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時……」
聘禮麼?我確收過一個梳妝匣,送我的那人說他是家中老三……
我一時愣住了,他沒說過他姓溫呀!
「莫非他沒同你說過他姓溫?我家老三千好萬好,隻這性子,真正是叫人無語得很,心中喜愛人家女娘,連姓名都不告知又是何道理?他在家中行三,名讓,字九卿。
阿樓你也莫怪他,他去歲七月去了揚州為陛下籌建行宮,歸家才不幾日,該是不及說……」
原他竟是溫家三郎啊!任工部侍郎,朝中三品大員,我卻以為人家是個泥瓦匠。
可我如今的身份家世,如何能配得上他?
阿娘看起來比我更惶恐不安。
「她前幾日同我講心悅一個泥瓦匠,我萬沒想到竟會是三郎君,隻是……」
「夫人莫說什麼家世身份的,我家不講究這許多,隻他二人兩心相悅就是了。
我家阿爹阿母聽了三郎說要娶妻不知有多歡喜,已催了我不知幾次,我今日來隻問問你們的意思,若是阿樓願意,改日便叫媒人來提親。」
我怎會不願?自是千百個願意的。
一切似做夢般。
待到了年底,我就要嫁進溫家了。
阿娘帶著我住進了京中新買的院子,他是個需要上朝的官員,平日裡總是忙的。
隻休沐日便會來,我將刻的玉牌送他,他慎重地掛在了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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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他看我看的各類玩意,他一一看過。
「不想阿樓竟是這樣有才的女娘,是我誤會了。」
他眼中帶著笑意。
「你誤會什麼了?可是覺得我隻會吃?」
「能吃才是福,我家寶銀時時刻刻都將這話掛在嘴上,我亦深以為然。」
「為何沒同我說你是溫家的三郎君?」
「怕將你嚇跑了。」
「怎會?京中哪個女娘不想嫁你?我若是早日知曉了,定然是用盡手段也要嫁你的。」
「哦?說說看,你要用什麼手段?」
「說了你也不懂。」
「不懂可以學的。」
「按著輩分我該叫你一聲表叔,你這般逗弄我怕是不太好吧?」
他聽見表叔兩個字,臉黑了黑。
我噗嗤一聲笑了,他也是有些介意自己年歲的。
他看我笑,伸手揉揉我的臉頰,直到揉紅了才松手。
「話說你看上我什麼了?我這人生得不好看,家世就更不用提了,還膽子小,又沒主意,還自私,除了會吃簡直一無是處啊!」
我認真地問他。
「或是從未有人將我當成泥瓦匠還能同我自在地講話吧?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南樓,你很好。」
25
溫讓要娶我的消息像風一樣吹遍了京城的每個角落。
溫家的閑話沒人敢說,隻我的事兒又被翻出來細嚼慢咽。
阿娘怕我聽了傷心,輕易不讓我出門去。
我在家安心地繡嫁衣,旁人說得有三分真,我沒法兒反駁。
我確實有千萬個配不上溫讓的理由,可我心悅他,便能抵過那萬千。
旁人要說便說去吧!
有一日宮中來了人,說是皇後娘娘賜了一柄玉如意同別的給我做嫁妝。
我阿娘千恩萬謝地接了,夜間點著燈瞧著,竟落下淚來。
「今日來的天使說了,這玉如意是溫家的大夫人給你求來的,她定然是聽說了京中傳言,想給你撐腰。
你說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玲瓏心腸的人兒?懂旁人的不易也就罷了!還這樣貼心?誰能想到我兒有這般的福氣呢?
待嫁過去了,你定然要用十分地真心待人。溫家同旁家不一樣,最看重的也是這份真心。你可聽見過二夫人將老夫人老太爺喚做婆母公爹的?都是阿爹阿娘地叫著。」
我用帕子給阿娘拭淚。
「阿娘,我都懂的。」
「懂就是了,如今有了皇後娘娘的賞賜,流言蜚語定然少了,旁人心中如何想不知,面上定然要敬你三分的。」
「阿娘,實則我並不在意,有些事本就是真的,叫旁人說也無妨,隻要三郎不在意,溫家不在意,其餘便隨他去吧!」
「我兒比阿娘看得清。」
阿娘摸著我發頂,我靠在阿娘肩頭,將眼角滲出的淚悄悄抹去。
有些善意同旁人來說隻是一句話,而於我同阿娘來說,便是天大的恩德。
看出別的難處不難,可看出來還做得不多不少恰到好處,才是難得的。
過了幾日淮王府要辦賞花宴,這是淮王府第一次舉宴,且還是宴請四方。
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請了,這日一早溫讓就親自來接我同阿娘了。
阿娘笑得見牙不見眼,認認真真收拾了一番,才戰戰兢兢地坐上了馬車。
我悄悄掀開車簾,溫讓就打馬在外面跟著。
看我掀開了車簾便溫吞吞笑著看我。
「怎得了?」
「你沒甚叮囑的麼?」
「叮囑什麼?我在你旁邊守著,你安心就是的了。」
他這人從不虛言,既說了,定是會守著的。
我便安了心,沖他眨眨眼,放下了車簾。
「三郎真正是極好的。」
阿娘又嘆道。
「是是是,這話你都說了百遍不止了。」
「就是好我才說的,怎得,你還不叫我說了?」
我無話可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說的可不就是我阿娘麼?
我們先去的溫家,去時二夫人已去了王府幫忙,其餘人皆在家中等著我同阿娘。
這是定親後我第一次見溫家人,自是慎重地一一問了安。
26
這是我第一次見傳聞中的溫閣老同溫學士。
溫閣老的長相,怎麼說呢?作為未來弟妹,我本不該評價。
可卻然他雖已上了年紀,可模樣依舊是驚心動魄的好看。
隻人太過清冷,或是久在高位,身上自帶著一種叫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溫學士就不同,生得儒雅不說,說話亦是溫雅的,二夫人說話的語氣,同他簡直如出一轍。
老夫人拉著阿娘的手隻說好。
「阿娘便饒了我們吧!隻這字我們這些時日聽了不知多少遍,待阿樓進了門,你再誇也不遲。寶珠同二嫂還等著呢,再磨蹭就遲了。」
大夫人拉著老夫人的手搖了搖。
「咱家是不是隻你這猴兒生了張嘴?」
老夫人用手指頭點了點大夫人的額頭,她.隻嘻嘻笑著。
那冷面的溫閣老竟伸出手來,在老夫人點過的地方輕輕揉了揉。
我忍著要長大的嘴巴,將心中的驚訝全忍了回去。
原傳聞中的寵妻,竟是這般不分地點場合的寵麼?
我用崇拜的眼神望著大夫人,這是怎樣的人才啊?竟將一個看起來這般嚇人的人迷成了這般模樣。
「見多了你就知道了,我長兄待寶銀,真正是如珠如寶。」
溫讓約是看出了我在忍耐,悄聲同我說道。
我能說什麼?好生羨慕啊!
世上哪裡去尋這樣的神仙眷侶?待日後我定是要多去尋尋大夫人的。
尋她取取經,看看如何馴夫有道。
溫家同王府就隔著一道溫讓修的門。
我今日確實是見了世面了,什麼樣的宴會才敢稱作賞花宴。
自是百花齊放,姹紫嫣紅。
一雙眼睛都不夠用了,不知王府從何處搬來這許多花草的。
九曲回廊,雕梁畫棟,晃人眼的琉璃瓦,同溫家是完全兩個模樣。
淮陽今日也在,人生的英武不凡,隻膚色黑了些。
王妃看見寶銀,如看見骨頭的小狗,跑過來就抱住了她的胳膊。
溫閣老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頭,肉眼可見的不開心了。
王爺臉上透著無奈,無奈中又帶著三分寵溺。
阿娘同我要行禮,王爺一閃身躲在了老太爺身後,老夫人拉住阿娘的手。
「都是家中晚輩,這禮他們哪裡敢受?」
老夫人道。
「阿娘說得甚是。」
王爺附和道,嘴角扯著個笑。
我莫名覺得他在溫家該常這樣的,對老夫人老太爺千依百順。
一場賞花宴辦熱鬧不已,若不是溫讓在一旁,我覺得自己個兒真要被旁人給瞧化了。
宴會開始王妃就說了,辦這場宴會也是因著她三兄要娶妻了。
借著宴會也叫大家瞧瞧,溫家老小對未來的三嫂有多麼滿意。
末了她還加了句「日後若誰還說閑話,便來溫家或王府說也成的。」
阿娘捏得我手背都疼了,溫家如此大費周章地給我做臉,皆是因著溫讓,我怎會不懂?
我去瞧溫讓,他隻在我身邊站著。
眼底帶著笑,有些憨,又有些滿足。
27
我嫁他那日,他喝多了。
二嫂使人端了碗面給我,我一日沒吃,將一碗飯全吃進了肚裡。
舉著扇子舉得手都酸了還不見他來。
寶珠帶著三個小孩兒守著我。
三個小孩兒都生得好看,一樣的生了雙桃花眼。
男孩兒最長,是寶珠家的,同他阿娘更像些。
女孩兒一個圓乎乎,嘴角有梨渦,一個溫雅的,生了張瓜子臉。
今天日子喜慶,三個都穿著紅衣。
我有些憂心,若是我生,孩兒定然不會這般好看。
隻盼著孩兒更像溫讓才好。
「三嬸,你便將扇子放下歇一歇吧!三叔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說話的是團子,便是溫閣老的長女,她小小年歲,說話小大人般,一點都不像她阿娘,全然同她阿爹一個模子。
「我阿爹當年娶我阿娘時千難萬難,大舅舅娶妻他不敢為難,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小舅舅了,定然要將小舅舅喝倒才了事。」
大寶說完,溫雅便嚴肅地點著腦袋。
「那是趙拾安運氣不好,誰叫他娶的媳婦有三個兄長開著?不過三嫂,我覺得趙大寶說得甚有道理,你便先將扇子放下吧!三兄不定什麼時候能回呢!
長兄得罪的人不知多少,今日約莫都報到三兄身上了。」
寶珠將我手裡的扇子拿過去擱在床上,我思索著她將才的話,在心底嘆氣。
寶珠對她長兄,真正是了若指掌啊!
「姑母說得甚是有理,三嬸要喝茶嗎?」
不待說完,團子端了茶來。
溫柔又端了點心,我吃飽喝足了,孩兒們沒了耐心,跑出去瞧熱鬧去了。
房裡隻剩下我同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