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用羽絨服裹住宋斐,倆人跟連體嬰似的一起走到牆角,戚言靠牆角坐,宋斐靠戚言坐,一冷一熱肌膚相貼。
宋斐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慢慢暖起來,他知道,自己在汲取戚言的熱量。
“暖和了嗎?”戚言呢喃地問。
“嗯……”吹在脖子上的熱氣讓宋斐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閉上眼,思緒迷離,世界好像都漸漸變得柔軟。
如果這就是末日,宋斐胡亂地想,似乎也不賴……
“我想燒死這對同性戀,有人響應沒?”喬司奇忍無可忍,咬牙切齒。
同樣懷抱一青壯年,戚言樂不思蜀,趙鶴度日如年:“算、我、一、個。”
全體男性戰友:“還有我們!!!”
鄺野已經看傻了,傻到忘記自己上一秒還在哭,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哭——這畫面才他媽的是終極恐怖啊!比喪屍還喪心病狂,他可能遇見了一群假同學啊啊啊!!!
人體藝術變成了萬惡的秀恩愛,小地雷也不想忍了,但看那倆人一個享受一個陶醉的德行,又覺得都喪屍圍城了,過把癮就死也能理解。
“哎,你不哭了啊?”餘光掃到鄺野,林娣蕾驚訝出聲。
被她一提醒,武生班目光重新聚焦到新伙伴身上。
鄺野剛張嘴想回答,就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趙鶴立刻把人松開後退兩大步,義正言辭:“我羽絨服特別合身一點空隙都沒有!”
鄺野黑線,總算說了被救之後的第一句完整話:“你就是能塞進去一個面缸我也不會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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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見直男,格外親切。
趙鶴也就好人做到底,帶著吳洲、傅熙元重新爬上屋頂,把塞在落水管旁邊牆根底下的行李箱給弄了回來。
最後從裡面撈了一套秋衣秋褲和一件棉服,全是宋斐宿舍裡帶出來的,稀裡糊塗給鄺野湊合上,暫時保暖。
準備合上箱子的時候,黃默忽然伸手過來一擋。
趙鶴愣住,就見林娣蕾和她一起,顯然對箱子還有所圖。
趙鶴乖乖退下,讓女生們支配。
林娣蕾重新打開箱子,又翻出一條加絨運動褲和一件短羽絨服,末了不確定地看了眼黃默:“拿?”
後者點點頭:“拿吧。”
林娣蕾還是猶豫:“會不會被記恨?”
黃默輕輕嘆息:“被別人記恨總比被別人閃瞎好。”
林娣蕾瞥向牆角,剛才隻是畫面太美不敢看,現在已然雙雙放飛自我,奔著靈肉合一去了。
幹燥潔淨的衣服固然讓人舒適。
但收到衣服的宋斐和戚言都不太喜歡這份禮物。
迫於輿論壓力,宋斐隻能掙脫懷抱,悻悻地穿戴整齊。
戚言眯著眼睛環視一圈。
眾戰友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尼瑪大庭廣眾掛空擋踩油門開車燈噴玻璃水動雨刷器除了不開其它全幹了你還有理了!!!
折騰這麼一氣,宋斐緩回了精氣神,鄺野也終於從最初的崩潰裡恢復,再說話口齒和條理都清晰多了。
不過他沒先說自己的事,而是急切地打聽外面的事:“學校到底怎麼了,那些人又怎麼了,外面現在什麼情況,除了你們,其他同學呢!”
一連串的問題既代表他的恐懼,也代表他的迷茫。
盡管已被困在這裡許久,但發生的所有還是讓人覺得太不真實。
小伙伴們把自己所掌握的全部情況和盤託出。起先鄺野還不願意相信,畢竟喪屍病毒什麼的聽起來就像電影,可當宋斐把手機裡錄的廣播給他聽之後,他不得不信了。
聽完廣播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鄺野就那麼呆坐在地上。
小伙伴們耐心陪著,等他消化。
終於,他的嘴唇抖了兩下,慢慢出聲:“當時館裡人不多,我正好遊完上岸,突然就聽見外面有尖叫,然後盧淼跑進來,說有人瘋了。一開始誰都沒當回事,還有一些想出去看熱鬧,結果那些人就衝進來了,見人就咬,我嚇傻了。盧淼一下就跳進水裡,我也鬼使神差地跟著跳,我倆就躲在泳池裡,眼睜睜看著同學往外逃,那幫瘋子就追,後來遊泳館就空了。他說必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倆就去了更衣室,沒想到這一躲就出不去了……”
何之問:“你在更衣室裡躲了一個月?那你吃什麼啊?”
周一律:“躲一個月一直隻穿泳褲?”
王輕遠:“盧淼呢。”
鄺野原本整理好前兩個問題的答案了,可王輕遠最後的三個字,打碎了所有。
他垂下眼睛,好半晌,才低聲道:“沒熬住,就前天的事兒,他說不行了,他不想堅持了,然後就開門衝出去……”聲音到這裡哽咽,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也是晚上,和現在一樣,我看著他往那些東西的方向衝,最後……也變成了它們。”
保潔室裡一片安靜。
眾人心裡難受,想安慰,但又不知怎麼開口。
在慘烈的死亡面前,一切話語都輕得像塵埃。
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鄺野努力扯出苦笑:“幸虧休息區那邊有自動販售機。最開始兩天我們還是挺樂觀的,以為學校會派人來這邊,後面餓的不行了,也不能一直水管子喝涼水,聽外面沒動靜,就開門出去。也是幸運,館裡那些……呃,喪屍,那時候都走了,整個遊泳館都是空的,我倆一開始是想跑,沒等出去就看見正門外面有喪屍晃蕩,我倆一想還是不行,就去休息區砸了販售機玻璃,先把飲料和碗面都弄回來了。”
“幸虧這邊偏,沒多少人。”宋斐光聽都覺得後怕。
“嗯,平時來遊泳館的同學就不算太多,那天還是考試。”
“你不用考試?”
“我大四了。”
“……大四你不去找工作你在學校裡遊什麼泳啊!”
宋斐崩潰,眾戰友也囧得不知如何吐槽,別人是沒逃開,這位同學是自己往槍眼上堵!
鄺野被吼得這叫一個委屈:“我找到工作了,全球五百強……”
宋斐:“那你趕緊去實習啊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非要回來!”
鄺野:“籤三方協議。”
宋斐:“……對哦,你是哪個學院的?”
眾戰友扶額,這他媽哪裡對了!!!
盡管話題轉得非常尷尬,但等到鄺野說出“文學院”三個字,小伙伴們瞬間忘了那些有的沒的,都去看李璟煜。
後者一臉懵逼:“我不認識他。”
小伙伴們眯起眼,重新打量鄺野,第一次對其身份產生了懷疑。
鄺野無奈:“一個院同年級的都未必認全,我和他不是一屆,不認識很正常。”
“行,就算正常,”宋斐憶起前仇,“你光著身子藏水裡嚇唬我怎麼看都不正常了吧?”
“不是,”鄺野一臉糾結,“我沒想嚇唬你,我是想自殺的。”
宋斐驚住,沒料到是這麼個回答。
小伙伴們也瞪大眼睛。
鄺野嘆口氣:“盧淼那什麼之後,我就也不想活了,但是又挺害怕被咬,我就想著到水裡自殺。但是我水性特別好,在水裡能憋氣很久,幹等也不死,你就下來了,我還以為是喪屍,就想著反正都要死了,正好拉一個墊背解恨……”
宋斐仰頭長嘆,這無妄之災,想解都沒處下手。
“自殺你脫那麼幹淨幹嘛?”周一律還是不明白,“穿衣服不是沉得更快嗎?”
鄺野搖頭,正色道:“人這一輩子,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走的時候就應該什麼都不帶,塵歸塵,土歸土,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周一律:“……”
眾戰友:“……”
李璟煜:“沒錯,是我們院的。”
新伙伴的地獄二十八天徹底清楚,又跟小鯨魚認了親,大家也總算能什麼都不想,專心休息。
已是後半夜,他們才完成不到一半的路,按這個速度,想在天亮之前抵達地下停車場根本不可能。可體力已經不那麼充沛,雖然沒到透支的地步,但也不容樂觀。
逐一看過戰友們疲憊的臉,宋斐思量再三,提議:“要不今天就在這裡過夜吧。”
馮起白率先打著哈欠附議:“我贊成。”
戰友們面面相覷,全票通過。
這是一處新的營地,自然也需要新的地鋪。
鄺野離開男更衣室的時候一門心思自殺,也沒帶上門,大家原本擔心會有喪屍進去,後來出去一探,喪屍都在泳池周邊晃蕩,也就順利溜進去,關門落鎖,然後大大方方撬開了全部櫃子。
除了鄺野自己的衣服,其餘帶回的衣物都成了地鋪原料,但在此之外,小伙伴們還撬回來六個手機,以及最大的戰利品——兩串鑰匙。
幾乎每一個鎖著的更衣櫃裡都有鑰匙,但隻有這兩串,掛著車鑰匙。
武生班小伙伴們看見的時候眼睛都在放光。
鄺野看見的時候卻莫名感覺到了臉頰腫痛。雖然車鑰匙和被打臉之間沒有任何直接聯系,但他就像個被鬧鈴忽然喚醒的催眠病人,於鑰匙串的晃蕩聲裡,伸手摸了一下臉,然後不太確定地問:“之前是不是有人打過我?”
趙鶴下意識擋在了黃默前面。
宋斐拉過鄺野,四目相對,嚴肅而認真:“沒有,都是你在打我們。在水裡,在岸上,在保潔室,你都忘了?”
鄺野怔住,半晌,愧疚道:“對不起。”
宋斐搖頭:“沒事,我們都是同學。”
黃默躲在趙鶴身後,忍俊不禁,又莫名感動。
這感動不是單純來源於宋斐或者趙鶴,而是這個集體中的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