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個下午,三個人不僅沒好轉,反而有愈發嚴重的趨勢。明明身體燒得厲害,可人又一個勁喊冷,縮成一團的模樣看得人心裡絕望。
那十幾個人早沒了開玩笑的心情,全都一臉關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黃默說這是回到食堂驟然放松之後,先前的勞累著涼都找回來了。王杉覺得可能都未必單純是找收音機這兩天的事。在他看來,這些一直在戰鬥的人,現在才倒下三個,已屬奇跡。要知道他們僅僅從求實樓跑到食堂,就幾乎沒了半條命,到現在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還沒有徹底緩過來,更別說有好幾個同學,甚至沒命離開實驗室。
這三個人會死的,活活發燒燒死。
不止王杉,所有應化班的同學都這麼想。不是他們悲觀,而是在眼下這種情況,生病就是一種不可抗力,無醫無藥,隻能聽天由命。
其實不生病又如何呢,隨時隨地可能被衝進來的喪屍咬死。
這場空前的災難面前,人如蝼蟻,能熬到最終救援抵達的,不是多堅強,隻是僥幸命好。
“這樣下去不行,”王杉聽見那邊有人說了一句,“得找藥。”
然後另外兩個人最快反應過來,異口同聲:“校醫院!”
——扼住命運咽喉是一件危險差事,扼一次,如化學十三郎,能後怕幾年,扼多次,如武生班,也就挺順手了。
校醫院地處校區西北側,嚴格意義上講已經不能算是主體校區,因為宋斐他們大學的校區規劃坐北朝南,四四方方,連路都盡可能是正南正北,正西正東,井字排布,而校醫院所在的區域,卻是額外在西北側多圈出來的一塊地,用於安置退休教師和在職教師的家屬樓。若是高空俯瞰,特別像一個大矩形和一個小圓形,距離很近,但並不相交或相切,彼此之間用一條短而細的直線連接。
這條線,就是到家屬區和校醫院的唯一道路。
與其說這座醫院是校醫院,其實更像家屬樓群的社區醫院。但多數退休的教職工又不願意從市中心的舊校區搬過來,以至於住在這裡的仍是年輕力壯的在職老師居多,於是平日裡看病的學生寥寥無幾,求診的老師稀稀落落,整間校醫院長期處於一種肅穆的冷清狀態。
沒時間讓小伙伴們進行過多的討論,很快去找藥的人員就敲定——宋斐,戚言,王輕遠,羅庚。
人數定在四,因為此次必須速戰速決。人員太多,橫生枝節的可能性就大,拖累速度,人員太少,危險系數就高,拖累成功率。
人員定他們四個,則是因為宋斐對園區地形熟悉,戚言在僅存的健康戰友裡,經驗、身手、頭腦的綜合素質最高,羅庚和王輕遠也有一定戰鬥力,且因為一直修生養息,體力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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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班剩下林娣蕾和李璟煜,照顧周一律和喬司奇。
2班這次全部留下,黃默定海神針,趙鶴咽炎一息,馮起白一病不起,何之問手無縛雞,傅熙元對喪屍戰鬥經驗匱乏,但打架鬥毆沒問題,故而萬一有心懷不軌的幸存同學闖進來,可以跟吳洲聯手一搏。
整裝完畢,夕陽近黃昏。
羅庚問趙鶴索回了軍刺,後者依依不舍,卻隻能無奈上交。
花露水就剩下一瓶,四個人商量半天,決定不噴了。結果在沒接到任何通知的情況下被林娣蕾噴了香奈兒,據說留香比six god持久多了,而且隨著出汗,混上體香,愈發撩人。
四位男同學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隔著護目鏡都能感覺到彼此眼裡的生無可戀。
充好電的手機,手電筒,繩子,簡單口糧,防毒面罩,拖把搶,水果刀,剪刀,美工刀,軍刺,金屬筷子,CHANEL香水……化學十三郎看著武生班一樣樣往身上套裝備,往背包裡塞道具,往褲腰帶裡別兇器,大開眼界,嘆為觀止。
這不是一支雜牌軍,這他媽是裝備精良的獨立團!!!
還沒從震驚中恢復,王杉隻覺得自己被一團陰影籠罩,抬眼一看,是宋斐。
來者站著,他坐著,單從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尤其宋斐臉上還兇神惡煞:“炸彈還有沒?”
“不能給你!”王杉脫口而出的拒絕,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完才覺得有點生硬,又小聲嘟囔,“這是我們唯一能防身的了。”
誰也不怪,就怪自己沒長一張友善正直的臉。
“沒人要打劫你,”宋斐憂傷地嘆口氣,“還有剩是最好的,這玩意就要用在食堂。”
“那我們不和食堂一起上天了?”
“誰讓你真的引爆啊!”
所謂臨時搭伙,就是完、全、沒、有、默、契。
“如果有新的幸存者過來,和平相處的無所謂,但要是有想挑事兒的,不用客氣,直接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具體什麼時候亮?”
“聽黃默的。”
“就亮亮?”
“不、然、呢!”
深深吸一口氣,又緩慢呼出,宋斐覺得心裡平靜了些。
“記住,”手掌結實地拍在王杉肩膀上,“炸彈炸了,那叫同歸西天,不炸,才是尚方寶劍。”
黃默露出欣慰笑容。
武生班戰友不是第一次見識宋同學的狡猾奸詐,但每次都有新感覺。
趙鶴不關心炸彈,仍锲而不舍拽戚言的袖子,一下一下,楚楚可憐。
無奈收回投放在BF身上不可描述的目光,戚言握住了薅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放心,不會忘了你的消炎藥。”
趙鶴頓感安心,比宋斐跟他保證一百句都安心。果然,這才是男友力MAX啊……
呃,總覺得這句感慨哪裡怪怪的。
第79章 荒涼醫院(上)
夕陽盡落,白月未升。
一天裡最迷蒙的兩段時光,一個是天將亮未亮,一個即是此刻,夜將至未至。
連接主校區與家屬區的是一條步行小路,路兩邊挖出蜿蜒溝渠,不知從哪裡引來的水,緩流其中,日夜不息,配上沿路鬱鬱蔥蔥的草木,頗有幾分古意。
可惜如今草木盡枯,隻剩下幹巴巴的樹杈,在星星點點的昏暗路燈裡,投下淡薄的影子。
今夜雲散風靜,樹影亦像畫在地面上的一樣,紋絲不動,故而混在其中不安分的四道影子,便更為醒目。
它們企圖隱匿在陰影裡,但又做不到原地站定,於是隻能隨著它們的主人無聲無息,鬼魅前行。
沙沙。
不知何處傳來衣裳剐蹭灌木叢的聲響,但可以確定,很近!
四道影子驟然定住,它們的主人互看一眼,瞬間心有靈犀,就近擇樹而上!
沙沙。
噠,噠,噠……
四個人剛翻身上樹,不遠處的灌木叢裡便冒出三個喪屍。一個是保安打扮,另兩個著變裝,看著像是研究生或者年輕老師。它們被襲擊的傷口都在臉上,但似乎被咬後再沒遭受持續襲擊,所以面容仍可辨認。
這愈發印證了戚言的觀點,它們的目的在傳播,而非獵食。
四個人分上了兩棵樹,三個喪屍很快來到了宋斐、戚言和王輕遠的樹下,但又很快經過,顯然對樹上的活人絲毫沒有察覺。
然後便是羅庚的樹。
羅同學原本信心滿滿,畢竟三個大活人合一起都沒被聞出來,自己單槍匹馬,活人的味道自是更加稀薄。
然而喪屍確實在他樹下停住了。
羅庚錯愕瞪大眼睛,又不敢出聲,隻能屏住呼吸看著喪屍東聞聞,西嗅嗅,全程做一名安靜如雞的中國當代大學生。
好在,喪屍最終並未抬頭,估計也是摸不準味道的方向,憑本能遍尋未果後,兩個便裝喪屍僵硬走遠,又過了兩分鍾,最執著的保安喪屍也放棄,悻悻離開。
直到全部三個身影都消失在主校區方向,羅庚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不是怕跟這一個喪屍短兵相接,可一旦動起手來,打鬥聲響也好,喪屍抽風嚎叫也好,都隻會引來更多的喪屍,後患無窮。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最快速度拿藥返回,不是大殺四方,這也是為什麼隻三個喪屍就逼得他們四個上樹的原因——盡可能避免衝突,效率最大化。
“走遠了吧……”宋斐用微弱氣聲問。
羅庚的樹離主校區最近,問題自然是拋給他的。
“看不見了……”同樣的氣息回答,隻不過答完還是沒忍住,加了個疑問,“為啥你們三個在一起都沒被聞著,我一個人就差點暴露啊。”
“3>1,還數學系的呢,這都想不明白?”
“對啊,你們人味比我重,所以更沒道理啊。”
“人味三倍,香水味還三倍呢。”
“……”
“讓你噴的時候往後躲。”
“我不習慣這味兒,誰知道它比花露水還好使啊。”
“十塊錢的和一千塊錢的,你說哪個效果好?”
“……”
“我操這玩意兒也太貴了!!!”
“靠你小點聲。”
“我沒法不激動這追妹子也太費錢了!”
“那你就放棄啊。”
“不。”
“這麼堅決?”
“我現在做夢都是小地雷,天天早上全是被炸醒的,刻骨銘心,割舍不下。”
“……你開心就好。”
月亮不知何時已高高掛在夜空,乍看溫柔皎潔,久了,又覺得清冷疏離。
“咱們繼續吧。”戚言低聲道。
王輕遠沒言語,但人已悄無聲息下了樹。
轉眼間,四人重新在樹下集合。
羅庚一聲輕嘆:“我已經忘了上一次白天出來耍是什麼時候了。I miss sunshine啊……”
熟悉的中英夾雜讓宋斐莞爾:“要不是身高,我還真以為旁邊站的是喬司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