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嶽滿心敬佩,道:“溫大人竟還有說別人不耿直的一天。”滿朝文武肚子裡的彎彎繞加起來,怕也沒丞相大人一個人多。
“那接下來要怎麼辦?”阿離道,“由著皇上,還是先打暈再說?”
葉瑾看了眼沈千楓。
沈千楓道:“我與皇上一道去吧,一個月後,無論結果,我都會將人帶回來。”
葉瑾嘆氣,無奈道:“隻有這樣了。”於理確實不合,可於心於情,卻也沒有第二條路能選。
是夜,一支約有三千人的船隊便離開淡水島,向著深海駛去——都是精兵良將,即便是遇到叛軍堵截,也能即刻開戰。
大海龜在前頭飛速劃水,帶的路看似有些繞彎,卻反而節省了不少時間——利用潮汐與風向,幾乎一路都是風帆飽漲,而且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楚淵站在船頭,周身落滿星芒,指甲幾乎要刺進手心,一站便是一夜。
天之涯上,段白月依舊每日都與月蘿聊天——雖說房子裡嘰嘰喳喳鬧了些,可不出一陣子,阿沉便會陰著臉跟來,再找個借口將這小丫頭打發走。
段白月並不介意他的壞態度,反而還挺喜歡這個年輕人。兩人經常一聊便是一下午。阿沉倒了兩杯茶,道:“楚國的皇帝該是挺看重你吧,我出海那陣子,到處都有人在找你。”
段白月笑笑:“嗯。”
又一個清晨,月蘿穿著新衣裳,高高興興在海邊等著,過了陣子阿沉扛著漁網過來,道:“你沒捕過魚,隻管在船上待著,莫要到處亂跑,知不知道?”
月蘿點頭:“嗯!”
阿沉升起風帆,帶著她一起往深海駛去,打算撈些魚與貝殼回來,給即將成親的紫靈阿姐做賀禮。
小船在海上一漂就是一天一夜又一天,寨子裡的人都在偷笑,這兩個小情人,等不及成親,便自己偷偷跑出去打漁,回來也就該催著阿爺辦喜事了。
第三天清晨,月蘿將燒餅從包袱裡拿出來,雖說吃食又冷又硬,可笑一直就沒從臉上消失過,阿沉面色有些不自然,伸手替她拿掉臉上的餅渣,短暫的觸碰,兩人卻都是臉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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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蘿道:“你親我一下。”
阿沉訓她:“姑娘家,怎麼好說這些。”
“親不親?”月蘿問。
阿沉:“……”
月蘿湊上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阿沉眉頭一皺。
“你嫌棄我?”月蘿瞪大眼睛。
阿沉將她一把拉到身後:“有船隊。”
“什麼船隊?”月蘿心裡一驚,也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就見在藹藹霧氣中,一艘大船身後跟著無數小船,正在緩緩駛近。
“怎麼辦?”月蘿緊張地問,“要跳海嗎?”
“這裡連礁石都沒有,跳了海要到哪裡去。”阿沉握住她的手,“別怕,好像是楚軍的船。”
“楚軍的船就不用怕了嗎?”月蘿小聲道,“阿爺說打仗的都是壞人,寨子裡那個是例外。”
“這些人或許就是來找他的。”阿沉道。
“啊?”月蘿吃驚,“那寨子豈不是要被發現了?”
“別說話。”阿沉將她擋在身後,手中握著長刀,警惕如同海鷹。
“那裡有兩個人。”段瑤眼尖。
那隻大龜用腦袋頂了下阿沉與月蘿的小船,便沉下海面,再也沒有冒頭,像是遊向了遠方。
沈千楓飛身踩過水面,落在兩人的船上:“打擾了。”
“哇。”月蘿驚嘆,“你的輕功。”如此身材高大,水面上竟是連半分波瀾也無,好厲害。
阿沉也想起了當日段白月說過的,日月山莊內的武林盟主。
“我們是大楚的軍隊,前來此處找人,不知兩位可知情?”沈千楓問。
真是來找人的啊……月蘿往阿沉身後躲了躲,隻露出一隻眼睛。
阿沉與他對視。
“沒說不知道,那就是知道了。”沈千楓一笑,“可否上船一敘?”
“別去。”月蘿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用怕。”阿沉道,“若他們真有心傷人,我們在哪裡都沒用。”
“小哥多慮了。”沈千楓道,“我們隻想找人,找到人之後,立刻就會走。”
阿沉伸手抱住月蘿的腰,帶著她輕松躍到船上。
沈千楓有些意外,還當隻是普通漁民,卻不知還是個高手。
“你們要找誰?”阿沉問。
“你知道他在何處?”楚淵壓抑住內心的情緒,盡量冷靜道,“一名男子,受了重傷,大約二三十歲的樣子,墜海當日身著一身黑衣。”
阿沉點頭:“我知道他在哪裡,被我的族人所救,正在島上養傷。”
“喂喂!”月蘿緊張,怎麼這就說出來了。
楚淵眼眶兀然一紅,嗓音沙啞道:“多謝。”
“真的要帶他們去找啊?”月蘿小聲嘀咕。
阿沉看著楚淵:“不過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楚淵點頭:“閣下但說無妨。”
“你的軍隊留在這裡不準動,再往東後退十裡地,那裡有一處島嶼。”阿沉道,“頂多七日,我就會將人帶來。”
楚淵微微皺眉。
“誰也不許跟來。”阿沉又重復了一遍。
段瑤在身後輕輕掐了一把他嫂子。
楚淵頓了一下,點頭:“好。”
“走吧。”阿沉拉著月蘿,掉頭就想下船。
“等下等下。”月蘿趕忙道。
阿沉不解:“你要做什麼?”
“我得問一件事。”月蘿看著楚淵,猶豫了半天,還是小心翼翼道,“墜海那哥哥的媳婦,應該還沒改嫁吧?”
第160章 相見 哥哥隻是突然有些想要吐血
一語既出,其餘人一時半刻都沒反應過來,隻有段瑤震驚道:“啊?”
“不會吧?”見大家都是見鬼的表情,月蘿心裡著急,她挺喜歡段白月,這陣難免替他不值,急道:“這頂多也就幾個月,怎麼就改嫁給旁人了呢,哪怕先將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也行啊。”
船上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你是將軍吧。”月蘿拉住楚淵的衣袖,“那大哥哥可喜歡他媳婦了,日日都在念叨要快些回軍營,好看著孩子出生。可現如今人家都改嫁了,他知道後肯定傷心得很,你到時候得勸勸他。”
楚淵深吸一口氣,笑容淡定:“自然。”
段瑤試圖插話,幫親愛的哥哥挽回一下局勢:“我說姑娘——”
楚淵抬手,示意他切莫多言。
段瑤欲哭無淚,覺得他哥是不是墜海的時候摔壞了腦袋,感覺仿佛已經沒救了。
“那我們就走了啊。”月蘿道,“不準跟來,不然被阿爺知道,那大哥哥會有危險的。”
楚淵點頭:“姑娘放心,楚軍向來言出必行,我們也無意打擾諸位的生活。”
阿沉抱拳告辭,帶著月蘿回到了小船上。
目送兩人越走越遠,沈千楓道:“可要暗中跟上去 ?”
楚淵搖頭:“搞不清楚那片島嶼到底是何來頭,若是被發現,反而多了麻煩。方才那兩人若有心隱瞞,剛開始便不會承認得那般爽快,等著吧。”
沈千楓答應,命大軍後撤前往島礁。段瑤磨磨蹭蹭站到楚淵身邊,道:“真的不會有事嗎?”好不容易才找到哥哥的下落,萬一不跟過去,出事了怎麼辦。
“說不準。”楚淵道,“跟上去與在原地等七天,二者都有風險,卻隻能挑一個相對穩妥的。”
段瑤道:“嗯。”
“沒事的。”楚淵拍拍他的肩膀,“這麼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七天而已,耐心等著便是。”
“好。”段瑤皺皺鼻子,又道,“哥哥在島上說的那些話,定然是為了自保,不會有別的意思。”
楚淵失笑:“否則呢?”
“……”你不在意,那就最好了。段瑤咳嗽兩聲:“那我去吃點東西。”
楚淵點頭,也轉身回了船艙。
船上,月蘿雙手撐著腦袋,像是在出神。
阿沉一邊劃船一邊問:“在想什麼?”
“你真的要將人偷偷帶出島嗎?”月蘿擔憂,“若是被阿爺知道,我們——”
“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你無關。”阿沉道。
“怎麼就和我無關了。”月蘿著急,“你傻子,我是在擔心你!”
“我知道。”阿沉放下船槳,“村子裡的那個人,我知道他的身份。”
“我也知道啊。”月蘿道,“他來的頭一天就說了,是楚軍中一個小頭目。”
“他不是小頭目,而是大將軍。”阿沉繼續劃船。
“啊?”月蘿吃驚,“真的?”
“他是楚國的王爺,叫段白月,我這回出海的時候,楚軍大營裡人人都在找他。”阿沉道,“否則你想想看,打仗每回要死多少人,若不是身份顯赫,哪裡用得著特意帶兵來找。”
“是大官啊。”月蘿恍然大悟,可一想又道,“大官也不行,阿爺還是會罰你。”
阿沉默不作聲,隻顧著加快手速劃船。月蘿見他不說話,心裡更加沒底,索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行!我們得商量個法子,就算要將他送出寨子,也要偷偷送,不能讓阿爺他們知道真相。不然我們回去?找一艘小船跟著,到時候躲在島礁後——”
“我想離開天之涯。”阿沉打斷她。
“你說什麼?”月蘿震驚,覺得自己該是聽錯了。
“我想離開寨子。”阿沉看著海面,“我想去打仗。”
“為什麼啊。”月蘿險些急哭,“打仗要死人的。”
“在寨子裡沒意思。”阿沉道。
“誰說的,在寨子裡可有意思了。”月蘿跪坐在他對面,“你中邪了嗎,我們都要成親了。”
“我帶你去軍營。”阿沉道。
月蘿:“……”
“你若不想去,那就,就算了。”阿沉躲開她的視線,“寨子裡大家都喜歡你,想娶你的後生那麼多——”
“喂!”月蘿一巴掌打在他頭上,“我都親了你,你還想娶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