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些什麼?”楚淵擦掉眼淚,從他懷中坐起來。
“你要好好養傷。”段白月道,“別辜負了師父,好不好?”
楚淵點頭:“好。”
四喜又送來一道湯藥,說是要與方才那碗連著喝。段白月一勺一勺喂給他,嘆氣道:“可真成了藥罐子。”
“說說戰況。”楚淵咳嗽。
“我們贏了,楚項死了。”段白月道,“還有,那位妙心大師自從你受傷後,倒是正常了許多,不再神神叨叨,一門心思上陣殺敵,這陣正在與薛將軍一道盤點島上剩餘之物。”
楚淵點頭:“嗯。”
“還有,天之涯上的人來前來幫忙了。”段白月道。
“天之涯?”楚淵意外。
“有月蘿的哥哥,還有些別的年輕人。”段白月道,“我早就說了,沒人會願意在那島上憋著過一輩子,隻要有一兩個人率先打破陳規,多得是人願意跟隨。”
“挺好。”楚淵道,“交給薛將軍吧,他知道該如何編制這些人。”
“好。”段白月又道,“星洲不算小,上頭又有不少機關要拆除,大軍也要休整,我們至少也要在這裡再待十天,方能班師回朝。”
“你決定就好。”楚淵與他十指交握,“辛苦。”
段白月笑笑,捏起他的下巴,在那幹裂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楚淵重傷未愈,雖說有南摩邪的內力護體,卻也一大半時間都昏昏沉沉。第二天清晨,段白月陪著一道吃過早飯,看著人又重新睡下後,便帶著段瑤折返星洲島。大軍依舊在忙碌,木痴老人總算是找到了事情可做,帶著曲蘊之與阿離一道拆除機關,手法嫻熟速度飛快,看得周圍一圈大楚將士連連稱贊。月蘿則是帶著天之涯上的同伴,一起四處亂晃,嘰嘰喳喳吵翻天。
葉瑾被鬧得腦仁子直疼,拍拍阿沉的肩膀,很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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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完孩子就好了。”司空睿在旁小聲提醒,“我娘子便是這樣。”剛成親的時候,幾乎一天到晚都在嘰嘰喳喳,做了娘親之後,自己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些吵到兒子睡覺,都要被她滿海島追著打。
想一想便忍不住要落淚。
景流洄也算是立了不少功勞,因此沈千楓下令解開他的腳镣,帶著在島上繪制地形圖,遇到有機關的地方便提醒一句。對於這個差事,景流洄自是萬分珍惜,恨不得將哪裡有茅房都在地圖上標示出來。後山背風有一處狹長的峽谷,開滿了各色野花,在黑色荒涼的海島上分外惹眼,像是畫裡的景象一般。此時正好到了午飯時間,周圍的大楚將士便都端著碗來看美景,景流洄拿了一個饅頭,還未來得及喂進嘴,峽谷一側的山壁上卻已經驟然裂開了一道口子,轟隆隆的,聲音還不小。
……
所有人都被驚了一下。
不過幸好,山洞裡並沒有什麼怪物與迷煙,或是叛軍衝出來。
“怎麼回事?”沈千楓與溫柳年同時問。不過沈千楓問的是景流洄,溫柳年問的卻是趙越。
趙越指尖微微有些刺痛,疑惑道:“我方才隻是按了下這個石塊。”別的什麼都沒做。
“會不會是恰巧啟動了什麼機關?”阿離在一旁問。
“或許吧。”溫柳年拉過趙越的手看了眼,驚道,“流血了!”
“石塊上有尖刺,沒什麼。”趙越拍拍他,道,“去山洞裡看看?”
“等等!”景流洄伸手攔住,不可置信道,“是你打開了這道門?”
“是我,怎麼了?”趙越不解。
其餘人面面相覷,也不知為何景流洄要露出這般見了鬼的表情。
“這是楚項私設的機關,隻有他一人能打開。”景流洄解釋,“除非與他一樣,身體裡流著皇室的血。”否則旁人想都不要想。
趙越:“……”
溫柳年:“……”
所有人都想起了當初在翡緬國時,聶遠山心心念念想要的大楚血脈——莫非就是為了打開這個?
溫柳年篤定道:“一定是你這機關壞了。”
第182章 誤打誤撞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景流洄茫然道:“是嗎?”
“是啊。”溫柳年攤手,“那不然你說說看,為何阿越能打開?”完全沒道理是不是。
景流洄:“……”
景流洄道:“也對。”
“進去看看吧。”沈千楓在一旁圓場,“既然隻有楚項一人能進去,那裡面必然有大名堂,否則也不會如此費盡心機。”
景流洄連連點頭,並且心裡懊惱,若早知這機關居然隻是個擺設,那自己就該早些打開,將裡頭的東西尋出來獻寶,便又是功勞一件。
眾人舉著火把魚貫而入。溫柳年小碎步跟在後頭,後背幾乎被冷汗浸透。趙越也有些哭笑不得,緊走兩步將他的手握在掌心。
“嚇死我了。”溫柳年低低抱怨。下次千萬莫要再手闲了,若是實在忍不住想亂摸,那摸我也是可以的。
山洞內很是幹燥涼爽,走過整整八個彎道後,最盡頭是一堵石壁。阿離用劍柄敲了敲,道:“死路。”
“應當有機關。”段白月道,“大家分散找,當心暗器。”
葉瑾在吃過午飯後,原本想回去照顧楚淵與南摩邪,這陣聽到消息後便也折返來山洞,隻是還未進去,便聽到裡頭傳來一陣炸裂聲。
“咳咳。”阿離捂著嘴咳嗽。
司空睿將手伸進牆壁一處裂縫裡,硬生生摳出來一個盒子。
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你這開機關的方式,也算是別致。”
在發現這處中空石壁後,大家還在商議要如何破解,司空睿便已經一拳砸了過去,碎石飛濺,趙越趕忙將溫柳年護在了懷裡。
司空睿心中很不滿,捂誰不行,偏偏要捂溫大人,畢竟將來編纂列傳,這一幕也是要寫進去的,看不清怎麼能行。
“多謝。”段白月將東西從他手中抽走。
“出去吧。”阿離道,“裡頭嗆死了。”
“出了什麼事?”葉瑾跑進來。
“走吧,先出去。”沈千楓攬過他的肩膀,邊走邊將事情小聲說了一遍。
葉瑾:“……”
這就露餡了?
“溫大人糊弄過去了。”沈千楓道,“皇家血脈倒是其次,先看看楚項如此費盡心機,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段白月拂掉盒子上的灰,打開之後鎖扣之後,周圍一圈人都伸長脖子湊了過去,生怕錯過熱鬧。
“羊皮卷?”曲蘊之問。
段白月道:“是半張航海圖。”
“這……”葉瑾遲疑,手指摩挲過圖上一處暗紅褪色的圖騰,抬頭看沈千楓,似乎與日月山莊的印章有些相似。
“所以這就是傳聞中的另外半張藏寶圖?”溫柳年震驚。
段白月啞然失笑,他先前也沒料到,居然會在星洲陰錯陽差找到此物。
當年沈家先祖沈柳與潮崖島人將黃金島上的剩餘財寶封存後,繪下了一張藏寶圖,各取一半,約定好誰也不能獨吞。卻沒料到沈柳後來死於非命,一場大火將沈家燒得幹幹淨淨,這半張藏寶圖也就成了永遠的秘密。而另外半張藏寶圖,則是害得潮崖族人自相殘殺瘋瘋癲癲,惶惶不可終日,最後更是落了個滅族的悽慘下場。
“怪不得楚項要派人去潮崖島。”段白月道,“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便都能解釋通了。一旦拿到了潮崖人的另外半張藏寶圖,便能找到黃金島上的巨額財富,那可是相當於半個大楚國庫。”
“可這半張藏寶圖為何會在楚項手中?”葉瑾皺眉。
“聶遠山想要皇家血脈,定然也知曉這個秘密,山西清輝城裡的清輝幫。”段白月摸摸下巴,“說不定幫主王運能解釋這一切。”
“隻有回去再問了。”葉瑾道,“先將這半張藏寶圖收好。”
段白月看了眼沈千楓。
“王爺轉交皇上便是。”沈千楓道,“雖說航海圖是沈家先祖所繪,不過日月山莊在建立之初,便不想再與這段往事扯上關系。”
“好。”段白月很是爽快,揣著地圖便回了主戰船。
南摩邪依舊安安靜靜躺在冰棺裡,段白月蹲在旁邊看了一陣子,伸手揪揪他的胡子,嘆氣:“若是再不醒,信不信瑤兒每天能跑來給你梳八遍頭。”
南摩邪頂著滿頭小辮子,穿著新衣裳,難得幹幹淨淨。
“說好了,到家就別再睡了。”段白月道,“否則不僅要錯過我的喜酒,隻怕連瑤兒的你也趕不及了。”
南摩邪沒有任何反應。
段白月清了清嗓子,在他耳邊大聲道:“瑤兒相中了大理城裡賣臘肉的李寡婦,若師父不醒,這親事我可就答應了。”
段瑤站在門口,心情復雜。
你才相中了李寡婦。
李寡婦是誰。
“乖,去陪師父說會兒話。”段白月拍拍他的腦袋,自己轉身回了隔壁。
段瑤撇撇嘴,抓緊時間趴在南摩邪耳邊告狀:“哥哥今早偷你的蟲!”再不醒,家底子都要被搬空了。
楚淵靠在床頭,臉色比先前已經好了許多,見他進來後問:“南前輩怎麼樣了?”
“遲早會醒。”段白月道,“別擔心。”
“嗯。”楚淵伸手,將他的頭發輕輕理順:“還當你晚上才會回來。”
“原本是,不過臨時出了件事。”段白月拿出那半張羊皮卷,“喏。”
“什麼?”楚淵接到手中,打開後一愣,“這……”
“誤打誤撞,在楚項的暗室中找到的。”段白月道,“這是沈家先祖的那半張,還有半張你若想要,拿到手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別忘了,從你身體裡取出來的那些月鳴蠱我可一直養著。”
“可楚項為何會有這個?”楚淵問。
“還記得我同你說過,聶遠山與天之涯的關系嗎?”段白月替他放好靠枕。
楚淵點頭:“自然,他與天之涯的人有一樣的圖騰,你還跟我說過,或許他們曾是同宗。怎麼,此事與聶遠山有關?”
“聶遠山之所以想要皇室血脈,就是想打開機關,八成也知道機關內有藏寶圖。”段白月道,“否則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原來他想抓阿離,就是為了這個。”楚淵將那半卷地圖還給他,隨口問,“今日機關是誰打開的,阿離還是小瑾?”
段白月淡定道:“那機關是壞的。”
楚淵納悶:“壞的?”
“景流洄說隻有楚家人才能打開,可趙大當家隨隨便便就戳開了。”段白月道,“估摸著我也能打開。”
楚淵:“……”
是嗎。
“聶遠山已死,想要知道其中的秘密,大概就隻有去問山西清輝幫的幫主王運了。”段白月道,“此事沈盟主自會去辦,不過我卻覺得,還有另一個人或許也能知道些東西。”
楚淵道:“誰?”
段白月答:“天之涯的長老。”
“他?即便真是同宗,天之涯的島民流落在外數百年,雙方早就沒有了聯系,未必就能知道秘密。”楚淵道,“你打算折返天之涯?”
“天之涯流落在外數百年,沈家先祖身亡也是在數百年前。家族延續,總有些秘密會被一代一代傳下來,哪怕隻是傳給長老一人,也不會完全湮沒,否則便是斷了根。”段白月道,“不過倒不必去天之涯,阿沉與月蘿來了,島上其餘的年輕人也來了,阿爺又怎麼會不來。”
“這麼肯定?”楚淵問。
“嗯。”段白月點頭,“就像師父,平日裡我與瑤兒再氣他,到了性命攸關時刻,也還是會挺身而出護犢子。島上數百年輕人都來投奔大楚,身為長老,阿爺就算再生氣,至少也要跟來看看這裡究竟是什麼情況,才能安心。”
“也是。”楚淵道,“那便又要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