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宋斐這塊定山石坐身上的戚言受波及最輕,也回神最快,可下一秒就瞪大眼睛,連身上龇牙咧嘴的BF都顧不上了,猛然伸手過去抓住周一律要按喇叭的手:“你瘋了——”
在這裡按喇叭簡直就是告訴喪屍,快來抓我呀。
周一律在吼聲中清醒過來,甩開戰友的手,換擋,倒車!
戚言這才明白周一律為何要按喇叭——前面的紅色吉普正緩緩向後倒!
作為司機,面對這種毫無道理的倒車,甚至很可能是溜車,按喇叭是本能反應。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了喬司奇倒車的原因——正前方,一輛大型廂式貨車已駛入這條小路,迎面而來且看架勢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
一路不容二車,人家廂貨不退,他們倆小破車隻能認慫,乖乖讓路。
好半天,武生班的兩輛車終於退到一處寬敞地,並默契靠邊。
片刻後,廂貨駛出,小伙伴們這才看清車廂側面印的幾個大字——老戰友搬家公司。
本以為廂貨開出來之後就該一騎絕塵,哪知道剃著平頭戴著墨鏡的司機在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後,忽然停住了車。
並排靠在一邊的吉普隊和轎車隊都一頭霧水,而那邊的司機已經放下玻璃,半個胳膊搭到車窗上,衝著這邊問:“你們不好好躲起來,在外面亂晃什麼?”
本地口音,卻透著一種特別的鏗鏘有力。
周一律沒車窗,當仁不讓成了外聯,隻得探出腦袋仰頭答道:“我們是剛從南郊大學城那邊逃過來的。”
“大學生?”司機的口氣難掩意外,下一秒摘掉墨鏡,好像這樣就能把武生班看得更清,“就你們兩車?”
墨鏡下是一張四十歲左右的臉,黝黑發亮,稜角分明,一看就是常年風吹日曬。但他的眼底有一種堅毅,這讓本來看著特有社會大哥範的他,一摘墨鏡,露出心靈窗戶,便瞬間換了個人似的,透著一股子英武正氣。
“就我們兩車,大部分同學都還在學校裡躲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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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為什麼不躲?”
“沒吃的了,聽廣播說市區有空投。”
“然後你們就一路闖過來了?”
“嗯。”
“沒遇見怪物?”
“……大哥你是不是在逗我?”
黝黑漢子愣了下,才轉過彎來,拍著車門大笑:“你們現在這幫孩子還真是……”
剛把車玻璃放下來的喬司奇,被嚇得心髒差點漏跳,也顧不上尊稱了:“你小聲點!”
黝黑漢子笑夠了,才擺擺手:“沒事兒,這裡偏著呢,我天天從這過,就沒見過幾個怪物。”
周一律:“那住這裡的人……”
“早躲起來了,不信等會你再開進去的時候,注意往兩邊窗戶裡看。”
周一律正消化信息呢,那頭漢子又道:“能從大學城過來,你們肯定也有兩下子,但聽我一句勸,白天盡量還是找地方躲著,想幹什麼,就晚上出來,晚上那幫怪物視力差,好對付一些。”
喬司奇恍然大悟:“難怪我們開一路都沒見著多少人,原來都是晝伏夜出啊……”
黝黑漢子一臉“你以為呢”的無奈:“也就你們這幫愣頭愣腦的孩子,不管不顧瞎往前衝。”
喬司奇不樂意聽:“我們在學校裡的時候也是夜行戰士,這不是才開出來不熟悉市區戰況嘛……”
黝黑漢子忽然嚴肅起來:“性命攸關的事,別當玩笑!”
喬司奇瞬間閉嘴。
武生班所有伙伴也被震得一抖。
氣場全開的司機大哥簡直太有威懾力。
“你們現在要去哪?”
“喬司奇家。”周一律乖乖回答,速度奇快,說完了還貼心意識到大哥可能不懂,立刻進一步解釋,“就是……金什麼灣。”
“金色瀾灣!”喬司奇馬上查缺補漏。
黝黑漢子皺眉:“那可挺遠,非得過去嗎?”
周一律解釋:“我們都是外地的,也找不著其他落腳點,剛才想去省體育場,可那邊已經……而且運氣好的話,他家還能有點兒吃的。”
黝黑漢子點點頭,表示懂了,然後忽然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武生班全體怔住。
黝黑漢子卻徑直走到車尾,啪啪拍了兩下車廂門。
車廂裡顯然有人,很快門從裡面打開,但沒人出來,而是漢子跳了上去,並且進到裡面。
武生班隱約聽見司機在跟人說話,好像還不止一個人,但隔著車廂,既看不見,也聽不真切。
不過很快,車廂裡就探出好幾個腦袋打量這邊,全是司機同款,三十五六、四十歲,皮膚黝黑,眼神剛毅,隻是這會兒,剛毅裡還透著好奇。
打量沒有持續多久,腦袋就縮了回去,司機抱著兩箱東西跳下來,往武生班這邊走,車廂裡則伸出兩隻胳膊,把門拉回去關緊。
“拿好,省著點吃。”司機把兩箱方便面塞進周一律沒玻璃的車窗。
後者條件反射地接住,但大腦有點空白。
還是宋斐湊過來,不可置信地問:“給我們?”
黝黑漢子被逗樂了,笑容讓他硬漢的臉上多了一絲柔情:“嗯,給你們。”
貧嘴如宋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憋半天,憋出來一句:“謝謝。”
說完他都想抽自己。
黝黑漢子笑著,不以為意。
“既然你們聽了廣播,我就不廢話了。”俯身下來,他透過車窗環顧車裡的每個人,最後一字一句叮囑,“記住,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八戰友定定看他,半晌,用力點頭。
黝黑漢子似乎放下心來,轉身回到車上,緩緩關上車窗。
十六個小伙伴目送貨車起步,慢慢開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
哪知道沒開出幾米,黝黑漢子忽然重新放下車窗,探頭回望:“小鬼,下次再遇見我這個歲數的,叫叔!”
武生班小伙伴面面相覷,噗嗤全樂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尤其是這樣一把火熱的炭,對於武生班小伙伴來說,不隻是溫暖,還有一種被長輩呵護的幸福。
說到底,他們也隻是一幫沒出社會的少年,當然他們自己是不會用這個詞的,在同齡人聽來,絕逼是裝嫩。可放假回到家,誰不是跟爹媽撒潑打滾,犯二犯渾。
長不大,是因為一直有人在寵著你。
“應該是轉業軍人。”聊起車輛上的搬家公司名,戚言如此猜測。
宋斐恍然大悟:“難怪,我就說怎麼走路姿勢看著那麼挺拔。”
“誰是最可愛的人,”鄺野望著貨車消失的方向,眼底泛起熱氣,“魏巍誠不欺我。”
重新開始上路,宋斐記起對方之前說過的話,忙不迭看向車窗外。
從車的高度隻能看見兩側住宅樓一層的窗戶,但足夠了,因為距離實在太近,甚至伸手都能摸到護欄。
隻見幾乎挨家挨戶都擋著窗簾,有的好像沒窗簾,於是用床單臨時遮擋。但不管是窗簾還是床單,隻要有縫隙,就能隱約看見那後頭窺視著的人。
他們警惕著,觀望著,帶著恐懼,帶著小心翼翼,帶著一切面對危險時會產生的情緒。
卻唯獨,沒有惡意。
所以即便感覺到了這種來自暗處的窺視,武生班也沒有覺出太多的不舒服。
相反,知道還有這麼多人安全,竟讓他們有一種安心和踏實。
——這是一座寂靜的城市,但不是死城,沒有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了。
駛出城中村之後,沒多久,武生班就在喬司奇的帶領下進入一條菜市場小路。
攤販自然不見,但攤檔還在,小篷車一個挨一個,訴說著昔日的繁榮。
市場盡頭是一排住宅樓,比城中村裡的樓看著新一點,但也有年頭了,喬司奇隱約看著樓前晃蕩幾個喪屍,打定主意一出菜市場,就急轉彎往右走。
對講機裡給周一律通氣的也是這個路線。
可沒等他開出市場,住宅樓下的喪屍卻越聚越多,眼看就要密密麻麻堵住市場出口!
喬司奇沒法再淡定,一腳油門開始往前衝。
見吉普車加速,周一律也趕緊跟著轟油門。
兩輛車一前一後,趕在喪屍牢牢堵住菜市場出口之前,突出重圍,卻不料右轉過來,迎面又是一群喪屍!
喬司奇徹底慌了神,也顧不得從長計議,哪能跑就往那邊跑,最後竟一溜煙衝出未改造區域,誤闖回商業區!
這下可熱鬧了,喪屍不是成倍增長,是成幾次方的往上翻。
喬司奇再顧不得什麼大道小路,先逃命要緊!
周一律跟得這叫一個辛苦,好在轎車給力,才沒跟丟。
可一步錯,步步錯,哪哪都是喪屍,哪哪都有追兵。
就這麼不歇氣地飆了二十分鍾,才總算甩開所有喪屍,來到一處僻靜地。可悲催的是,這地兒喬司奇也沒來過,徹底懵逼。
見車速有緩下來的趨勢,周一律索性把車開到他左邊,兩輛車並駕齊驅,讓宋班幹部方便跟喬司機交流:“又怎麼了?”
喬司奇呃啊半天,才尷尬承認:“這路我不認識……”
宋斐囧:“你不是橫中直撞過,一次拍不著嗎!”
喬司奇黑線:“那我也是往租的房子開,不是全城亂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