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撲蜜一樣地纏著他。
妖艷風流。
我想,傅季言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他所擁有的令人艷羨的一切,足以支撐起他的自尊,何必遷就我?
在最後的那一年,他就像拋垃圾一樣,遠遠地將我拋在過去,擁抱屬於他的光鮮亮麗的人生。
所有人都不知道,99%的攻略進度,是我主動清零的。
是我主動放棄了對傅季言的「救贖」。
……
9
自那夜過後,傅季言好像就消失了。
我滿心滿眼地盼著,他能像過去一樣,很快對我失去耐心,然後放任我愛去哪去哪。
反正,這個世界的普通人還算正常,如果離婚分得一筆財產,我能跑到新地方,過上不錯的生活。
可是直到我在別墅裡被關了兩個月,傅季言還是沒有改變念頭。
他每晚都來陪著我:「滿滿,我很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知道前面的路該怎麼走下去。」
我突然想起,在我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系統對傅季言的評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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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抑鬱少年。
他對浩瀚宇宙有著獨到的見解,他的思維曠遠而深邃,這也就導致他在感情處理上的缺失。
他的既定結局,是在未來觸摸到科學盡頭時,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太過善良的人,總是不願意看到天才少年的隕落。
當年的我就是。
可現在,我隻是看著他笑。
「傅季言,想不明白就去死。」
兩天後,有人找上了門。
是陸野。
他瘦了很多,肉眼可見的憔悴,眼底有一種平靜的瘋感。
「傅季言,你告訴我,怎麼才能讓人恢復記憶?」
「林清她現在完全不記得我!她完全不愛我!」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天,傅季言和陸野在書房待了一整個下午。
我就坐在門口,聽到了故事的全貌。
原來這兩個月,林清把自己照顧得不錯。
被陸野帶回去之初,林清說自己有陌生人恐懼癥。
她喊陸野人販子,還說他敢強奸她,她就自殺。
當著陸野的面鬧了幾次之後,陸野不敢逼她了,允許她打電話玩手機,也允許點外賣上門。
結果林清不點外賣,點男模。
當年陸野怎麼跟周盈私會的,她就怎麼光明正大地做。
好幾次陸野回家,看見林清趴在男人的身上,睡得正香。
林清活生生逼瘋了陸野,陸野發火的時候,她就坐在沙發上,冷靜地看著。
再後來,陸野斷了她的手機。
她就砸了她和陸野的所有合照。
說她看著煩。
她根本不認識他,卻要被迫和他生活在一起。
陸野訂了對婚戒,瘋了一樣地往林清手指上套。
林清甩了他一巴掌:「我要進娛樂圈當歌手,你什麼時候幫我辦成了,我就嫁給你。人家養情人,又是砸錢又是砸資源的,你不會想空手套白狼吧?」
「失憶」後的林清尖酸刻薄,唯利是圖。
陸野咬著牙,不得不動用昔日的人脈,為林清硬生生在生死搏殺的娛樂圈拼出一條血路。
林清的新專輯調子唱得七歪八拐,甚至還引用了幾句周傑倫的歌詞,致敬周傑倫。
雖然我沒聽出來跟周傑倫有半毛錢的關系。
新專輯發布三天,硬生生地登頂熱榜。
評論區裡罵開了鍋。
「哪個傻逼關系戶,自己幾斤幾兩沒數?」
「唱的什麼鬼東西,滾出去!」
一首專輯被罵了十萬多條。
背後,陸野陪著人喝酒喝到胃出血。
第二天在醫院醒來,連床被子都沒人給蓋。
手機上是林清一條沒有感情的「謝謝」,和一個新的Word文件,名字是:《林清的第二首》。
其實有一年的冬天,林清也是這樣。
喝醉了,倒在冰天雪地裡,被人送進了醫院。
她全身都凍僵了,還有胃出血。
醫生給陸野打了十幾通電話,結果他為了給那首新專輯冠上周盈的名字,在錄音棚待了一夜,沒接。
他力求讓這首歌變得完美無缺,配得上他的白月光,
可是林清卻倒在了從酒局出來的第一個路口。
差點凍死在零下二十多度的雪夜。
林清是個記仇的。
反正也回不去了,就變本加厲地報復他。
幾次之後,陸野再也受不了了。
他找到傅季言:「能不能讓林清把記憶找回來?」
林清又不是傻逼,怎麼可能?
10
時間就像摁下了加速鍵。
正如故事裡召喚亡魂的人,最終召來的,不會是當初的愛人。
我和林清,徹徹底底變成了故事的旁觀者,看著人物走向既定的結局。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犯賤到去救贖他們的命運。
陸野為了讓林清想起自己,一天比一天偏執。
林清的垃圾專輯出了一張又一張。
榜單上了一次又一次。
罵挨了一遍又一遍。
全靠陸野拿自己的命去頂。
傅季言已經放棄了讓我回心轉意。
而是在無數個深夜,捏著我的肩膀,近乎病態地說:
「滿滿,你再等等我,等我研究出時光機,我們重頭開始。」
哈哈,傻逼。
看看腦子吧。
某天深夜,我再次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吵醒。
系統哭得很窩囊:「嗚嗚嗚嗚宿主,我終於聯系上你們了。弄丟了宿主,我快被老板罵死了。」
我猛地得睜開眼。
身側傅季言似乎察覺了什麼,也睜開了眼睛。
對上我空曠的目光,他下一瞬就湊了過來。
語氣中是不易察覺的驚慌。
「滿滿,你為什麼醒了?」
此時,我的眼前已經浮現出顯示屏。
系統抽抽搭搭地說:「嗚嗚嗚宿主,系,系統來帶你回去,技術員已經修正了BUG,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嗚嗚嗚嗚。」
我問:「林清呢?她那邊怎麼說?」
由於我這句話是當著傅季言的面說出來的。
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滿滿,你在跟誰說話?你一定是睡糊塗了。閉上眼睛好不好?繼續睡覺,我不說話,也不碰你,好不好?」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
可是我沒有理會他。
隻聽系統說:「林清剛剛已經傳回去了,當著陸野的面走的。臨走前還跟他說,她沒有失憶。」
「那邊已經瘋了,宿主,我看你眼前這位也快差不多了,事不宜遲。」
我面前彈出了「脫離世界」的按鈕。
此時,傅季言已經把我死死摁在床上。
眼眸猩紅。
發出不甘的嘶吼。
「姜滿!你哪也不許去!」
「你聽見沒有!我們還有機會!我不許你離開我!」
我說:「系統,幫我點擊——脫離世界。」
最後一刻,我看到的,是傅季言因為驚懼而散大的瞳孔。
11(兩個男人的視角)
陸野闖進傅季言別墅的時候,隻看見傅季言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凹陷。
姜滿剛走。
她睡過的地方還是溫熱的。
傅季言摸著她的體溫,不等反應過來,就被陸野摁在了墻上,挨了一拳。
「你不是說不會出問題嗎?」
「為什麼她會消失?」
幾個月不見,陸野瘦了一圈。
由於長期混跡生意場,抽煙酗酒,他的眼下掛著不正常的青紫。
此刻像個十足十的瘋子。
傅季言一雙眼睛猶如平靜的死水。
他狠狠掙開了陸野,扭頭穿上衣服朝外走去。
陸野窮追不舍,「你要去哪?」
「回到過去。」
這些年,他做了兩手準備,一是把姜滿從另一個世界拉回來。
倘若不成功,他會選擇回到過去。
他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知錯能改,一切都來得及。
外面風大雪重,傅季言踏著風雪闖進實驗基地時,迎面碰到了實驗人員一臉慌張地朝他跑來。
「傅總,研究結果對不上。」
傅季言眼底浮現出戾氣,「怎麼可能對不上!幾百次幾千次的實驗,你告訴我對不上!」
實驗人員哭了。
「傅總,別人都可以成功,可是唯獨您和陸總不行。因為,您說的那兩個人,根本已經不存在了!」
「從過去到未來,徹底不存在了。」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砸進了傅季言的腦子裡。
耳邊嗡嗡作響。
眼前一片空白。
「什麼叫不存在了?」
隻是很短的一瞬,眼前的實驗人員像是被重置了一般,眼神一片空茫。
他看著紙板上「姜滿」和「林清」的名字,發出了疑問:
「他們是誰?」
再然後,那兩個名字也消失了。
像是被憑空擦除了一樣。
實驗人員不知道自己來是幹什麼的,隻好麻木地朝傅季言點了點頭,問了句好,轉身離開了。
傅季言突然推開了研究人員,跑進去啟動了儀器。
隨後趕來的陸野被Ţű̂₃白光籠罩,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傅季言和陸野回到了很多年前。
遇到姜滿和林清之前。
可是這一次,再也沒有救贖他們的人出現。
重新經歷的人生,是他們本來的命運。
傅季言被人誣陷作弊,割腕自殺,被送進了醫院。
此後數年,命途坎坷。
再也沒有人在他跌倒的雨夜,輕輕揪住他的領子說:「傅季言,你站起來。」
也不會有人在他公司存亡之際,輕輕踮著腳安慰:「無論結果什麼樣,我陪你。」
他的一生,坎坷悲慘,黯淡無光。
通往科學盡頭的道路上遍布荊棘。
而陸野,在出道那年,被娛樂圈的各方勢力傾軋,摁進了塵埃裡。
他苦苦掙扎,起起伏伏,始終如同即將溺斃之人,尋不清方向,看不到來路。
沒有人肯在一個看不出天賦的窮歌手身上花費太多心思。
他的經紀人換了又換。
拿他當個燙手山芋。
最終,陸野崩潰這天,殺了很多人,然後吊死在自己不足30平的出租屋裡。
死前,那些光鮮亮麗的人生,走馬觀花一樣浮現在他眼前。
虛虛實實,最終化作遙不可及的泡影。
陸野的死訊傳來時,傅季言並沒有太多的心理波動。
與其說陸野偏執,倒不如說,此刻的他,更偏執。
他還是不肯放手。
經歷過黑暗,傅季言才知道光明的可貴。
隻要他活著,就要回到姜滿的身邊。
最終,他的願望實現了。
以另一種奇特的方式——靈魂。
系統的封鎖做得盡善盡美,所以哪怕傅季言用盡手段,也隻能在瀕死的那一刻,以靈魂的方式前往姜滿所在的世界,進行短暫的逗留。
他落在了一處鮮花遍布的公園裡。
午後的陽光穿過他的身軀,灑在幾個玩耍的孩子身上。
下一秒,那道日思夜想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帶著不滿,「下次家長會你去,剛剛我跟林清都快被罵成孫子了。」
傅季言瞬間扭過頭,目光死死定在了不遠處的女人身上。
明媚的陽光下,成熟了一些的姜滿不滿地嚼著口香糖,任旁邊的男人給她打傘遮陽。
男人笑得有些無奈,「好,下次讓老師給我打電話,我直接從公司過去。」
「對了,你不是說家裡的躺椅有些吵?我找人看過了,加了靜音棉。」
姜滿隨意地親了他一口,「那順便給我在窗外種點花,高一點的,躺在躺椅裡也能看到。」
「知道,向日葵嘛。」
傅季言一瞬間被鋪天蓋地的絕望席卷。
姜滿她……結婚了?
「媽媽!爸爸!」
小女兒伸著沾滿泥巴的小手,徑直穿過了傅季言的身體。
然後撲進了姜滿和男人的懷裡。
那張與姜滿一樣的眼睛,正巴巴地盯著男人,「爸爸,抱抱寶寶!」
男人眼底的幸福都快溢出來了,他不顧女兒手上的泥巴,把她託舉起來,讓她騎在脖子上。
每一個動作,都在傅季言的預料之中。
熟悉得仿佛是他本該有的未來。
男人轉身領著姜滿朝遠方走去。
「不是說今晚要跟林清一家吃飯嗎?」
姜滿回他:「她啊,剛才因為家長會的事,正罵她老公呢。」
「估計不好出現在公共場合,不然影帝挨罵,明天就上熱搜了。」
傅季言為了來到姜滿身邊,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這一刻,聽著一家人的歡聲笑語。
他突然有些走不動了。
他的靈魂變得重若千斤,難移半步。
傅季言用盡最後的力氣,絕望地喊出了兩個字:「滿滿!」
遠處的姜滿突然頓住,回過了頭。
遠遠地看向他。
傅季言眼淚瞬間流出來,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他難以置信地睜著眼睛,朝著姜滿伸出了手。
興許,這是老天給他的第二次機會。
姜滿的老公和女兒都停下來。
「嗯,怎麼了?」
姜滿扣緊帽子,惱火地拍了拍腦袋。
「我的包和手機!」
她急匆匆地走回來,拎起了遺忘在長椅上的包包。
轉身的時候,那頭傅季言摸過無數次的烏黑長發,與傅季言的指尖擦肩而過。
眨眼,消失在了遠方。
連帶熄滅了傅季言心底二十餘年來,好不容易再次燃起的明光。
四周突然變得很靜。
有風自曠遠的天空吹來。
吹起了傅季言的靈魂。
黑暗襲來。
他最終成了一支斷了線的風箏,迷失在一望無垠的浩瀚星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