼淼,如果原生家庭給你帶來無盡的負能量。」
「那就大膽地跟原生家庭做切割。」
「記住,這並不可恥。」
顧慎言是懂我的。
這些也是我心裏所想。
「顧慎言,那我以後可能沒什麼親人了。」
他親親我的額頭。
「別怕,你還有我。」
19
我低估了媽媽的瘋狂。
週一顧慎言送我去繪畫機構上班時。
樓頂上站著一個要跳樓的女人。
拿著大喇叭不停地喊話。
一樓已聚集一群人。
個個看著我面色各異。
「我女兒就是這個機構的負責人周淼淼。」
「周淼淼品行不端,道德淪喪,還沒離婚就出軌,你們放心孩子給她教嗎?」
「她呀,還從小就勾搭自己的繼父......」
太陽直照,有些眩暈。
我有點沒站穩,背後全是冷汗。
樓頂上站著的是我親媽。
她卻一次兩次的想毀了我。
顧慎言把我摟進懷裏,捂上我的耳朵。
「淼淼別聽,不是你的錯。」
他單手掏出手機,神色肅冷。
「......對,你們報警。」
「用最快速度來兩個人,把她扯下來,用膠布封嘴也行。」
一場鬧劇在顧慎言的協調下,終於平息了。
「淼淼,她是你媽媽,你想怎麼處理?」
我指甲掐進肉裏。
嘴裏再度泛起16歲那年的鐵銹味。
「我媽情緒不穩定,精神出現異常,適合長期住院深度治療。」
我最後一次去看她時。
媽媽眼裏閃過一絲驚恐。
「我是你媽媽,我不要住這。」
「可是媽媽,你從來沒把我當過親生女兒對嗎?」
愛是相互作用的。
媽媽,你不愛我。
那我也不會再愛你了。
「放心,我會長期穩定地提供你的治療費。」
媽媽癱軟在地。
20
我沖進趙策辦公室。
想狠狠給他兩巴掌。
這一切敢說不是他引來的?
用我最害怕的事情,來攻擊我,侮辱我。
等我真的低落到塵埃裏時,讓我重新依附於他。
無恥。
隻是沒想到有人先動手了。
顧慎言從容地戴上手表,扣上袖口。
用拇指輕輕揩去嘴角的血跡。
整個人仿佛有一種破損的美感,迷人死了。
打架了還來勾人。
「淼淼,你來啦?」
「趙策......」
「他沒事,一點小小的教訓而已。」
地上的趙策很狼狽,可不止一點小教訓。
衣服破了,嘴角也破了,臉上青青紫紫,沒一塊好肉。
不過,看著挺爽的。
顧慎言冷哼。
「沒用的男人,才會用貞節去攻擊一個女人。」
「我從來隻屬於淼淼一個,你是嗎?」
「爛黃瓜而已,哪來的那麼多優越感,出軌一次又一次。」
「還想利用淼淼的家人,毀了她的事業。」
「你不懂嗎?毀女人事業的男人,會遭雷劈的。」
趙策眼神支離破碎。
「淼淼......」
「淼淼,我疼.......」他痛苦地捂著胸口。
曾經,他一喊疼,我就會關心他,哄著他,給他揉。
但那也隻是從前了。
「淼淼,你看一眼,我真的病了。」
他手裏顫巍巍地拿出一張癌癥確診單。
我對上他希冀的視線。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趙策,你活該。」
趙策頓時面如死灰,眼神黯淡下去,看不見一絲光芒。
「淼淼,我頭暈,快,給我掛急診。」
顧慎言一副要暈厥的模樣,嚇了我一跳。
21
做了些檢查。
醫生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一句。
「有可能是幻疼。」
讓回家養著。
我懂了。
顧慎言還演上癮了。
每天不是這疼,就是那疼。
不是哄著我給他剝葡萄,就是哄著我給他擦背。
擦著擦著,就經常走火。
「顧慎言,你要節制啊。」
「我現在沒錢了,就這點用處,我怕我不好好發揮,你就不要我了。」
說得怪可憐的。
眼尾硬是染上一抹紅。
後來幾天,更過分了,連飯都不煮了。
沒有一點被包養的自覺。
「淼淼,這飯我是一點都做不了。」
「怎麼回事你?」
他倒委屈上了。
「我每天從你家進進出出,沒名沒分去買菜,菜市場裏大家都對我指指點點。」
「說得可難聽了,說我不正經,我倒貼,舔狗......」
「我都睡不好了,怕大家挖出我曾經為愛做三的黑料......」
我無語住,「說吧,你想怎樣?」
「咱倆都同居這麼久了,你提都不提一嘴領證。」
「你是不是隨時都想提上裙子,翻臉走人啊你?」
我把筆記本「啪」的一聲合上。
「行,下週一去領證。」
可他還在那磨磨唧唧。
「又怎麼了,這樣還不行嗎?」
「明天就去可以嗎?求你了,我真的等不了下週一。」
我咬牙切齒,「行。」
顧慎言笑容璀璨。
哼著小曲,提著菜籃子愉快地去買菜了。
幾分鐘後,我聽到他在跟鄰居打招呼。
「今天天氣不錯,誒,你知道我明天要領證嗎?」
不到半夜,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了。
「聽說了嗎,603那個住戶明天要領證。」
22
領完證後。
我才發現。
男人的鬼話果然不能信。
「我選了一套溪邊的別墅做婚房,淼淼喜歡麼?」
「不是,你不是被踢出顧家了嗎?」
變成窮鬼了嗎?
「是呀,但我沒說我沒錢啊。」
「放心,國外還有一些產業,純屬我個人的,養老婆足夠。」
「總資產有......」
我臉有些垮下來,「顧慎言,連你也騙我......」
「這些大部分做了資產變更,還在程式中,都記在淼淼名下,做嫁妝......」
我摸了摸鼻子,「哦,偶爾騙一下也沒關系的。」
後來,顧慎言把我摁在床上。
一遍又一遍......
「你到底是喜歡我的人,還是錢,嗯?」
真是妖孽啊。
連「嗯」字的尾音都那麼勾人。
小孩子才做選擇。
錢和人我都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