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垂下臉,佯裝認真地加固消防水帶,嘴角已經彎上了天。
但宋斐不太滿意,悶悶道:“禮尚往來,你不準備也誇我一句?”
戚言手下一頓,立刻從善如流抬起頭,緊緊盯住宋斐的眼睛:“我男朋友……”
宋斐:“嗯嗯。”
戚言:“……人?”
一字之差,千裡之別,而且最令人發指的為什麼還是疑問句!!!
魯班樓十層院長辦公室裡,喬司奇和周一律已經叫破了喉嚨。到後面蕭聲再重復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的旋律時,他倆已經缺氧到沒辦法再跟著怎麼愛你都不嫌多了。
“聲音後面,咱倆衝前喊,能聽到才見鬼。”周一律急得來回踱步。
喬司奇也心煩意亂:“那怎麼辦?總不能到走廊對面再找一間辦公室吧。”
周一律定住,緩緩看向喬司奇。
喬司奇咽了下口水:“呃,我隻是隨便說說,畢竟走廊上那麼多喪屍,就憑我倆怎麼衝得過去嘛,呵,呵呵……”
周一律黑線:“放心,我沒打算衝到對面。”
喬司奇:“你太明智了!”
周一律:“我們去屋頂。”
“……”他當初究竟是被什麼蒙了心非要選擇追隨虎了吧唧的周一律啊!!!
晨風再度送來幽幽簫聲,這一次換了曲調,雖沒小蘋果那樣耳熟能詳,但也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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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律眼睛一亮:“心有靈犀啊!”
喬司奇也聽出了那是什麼歌,絕望中悟出一個道理——懦弱的人各有各的懦弱,但虎了吧唧的人都是一樣的。
藝馨樓頂,無視趙同學的急躁和吳同學的悲觀,馮起白靜默幾分鍾,獻上第二首——《屋頂》。
周董和溫嵐的經典對唱,在簫聲的演繹下,頗有種“你來屋頂一下我和你談個分手”的悲切感。
這一次馮起白吹得和緩悠長,很多地方甚至特意拖慢了節奏,及至還在循環副歌的時候,心靈窗戶最明亮的趙鶴就發現了魯班樓上的人形小黑影。
同一時間,喬司奇也眼尖地發現了戰友:“趙鶴!”
魯班樓比藝馨樓高一層,所以前者看後者,視野也更加開闊全面。但畢竟距離擺在那裡,周一律眯起眼費半天勁,也隻能模糊認出來那邊樓頂上應該是三個人,但別說模樣,就是高矮胖瘦都看不清楚。
於是聽喬司奇這麼精確地叫出名字,頗為驚訝:“你能看清他的臉?!”
喬司奇的回答是:“我能看清他的頭。”
周一律徹底信服。
都上了屋頂,交流起來就少了樓板和方位的障礙,盡管仍然聽得不甚清晰,但多重復幾遍,也夠捕捉到大概了。
“你們怎麼在那裡——”喬司奇和周一律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倆舍身誘敵,戰友直奔格物。
“啥——”吼著詢問的是吳洲。
趙鶴嗓子已經不能喊了。他懷疑前天晚上嚎完幾個小時,聲帶就報廢了,隻不過自己天賦異稟,昨日又來了個一天一宿的回光返照,等經過一夜消防栓湿噠噠涼飕飕的洗禮,現在徹底成了公鴨嗓。
藝馨樓沒聽清魯班樓,但魯班樓卻能聽見藝馨樓,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從藝馨往魯班吹的緣故。
“你們怎麼在那裡——”喬司奇又重復一遍。
吳洲聽得這叫一個艱苦,恨不能把耳朵伸出去十萬八千裡。
趙鶴忍不住,還是啞著嗓子插了嘴:“我都聽清了。他說‘你們怎麼在罵你’。”
馮起白和吳洲一起斜眼睛看他。
趙鶴尷尬地撓撓頭:“是好像哪裡不對哈……”
兩隊人馬終於千辛萬苦交流清楚,熟悉了彼此的處境並掌握了眼下的戰況,已是二十分鍾過後。正隔空大眼瞪小眼發愁如何才能聯絡上主戰場的時候,天上來了動靜。
乍一聽像電風扇的聲音,但又實在功率太小,不夠拉風。
三人不約而同抬頭,竟是一個袖珍飛行器,正在小螺旋槳的帶動下盤旋在藝馨樓上空。如果硬要說這是個無人機也行,但小到什麼程度呢,上面再坐個舒克,就得超重墜機。
遙控飛行器的人顯然沒辦法精確方位,最終飛行器降落在樓頂邊緣,再偏一點,就到樓外了。
趙鶴立刻跑過去把飛行器撿回來,發現上面綁著一張字條——
【宋斐、戚言、何之問在格物樓頂,收音機成功到手,祖國心髒及沿海病毒已徹底控制,東三省部分控制,預計未來一個月內全國穩定。同志們,堅持到底,就是勝利!PS.宋斐私人提問——誰吹的簫?】
誰他媽還會回答這種沒營養的問題,藝馨樓頂的三個人在見到祖國信息的時候就已經彈了男兒淚,連冷情的馮起白都紅了眼眶。三個小伙伴緊緊抱在一起,心有驚濤駭浪,嘴上卻說不出一句,隻能那樣用力地抱著,把所有情緒都宣泄在擁抱裡。
魯班樓頂。
喬司奇:“他們在幹什麼?”
周一律:“好像又激動又悲慟。”
喬司奇:“剛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從格物樓那邊飛過來了?”
周一律:“宋斐他們有信兒了?”
喬司奇:“有信兒是好事應該手舞足蹈啊,這怎麼看起來那麼沉重?”
周一律:“……”
喬司奇:“啊,會不會,會不會是……”
新聞聯播片頭曲響起的時候,喬司奇已經在“失去小伙伴”的妄想中哭得滿臉眼淚鼻涕,分不出誰是誰了。
周一律原本被他感染得也莫名悲觀,卻在聽見旋律的一瞬間,就神奇地振奮起來。
“沒事!他們沒事!”
喬司奇吸吸鼻涕,怔怔地聽了幾秒簫聲,忽然毫無預警地摟住周一律,嚎啕大哭:“嗯嗯,沒事,他們沒事,國家也沒事,都沒事……真好……太好了……嗷嗚嗚嗚……啊啊啊啊……”
周一律認為自己已經夠激動的了,可一看懷裡涕淚橫流的喬司奇,頓時覺得自己簡直冷酷得不是人。
藝馨樓和格物樓之間用飛行器交流,而與魯班樓之間則音樂+吼。多管齊下,小伙伴們最終制定了再忍一白天,待晚上天黑,消防水帶系繩,從樓頂垂直降落,攜機返鄉的計劃。
不同於來時的不確定與迷茫,重新回到各自樓內藏身處的八個人,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堅定。
來之前,大家嘴上沒說,但心裡都覺得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其中有太多的困難需要克服,太多的環節需要打通,或許,還得來點運氣。可他們終是義無反顧地啟程了,哪怕這可能徒勞無功,哪怕這可能一去不回。
現在想想,支撐他們甘願九死一生的,可能就是那麼一點點“希望”吧。
那個雕塑,趙鶴大概能夠理解了。
——哪怕身處地獄,仍對光明向往,心懷希望,總有曙光。
第75章 返回食堂
電一直停著,以至於天色再度暗下來的時候,整個院系樓區又陷入了沉寂黑暗。
好在天公作美,夜裡和白天一樣晴朗不說,風還漸漸小了,於是月亮悠哉地掛在天上,雖然隻露出四分之三臉,但笑靨明媚。
天徹底黑下來沒多久,藝馨樓就飄出了蕭聲,那是八個人約定的行動暗號——以簫為令,即刻動身。
馮起白吹的旋律十分陌生,七個小伙伴裡六個都沒聽過,但節奏明快,即便幽怨如簫,也品得出慷慨激昂,所以小伙伴們愉快地接受暗號,紛紛動身。
博覽群曲的宋同學當然是那六個之外的獨一份。
順著消防水帶往下滑的時候,他甚至可以跟著簫聲哼唱:“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冤仇深……”
掛在上方的戚言,低頭看了看自己BF的天靈蓋,深吸口氣,用力抓緊手裡的消防水帶:溫柔商量:“唱可以,身體能不要跟著節奏扭嗎?”
格物樓的三個小伙伴是最先下來的。
三個消防水帶頭尾相連,落到地上還有很多富餘。他們的動作很輕,及至落地,也沒有引來喪屍。大部分格物樓的喪屍還在樓裡躲避著夜裡的寒氣,小部分被簫聲吸引,也朝藝馨樓去了,反而讓格物樓下面變得空蕩起來。
宋斐金屬筷子打頭陣,戚言拖把槍殿後,何之問則拎著收錄機在中間,完美的1-1-1陣型。三人就這樣一路潛行到藝馨樓與魯班樓間的十字路口,敏捷上樹,待一切就緒,暴烈搖滾立刻取代了悠揚簫聲——
“我光著膀子我迎著風雪~~跑在那逃出醫院的道路上~~別攔著我我也不要衣裳~~因為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給我點肉給我點血~~換掉我的志如鋼意如鐵~~快讓我哭快讓我笑~~快讓我在雪地上撒點兒野……”
宋斐吼的酣暢淋漓,戚言跟何之問也聽得過癮,他們難得會在聽宋斐唱歌的時候生出抽人以外的心情。到後面不斷重復副歌的時候,甚至能跟著哼上兩句。
而藝馨樓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下溜的三個小伙伴,更是在快落地的時候,才敢確認,一直為他們打掩護的帶勁兒搖滾還真是出自宋斐之口。
簫聲斷,歌聲起,喪屍自然圍到樹下。後落地的趙鶴、馮起白與吳洲沒敢靠近搖滾天團,而是繼續往前越過十字路,直接到了魯班樓身側,這才一個接一個上樹。
趙鶴選了一棵看起來最壯的的樹,攀了一根看起來最粗的枝。
還好,暫時安穩,總算天無絕人之樹。
見戰友抵達安全高度,搖滾天團收聲,周遭瞬間安靜下來。
兩隊人馬遙遙相望,最後還是宋斐先喊話:“一起?”
“不用,你休息休息嗓子吧,”喊回來的是吳洲,“我們有設備!”
宋斐恍然,心說吳洲指的應該就是馮起白的簫。
結果馮起白確實拿出了簫,但另一棵樹上的趙鶴也沒闲著——從懷裡掏出了三角鐵。
隨著一聲餘音繞梁的“叮——”,簫聲悠揚。
宋斐跟戚言面面相覷,萬分感慨,真是環境改造人啊,這被藝術燻陶過的就是不一樣。
宋斐聽出馮起白吹的竟然是自己剛剛唱的搖滾歌曲時,驚了一下。他不知道馮起白是本來就會這首歌,還是隻聽他唱就記住了旋律,但不管哪一種,單是對方能夠這麼嫻熟的演奏樂器,就夠讓他吃驚了。
“馮起白不是雕塑系的嗎?難道我記錯了,其實是聲樂系?”這種時候,自然要找男朋友討論。
“是雕塑系的,可能愛好音樂吧。”戚言十分理性地猜測,末了還補一句,“畢竟音樂是人類的天性。”
叮——
叮叮——
叮,叮,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