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一個孩子要花費的精力,不是你們小年輕能想像的。」
「鄭佳佳,你要是非要帶著那孩子,我絕不同意你跟小路在一起。」
縱使早有心理準備,這一刻心還是涼。
這幾年,我嘗試著跟合適條件的男生接觸。
可他們一聽有松松,就都打了退堂鼓。
覺得我不必如此。
不敢也不想擔這個莫大的責任。
能理解的。
成年人的婚姻,充滿了計算與權衡。
大多數時候,不是因為愛構建家庭,而是因為各方面都很合適。
我迎上陸阿姨的眼睛,淺淺笑了下:「不好意思,阿姨,我必須照顧他到大學畢業。」
我將自己的手往回拽:「宋路,要麼你再找找別人?」
趁彼此還陷入不深,放開吧。
宋路死死握住不放,抬起冷靜的眸:「爸,媽,我今天不是徵求你們的同意,是帶你們見一見。」
「如果你們不喜歡佳佳,以後我們就少回去。」
陸阿姨大怒:「你什麼意思,我養你到這麼大,你要為了個女人跟我們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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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路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勾了唇。
他笑得清冷涼薄:「媽,我是外婆帶大的,十五歲念高中,才被接到你們身邊。」
「你在我身上,除了錢,可沒花太多的精力。」
難怪宋路跟陸運關系這麼好,原來從小一起長大。
陸阿姨臉色大變,指著宋路的鼻子:「你,你……」
陸運打著圓場:「姐,佳佳真不錯的,你要是不想讓她當兒媳,我就娶來給你當弟妹了。」
陸阿姨差點被氣死。
她放下狠話:「你要帶著那孩子結婚,就別認我這媽。」
24
宋路拉著我站起來:「那陸阿姨,我們先走了。」
我都驚呆了。
陸運也暗暗豎起大拇指。
出了餐廳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夏日的雨鋪天蓋地。
雨絲亂飛,宋路拽著我往後退了兩步。
我輕聲說:「我記得你有一把舊雨傘。」
宋路生活簡潔,不喜歡家裏堆積太多的東西,一旦有不需要的,就會馬上扔掉。
可那把傘,他一直留著。
我抬頭看他,雨已經濡濕了他的頭發,讓他臉也蒙著一層水汽。
「你說那是阿姨第一次接你放學,給你買的。多少年了,你還一直留著。」
所以,他心裏對陸阿姨,是眷戀渴望的吧。
「你想清楚了嗎,為了我跟松松,真的要跟你爸媽翻臉嗎?」
宋路正要回答,這時一道女聲插了進來:「宋醫生,鄭姐,好巧啊!」
我轉頭,看到劉芝牽著松松的手,站在不遠處的石柱後。
剛才我跟宋路的談話,他們顯然聽到了。
我心一慌,趕緊上前去牽松松的手:「你為什麼把松松帶出來了?」
這些天,劉芝來找過松松幾次,也送了玩具吃的,不過松松都不搭理她。
可是他們現在卻手牽手。
松松小眼睛紅紅的,還是由著我牽他過來了。
我抱著他上車時,劉芝在背後喊:「松松,媽媽跟你說的話,你別忘了啊!」
我問松松劉芝說了什麼,可他卻不肯開口。
鄭姨的病穩定多了,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
這天入睡前,松松小聲問我:「宋叔叔最近不怎麼來了,是因為我嗎?」
「當然不是,宋叔叔是醫生,還有很多小朋友要照顧呢。」
他前段時間為了幫我一起照顧鄭姨調班了,現在要補回來。
而且……
我也希望給他一點時間好好考慮清楚,養育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不是小事。
「奶奶是不是照顧我才生病的?」
「不是。奶奶是不小心生病了,很快就會好了。」
我勸慰了好一會,松松還是心事重重。
出院那天下午,我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劉芝,真的去起訴爭奪松松的撫養權了。
25
剛看完,劉芝就來了。
「看來你收到了。」
她朝松松招招手:「松松,跟媽媽走吧。」
我將他護在身後:「劉芝,這官司你贏不了的。」
劉芝笑得燦爛:「松松,媽媽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嗎?」
松松絞著小手,淚眼汪汪看著我跟鄭姨,然後跑到自己房間拿出一個鼓鼓的小書包。
劉芝得意極了。
松松瞪她:「我不跟你走,你是壞女人。」
鄭姨和我長出一口氣,卻聽得松松哭著說:「奶奶,姐姐,我不想做你們的拖油瓶。」
「你們把我送到孤兒院去吧,偶爾來看看我就行。」
「奶奶,我走了你就不會生病了。」
「姐姐,我走了你就可以跟醫生爸爸在一起了。」他眼圈兒通紅,小心翼翼,「我可以最後再叫你一聲媽媽嗎?」
我眼淚決堤而下。
劉芝真不是人。
她居然跟一個三歲的孩子說這些話。
鄭姨從廚房拿出一把菜刀:「劉芝,你給我滾出去,不然我跟你一起死。」
劉芝嚇得夠嗆,不過臨走之前,她還放下話:「起訴書你們收到了,準備好開庭吧。」
「管他願不願意,他遲早要回到我這個媽媽身邊。」
她走後,我們三個人抱在一起嗷嗷哭了一會。
平復情緒後,我給陸運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電話剛掛斷沒多久,宋路來了。
他今天醫院忙不過來,所以出院時隻將我們送上車。
怎麼現在又過來了?
他對鄭姨點點頭,又親了親松松,然後牽住我的手:「鄭佳佳,把戶口本和身份證拿上。」
我一臉茫然。
他看了看手錶:「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們現在去民政局領證。」
他蹲下來,摸摸松松的頭:「我和姐姐會成為永不分開的一家人,到時候你就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甜蜜果了。」
我都懵了。
鄭姨一頭紮進房間,很快把我的證件找出來:「在這呢,快去吧。」
「可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
宋路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
打開,裏面居然全是口紅。
「這是我這段時間以來買齊的不同口紅色號。一共是 99 根!」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個金戒指。
我記得這個戒指。
四年前我們一起逛街,當時我們還窮,我指著櫃臺裏那個金戒指說:「以後你用這個跟我求婚就可以了。」
宋路單膝跪下:「鄭佳佳,我們領證去吧。」
鄭姨眼淚汪汪:「愣著幹嘛,趕緊去啊,一會民政局就下班了,結婚不就是頭腦一熱的事。」
到了民政局,宋路手機沒電,9 塊錢工本費還是我付的。
當晚,他擠到我床上,沒臉沒皮的:「得讓松松安心啊!」
「你手往哪兒放呢?」
「咱們合法夫妻,幹點合法的事。」
「你小點聲,一會鄭姨和松松聽見了。」
「你小點聲,別叫喚就行。」
……
後記
第二天宋路精神百倍,發了個朋友圈:總算騙到手了。
配圖是我們的結婚證照片。
他的朋友圈立馬炸了,我也接到了劉芝的電話。
她精神都有點不正常了,對我就是一通惡毒輸出。
可我居然不生氣了。
或許是因為,我已經嫁給了最愛的男人。
我很平靜:「劉芝,不止你可以起訴,我們也可以。」
「你帶不走松松的。」
劉芝還不相信。
可十天後,她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是鄭姨起訴她歸還不當得利。
當初她跟鄭姨簽的那份放棄撫養權的協議,的確不被法律保護。
可她從鄭姨手裏拿走的幾十萬,是實打實的。
當時鄭姨給錢時,我讓她從銀行轉賬,保留了記錄。
她帶走松松,鄭姨就討回這筆錢。
到時候她不僅要養孩子,還要還巨額欠款。
這樣的買賣,劃算嗎?
想必劉芝和劉芝的父母,都會好好掂量。
而且那份協議,還有我跟劉芝談話的錄音,都可以作為佐證,表明劉芝並不是真心想撫養松松。
要是真的開庭,想必法官也會酌情考量。
果然,沒多久劉芝就去撤銷了起訴,同時要求鄭姨也撤銷。
再過一個月,聽說她閃婚了。
嫁給了一個四十歲的二婚男,給一個十歲的女孩當後媽。
因為那男的願意出三十萬的彩禮,正好可以給她哥救命。
婚禮那天我帶著松松路過了那家酒店。
遠遠看到她目光呆滯笑容發僵地給客人敬酒。
隔著賓客,她看到了松松和我。
她定了幾秒,然後轉過頭去。
自己兒子不要,卻上趕著給人當後媽。
不過我還是希望她幸福,這樣以後就不會再打松松的主意。
可顯然,事與願違。
聽宋路的同事提起,劉芝懷很快懷孕,請假養胎,結果老公家暴,把孩子給打掉了。
她又時不時開始在鄭姨小區徘徊。
後來,宋路有了外調的機會,正好調去我老家。
徵求鄭姨的同意後,我們便舉家南遷了。
再後來隻偶爾聽說,她隔三差五就挨打,繼女跟她勢同水火。
老公隔三差五來醫院鬧,後來護士的工作也沒保住……
懷過幾個孩子,各種原因都掉了。
他爸媽從她身上榨不出錢,對她也不管不問了。
宋路的爸媽依然不太待見我。
但反正每年也隻見幾次,維持表面和氣就好。
他們不喜歡松松,但也不至於遷怒一個孩子,就是淡淡的,不親近。
陸運 35 了都不結婚,不是在相親,就是在去相親的路上。
這年大年三十,我們一起去宋路的 80 歲的外婆家。
我在書房看到了一本相冊。
翻到了一張大合照,裏面居然有我跟陸運。
陸運站在門口,挑起下巴笑:「還記得嗎?那次我跟著老師去你們學校做法律講座,結果你以為我是來應卯的學生,要我幫你順便也簽個到……」
「記起來了,那會我急著去蹭課,為了能見一見宋路。」
陸運看著窗外炸開的煙花,輕聲說:「是呢。」
「那時候我真年輕,現在都懷孕要當媽了。還沒滿三個月,你先別跟他們說。」我合上相冊,認真看他,「小舅,你也三十五了,快點給我找個舅媽吧。」
陸運默了幾秒,低低應了一句:「嗯,是該定下來了。」
從書房出來,見宋路站在走廊盡頭。
他朝我招招手:「你胃口不好,我給你做了素餃子。」
我笑著跑過去抱住他,踮起腳吻了吻他。
無盡煙火在窗外綻放,我輕聲說:「宋路,很高興是你。」
「嗯,我也很高興是你。」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