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問的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循環仿佛好幾次,最後還是哭喪著臉搖頭。
宋斐明白他的別扭,說句不好聽的,畢竟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誰心裡都膈應。
“操,”宋斐一把扒拉開何之問,拾起地上三雙鞋裡的一雙,“我的鞋給你,我穿這個!”
何之問瞬間被宋斐義薄雲天的高大身影折服,感激得想哭:“謝謝——”
宋斐湊近他的臉,再次重復:“我的鞋給你,我穿這個。”
何之問愣愣地眨眼:“對啊,謝謝。”
宋斐:“……”
何之問:“……”
宋斐:“你怎麼好意思答應呢你不想穿難道就可以讓戰友穿嗎你太自私太懦弱太讓我失望了何之問我鄙視你!”
何之問:“……”
宋斐:“我的鞋給你,我穿這個。”
何之問:“不、不用了,我穿。”
宋斐:“我為你驕傲。”
……宋斐你個惡魔!!!
三雙鞋子裡總算有一雙能穿,雖然還是稍微寬松了一點,但肯定比單隻腳蹦強。
原裝的那隻鞋何之問也沒舍得扔,還是放回了包裡——萬一離開禮堂的時候有機會撿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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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伴們看著何戰友像沒愛上王子的灰姑娘似的被逼著試鞋,同情是真的,可旁邊戳著個宋後媽,這同情就隻能默默放到心裡了。
“有個事我想不通,那七個人都感染了,禮堂的門是誰從裡面鎖上的?”
回到保安室,趙鶴提出了這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應該還是保安,”王輕遠說,“門上就是平時鎖禮堂門用的鏈鎖,正常應該放在保安室,而且前後左右的門都是同樣方式鎖上的,並且沒有被破壞的跡象,說明他們鎖門的時候很從容,起碼時間充裕,不是被追趕到這裡才臨時鎖的,很可能是見到外面情況不對,就迅速從裡面鎖上了。”
“那為什麼還會被感染?”傅熙元和趙鶴一樣,也想不通。
王輕遠道:“保安是一直在禮堂的,但那五個人未必,很可能是事發時跑進來的,或者是在鎖門之後過來求救,被放進來的,而他們當中有人已經感染卻不自知,最後連累了大家。
趙鶴和傅熙元了然,不再說話。
小伙伴們也沉默下來。
一切的猜測都隻能是猜測,沒人知道這座禮堂究竟發生過什麼,他們看見的,也不過是地獄後的一抹殘像。
何之問說對講機通常要充兩到三個小時才能滿電,但武生班沒有那麼多時間。最後勉強等了一個小時,看手機已經是午夜零點,再不耽擱。
這廂戚言和王輕遠把兩個充電座分別放到各自包裡,那廂宋斐拿著對講機第一個從透氣窗爬回房頂。
片刻後,仍在保安室的十三個小伙伴在一片滋啦啦的電流聲裡聽到了宋斐的魔性嗓音——
“哈嘍,哈嘍,能聽見嗎,我帥不帥啊?”
十二個小伙伴異口同聲地朝著戚言手中的對講機噴去:“滾——”
戚言:“……蛋這種問題還用問嗎,當然帥。”
全體戰友:“你的底線呢!!!”
雖然被硬塞了一口劣質狗糧,但對講機好用,足以彌補小伙伴們的心靈創傷。
小心翼翼收好對講機,戚言和剩下的戰友們魚貫而出,翻身上房。
出乎他們預料,禮堂周圍的喪屍還是沒走,雖然不再聚堆,四散開來,可就在房前屋後,沒半點遠離的意思。仿佛知道這裡面有獵物,即便沒動靜了,也不輕易放棄。
“不科學啊,”反正喪屍也不散,宋斐也就不怕說話出聲了,“宿舍還有食堂那邊的喪屍如果看不見活人,也聽不見聲音,一會兒就散了,這邊的怎麼這麼執著?”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茫然。
黃默倒是給出個思路:“這些喪屍大部分都是學子大道上堵我們的那一幫。如果和我們猜想的一樣,他們是被原本在田徑場的體院同學逃走的時候帶到學子大道上的,那麼它們肯定就比別處的喪屍經歷過更多的戰鬥,並且死裡逃生。”
宋斐:“你的意思是體院那些同學提高了它們的戰鬥素養?”
黃默:“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對抗是相互的。”
所有小伙伴一致皺眉看趙鶴。
後者瞪大眼睛,這真是人在家中坐,橫空飛來鍋。
玩笑歸玩笑,再分析得清楚,喪屍不離開還是不離開,甚至何之問又用飛行器試了試,還是不奏效,因為從他們爬上屋頂那一刻起,下面的很多喪屍就重新鎖定了他們。
午夜,寒風瑟瑟。
小伙伴們好不容易緩回來的熱度又開始流逝。
不能再在屋頂上傻站著了,要麼行動,要麼回保安室過夜。但現在才零點,大家不想這麼快放棄,即便不能一夜闖到地下車庫,大家也總希望盡量多地利用夜晚接近車庫,接近校門,那麼隻近上那麼一段路。
“這樣行不行,”宋斐思忖著出聲,事實上這個想法從投完硬幣決定走文體活動區這邊,就有了,但直到現在,才思索成型,“咱們把從這裡到地下車庫的路分解成若幹段,不要一出發就想著去車庫,而是以每一段的終點為終點,完成這一段,再考慮下一段,行就繼續,不行就原地修整。”
羅庚瞬間領悟:“你的意思是把一個大任務分解成若幹小任務?”
“完全正確!”宋斐眼睛亮起來,“人很難一口吃個胖子,但能一點點吃成胖子。”
圓圓的何之問:“這個我可以證明。”
宋斐莞爾,手實在痒,終是揉了把何同學的臉。
戚言白他一眼,直接問關鍵事項:“你準備怎麼分段?”
“就以建築分。”宋斐用金屬筷子在灰塵厚重的屋頂地面上畫了一條折線。起點禮堂,終點厚德樓背面車庫入口,中間每一個轉折點都是一處建築,“離禮堂最近的是遊泳館,接著是籃球館,籃球館後面就是明風湖,過了明風湖直達學術活動中心,中心再往南,就是厚德樓所在的那排公共教學樓了。我們按這個路線走,每一次的目標都定在下一個建築上,抵達目標樓就是勝利,然後再考慮繼續還是休息。”
戚言皺眉:“說起來一段一段好像挺容易,但你能保證到每一個建築點都可以落腳休息?”
“說到建築我就不能安靜如雞了。”周一律秀發一甩,挺身而出,槍尖依次點到宋斐折線圖上的拐點,“遊泳館和籃球館都不高,而且都是外置粗徑落水管,可以直接爬管道上屋頂;明風湖旁邊全是樹,萬一遇見危險直接上樹;學術活動中心有三層,不能直接爬,但一層所有門上都有雨棚,而且不是落地窗,所以踩窗臺上一個斜方向跳躍,上雨棚so easy;公共教學樓都肩並肩挨一起,我覺得可以風一樣掠過這排樓直奔車庫陽光房入口,如果非得停下來,那就繼續上樹,咱學校別看地界荒,就綠化好。”
周一律一口氣說完,嗓子差點兒冒煙。
結果見小伙伴們全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半點反應沒有。
周一律這叫一個心塞:“我說的不可行?”
全體戰友:“非常行。”
周一律:“那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宋斐:“他們在後悔當初沒選擇咱倆的專業。”
——險境脫身誰最妙,旅遊管理宋小草,逃命技術哪家強,建築設計找周郎。
兩分鍾以後。
十四個身影集中到禮堂背面上方屋頂一角,一齊放歌,霎時響徹宇宙——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河西山岡萬丈高~~河東河北高粱熟了~萬山叢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紗帳裡遊擊健兒逞英豪……”
要選一首大家都會又非常有氣勢的歌曲是極其難的,好在我們的前輩留下了很多瑰寶。
氣勢如虹的武生天團大合唱瞬間將四面八方的喪屍全部吸引而至,個別的已經按捺不住內心躁動,拼了命地伸胳膊往上跳,企圖撩一捧母親河水。
終於喪屍被牢牢鎖定在禮堂背面這處,十四人中先是有兩人撤退,接著又兩人,再兩人,到最後鏗鏘有力的節奏裡實則隻剩下宋斐和戚言兩個人的歌聲,其餘十個小伙伴都已經轉到屋頂另一側禮堂正面,悄然而下。
戚言和宋斐足足嚎了十分鍾,對講機才響起。
是王輕遠的聲音:“安全抵達遊泳館屋頂,遊泳館內情況不明,你們趕緊過來。”
宋斐有氣無力:“好。”
王輕遠遲疑:“嗓子怎麼了?”
宋斐:“你一人頂七人嚎十分鍾試試!就三四百米你們給我走了十分鍾!!!”
王輕遠:“輪到你倆就不用了,路都被我們清理幹淨了。”
宋斐:“好兄弟,我就知道你靠得住。”
喬司奇:“宋斐你也太……”
咔噠。
關閉旋鈕,宋斐衝戚言很自然道:“可以撤了。”
隨著宋斐最後一個字,二人商量好似的火速轉身飛一樣衝到屋頂另一端,也不用繩子,直接跳到正門上方的雨棚上,再從雨棚跳到地面。
雙腳一沾地,二人便如離弦的箭,頭也不回一下扎進茫茫夜色!
二人一路狂奔,目的地很明確——遊泳館!
但沒了母親河的屋頂再也勾引不住喪屍,加上兩個人跳下來的時候咚咚兩聲,狂奔起來腳步也是噠噠如風,很快便有喪屍反應過來,循聲追去!
就像宋斐說的,遊泳館和禮堂的直線距離也就三四百米。
隻是這個“直線”要橫穿小樹林。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王輕遠沒說瞎話,樹林裡好幾具喪屍屍體,而踩著它們過去的宋斐和戚言再沒遇見阻礙。
但身後的喪屍卻越追越近!
二人一路跑到遊泳館,定睛去望,很快鎖定轉角處的落水管!
粗壯的落水管在月光下反射著黝黑的光。
戚言比宋斐先一步跑到落水管下,時間緊迫,容不得謙讓耽擱,反正都是要上的,故而他毫不遲疑抱住管道,拿出上樹的技術奮力攀爬。
宋斐緊隨其後,戚言剛上去兩米,他便也竄了上去,腦瓜頂幾乎貼上了戚言腳底。
落水管比樹幹要光滑許多,爬起來尤為費力,更要命的是宋斐在橫穿小樹林時沒完全在石子路上跑,好幾次直接踩到淤泥裡,現在鞋底滑得像泥鰍,腳下不住打滑,要不是手臂箍得緊,人就得落到地上。
眨眼間戚言已經上了屋頂,可他才上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