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嚇了一跳,手上一抖,自動鉛筆尖就斷了,他一邊著急地按新的出來,一邊跟戚言解釋:“沒不行啊,我馬上就做完一套了,對,準確率是低點,但萬事開頭難嘛……”
“不,你說的對,有人天生對數字敏感,有人天生對文字敏感,也有人天生對英語無感,你就是這種人。”戚言說得很認真,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但也沒生氣,好像就是靜靜陳述事實。
宋斐咽了下口水:“你忽然這麼善解人意,我有點方……”
戚言趁四下同學都專注學習,飛快抬手摸了把宋斐的臉,憐惜親昵。
宋斐被摸得三魂七魄都酥軟了,正回味,就見戚言遞過來一張用紙折成的信封,而且生怕他不知道信的屬性似的,信封上還畫了一顆心。
光顧著看戚言,根本沒注意這人是什麼時候寫的信!
宋斐的厚臉皮是扛得了黃暴,擋不住純情,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又不太敢相信,於是嘴唇動了半天也沒出聲,更是遲遲沒伸手接。
戚言索性把信封塞到他手裡,大大方方告訴:“情書。”
宋斐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都信息時代了,就、就不用搞這些了吧……”
戚言:“如果你把咧到耳根的嘴角收回來,會更有說服力。”
宋斐也顧不上說話和表情搭不搭了,拿起來信封就要拆,卻被戚言阻止。
“回去再看,我害羞。”
“……”
這種平鋪直敘的語氣毫無波動的表情也和這句話完全不搭好嗎!!!
無論戚言的害羞是真是假,但情書總是實實在在攥到手裡的,這就好像在毛驢面前掛了個胡蘿卜,但又不讓毛驢啃,慘無人道啊!
仿佛看出了男朋友的焦灼,戚言幫他把情書和真題鉛筆一起塞進書包:“回宿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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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斐感覺得到了大赦。
不過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英語再難啃也要啃,現在隻是暫時離開——誰讓好奇心戰勝了上進心啊!
扔下一句“中午一起吃飯”,宋同學就如風般刮離了圖書館。
說是回宿舍看,但走出圖書館,宋斐就迫不及待把信封從書包裡掏出來了。可做賊總是心虛的,於是掏出來之後他也沒馬上看,而是攥著信封噠噠噠跑出學子大道,一路前行直到鑽進明風湖小樹林,才有了些許安全感。
向陽和任哲肯定還在宿舍呢,他要真回宿舍看,才是一點隱私都沒了!
心跳如擂鼓,宋斐便在這咚咚咚裡,滿心期待地打開信封。
戚言的手很巧,他是直接把信折成了信封,而且是兩張疊在一起折的,所以拆開來,就是兩張寫滿了字的紙。
嗯,寫滿了,英文字。
……媽了個蛋!寫成花體也是三百六十度託馬斯全旋媽了個蛋啊!!!
“啊啊啊啊啊——”仿佛配合宋斐心境似的,旁邊林子裡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
宋斐被嚇的都忘了罵男朋友,捏著信紙悄悄靠近聲源。
“淘氣的,mischievous,m-i-s-c-h……h後面是什麼啊啊啊啊!!!”
聲音越聽越熟悉,宋斐下意識停住腳步。
透過層層綠葉,他看見昔日並肩戰鬥的伙伴正抱著樹抓狂,不時拿頭去撞,簡直是用生命在背單詞。
悄悄退回安全地帶,宋斐暗搓搓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樹林那邊很快響起不算太真切的手機鈴,片刻後,聽筒裡傳出周一律的聲音:“宋斐?”
“嗯,”宋斐憋住笑意,鎮定地問,“你幹嘛呢?”
那邊略有遲疑,然後才答:“湖邊散步呢。”
“散步?”
“周末嘛,過來吹吹風,看看景,心曠神怡。”
“心曠神怡?”
“對啊,融入大自然,還有什麼比得上大自然的綠色……等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怎麼說話怪怪的?”
“沒有啊,就是想你了,聽聽你聲音,好了我要做四級真題了你也別總玩要加油哦拜拜!”
掛上電話,宋斐於無聲中,樂成了跳跳糖。
不想沒樂完,手裡電話忽然響起短促提示音,宋斐打開微信,是喬司奇發的一個小視頻,還有一行文字——你們猜周一律在湖邊樹林裡幹什麼呢哈哈哈哈哈!
點開視頻,赫然周一律撞樹現場實拍,連同英文單詞拼讀都一並錄進去了!
宋斐連忙退出,生怕揚聲器暴露自己。
下一秒,他四下環顧,聯系小視頻的拍攝角度,判斷另一位偷窺者喬同學可能藏身的位置。
然而沒等他找到,就聽不遠處周一律怒吼:“喬司奇——”
這一嗓子情真意切,林子裡的鳥都驚飛了。
宋斐以為是周一律也看見了視頻,可隨著再度靠近案發現場,混雜在一起的兩個聲音讓他明白過來——人家兩個小伙伴已經碰頭了!
顯然喬同學按捺不住寂寞,自己跳出去了。
宋斐沒敢靠得太近,隻斷斷續續聽見一個想捅壽司槍,一個想掏瑞士刀。
按理說都一個戰壕出來的伙伴,兵戎相見什麼的多唏噓。
但這倆人的友情是大海,不浪打浪不澎湃。
這邊小樹林不宜久留,宋斐隻好去對岸,總算找了個風景宜人的位置,席地而坐,開始啃字典翻譯情書。
全世界恐怕就他一個人,看情書看得這麼辛苦。
翻譯工程遠比他想的漫長。
不單單是認識每一個單詞就夠了,還要串起來成意思,有時候一個句式沒注意,意思就岔了。偏偏挨千刀的戚言還喜歡用復雜句式,簡直……挨千刀的!!!
及至中午,宋斐才算是大概弄透了兩頁紙。
所謂情書,其實更像是戰鬥回憶錄,一切讓人臉紅心跳的表白都沒有出現不說,還大部分篇幅都是歌頌小伙伴們的足智多謀,善良英勇。
宋斐無比失落,不死心地翻來覆去又把信通讀了好幾遍,還是沒有新發現。
這時戚言來了電話,仿佛算準時間似的:“該吃飯了。”
宋斐悶悶不樂:“你自己吃吧。”
戚言:“信看完了?”
宋斐:“嗯。”
戚言:“真的?”
宋斐:“這有什麼可騙你的。”
戚言:“真讓我挺意外的,我還以為你至少得看到晚上。”
宋斐拍案而起,本來沒讀到少兒不宜就很不開心了,這人還繼續拱火:“兩頁破紙,我五分鍾就看完了,你這種水平的情書,呸,屁情書,就是英語作文,別說一封,一百封我都跟看小學語文課本似的!”
戚言:“太好了,第二封我送你寢室去了。”
宋斐:“……”
戚言:“斐?”
宋斐:“我就是隨便說說你不用這麼認真的……”
戚言:“裡面有驚喜。”
宋斐:“我這就回去!”
所謂驚喜,就是終於有一句誇自己的話了,還是在第三頁也就是最後一頁的最後一個自然段!
這一封信更加復雜,生詞更多,密密麻麻三大頁,等宋斐抱著字典全啃完,都傍晚了。
向陽和任哲最初還很好奇,到底戚言想跟宋斐說什麼情話,等到看完室友一下午的辛苦,忽然覺得,單身狗也挺好。
有了第二封,就有第三封,有了第三封,就有第四封,除了第一天兩封,其餘都是一天一封。不管星期幾,也不管是分開上課還是一起自習。
戚言的英文信就像不要錢似的,一連寫了三十天,整整一個月!
其實到第三封宋斐就明白戚言的意圖了,待到第十五封,他幹脆跟對方挑明了講,說已經不那麼打怵英語了,讓對方不用再這麼費心。
然而戚言不為所動,執著得像個……變態。
宋斐現在一聽“情書”倆字兒,都想飆英文,再這麼下去絕逼要作病。
可這天,他還是收到了第三十二封情書。
還是圖書館,還是這個自習室,要不是周圍同學太多,他都想抱著桌子腿哭。
戚言還是那樣溫柔:“打開看看。”
“不。”宋斐完全是[冷漠.jpg]。
戚言莞爾,忽然道:“最後一封了。”
宋斐愣住,一臉不敢相信。
戚言也不急,似乎篤定宋斐會接。
好吧他又贏了。
宋斐嘆口氣,接過信封,半信半疑地拆開,沒等全拆完,他就瞪大眼睛——紙上不再是熟悉的手寫花體,而是一段中規中矩印刷的閱讀真題!
“這就是你的最後一封情書?!”宋斐覺得前面三十一封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封拉的仇恨大。要知道他已經整整一個月沒做題了,天天除了跟戚變態的情書鬥智鬥勇,就是翻字典背單詞,好為下一封“挑戰信”的到來做儲備。
“試試看。”戚言還是那副欠抽的悠闲模樣。
宋斐磨牙,心一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