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谷主坐在一邊,心裡萬千骡子和驢奔騰而過,自己仿佛並沒有離開王城多長時間,為何事情居然就發展成了這樣?
眾人都還未來得及吃晚膳,因此楚淵傳了些點心果品進來,多少能墊墊肚子。
段瑤幫著展開地圖,又將燭火挑亮了些,然後就乖乖坐在一邊,雙手放在膝蓋上,等著哥哥和嫂子的差遣。
葉瑾:“……”
南海雖說島國諸多,真正成氣候的卻沒幾個。白象國是其一,暹遠國是其二,兩國向來關系密切,現如今白象國出了變故,暹遠國國主吳登必然會聽到風聲,隻是暫時還不知他會選哪條路走。
“要將戰事提前?”葉瑾皺眉。
“也不算貿然決定。”楚淵道,“大楚早已準備好了要開戰,隻是一直在等待最好的時機而已。”
“那要何時出徵?”段白月問。
楚淵答:“一個月後,十月初十。”
“好。”段白月點頭。
葉瑾瞪大眼睛,還未與百官商議,這就“好”了?
楚淵握住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要先回西南嗎?”
段白月點頭:“你若打定主意要出戰,我自然會先回西南做準備,待你率軍南下之際,再一道匯合關海城。”
“嗯。”楚淵向後靠在他身上,“此行辛苦你了。”
段白月笑笑:“那今日就到此為止,早些回去歇著?”
楚淵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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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瑤默默挪開板凳,離葉瑾更遠了些,並不想被傷及無辜,為什麼這麼殺氣騰騰。
真的不能閹掉嗎,畢竟這麼淫蕩!葉谷主滿心悲憤,眼睜睜看著兩人離開,更加確信他哥一定是被下了蠱,八種蠱。
直到回了寢宮,段白月才笑著將人抱住:“我還當在葉谷主面前,你會與我劃清界線。”
“若不寵著你,怕哪天當真被小瑾咔嚓了。”楚淵往他小腹下掃了一眼,道,“到那時哭都沒地方哭。”
段白月:“……”
“開戰之事,我是認真的。”楚淵道,“現如今大楚海軍裝備精良,士氣高昂,已是最好的時機,我不想再拖延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認真的。”段白月在熱水中擰了手帕,替他擦臉,“三日後我便折返西南。”
楚淵道:“好。”
“這是最後一場仗了。”段白月捏著他的下巴,“打完之後,大楚邊境便是固若金湯。到那時你再做兩年皇帝,便隨我回西南過日子,嗯?”
“錦娘與孩子怎麼樣了?”楚淵問。
“我親自教那小鬼,你覺得他會怎麼樣?”段白月扶著他坐在床邊,“這江山是你的牽掛,我自然會培養出最合適的人選。”
“這江山是我的責任。”楚淵單手撫上他的側臉,一字一句道,“你才是我的牽掛。”
段白月微微愣了愣。
楚淵笑笑,一雙極好看的眼睛裡像是落滿了光:“待此戰大捷歸來,我們便成親吧。”
聲音不高,段白月心裡卻猛然一震。
“我們成親。”楚淵又重復了一次,“不是在十餘年後一起暗中離開皇宮,是真正的大赦四海,天子大婚。”
看著他的雙眼,段白月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隻將他緊緊擁入懷中,聲音低啞滾燙:“當真?我不想你為難。”
“娶你回來,有何可為難的。”楚淵閉上眼睛,“一國之君,還怕出不起你西南府要的聘禮不成。”
段白月低笑,在他脖頸處狠狠吮出紅印:“小傻子,你那叫嫁妝。”
“嗯。”楚淵道,“你的嫁妝。”
葉瑾施施然路過他哥的寢宮,拐彎想進去看一看。
段瑤不得不將人強行拖走。
葉瑾對月長籲短嘆,後宮太淫亂,長此以往,大楚怕是要亡。
第二日在散了早朝後,一行人便去了納瓦的住處。坤達正在院中曬太陽,金姝在旁陪著他,看起來頗為恩愛。
“納瓦國主就在裡頭。”楚淵道,“進去看看吧。”
葉瑾點點頭,拎著藥箱與沈千楓一道進了內室。坤達被人打傷了後腦,因此楚淵並未讓他起來行禮,差人往院中放了幾把椅子,坐著闲聊。
金泰前幾日就回了高麗,少了他的大嗓門,院子裡倒是清靜不少。金姝隻在段白月進院時看了一眼,便繼續替相公喂水。倒是坤達,在知道了此人就是西南王之後,頓時警惕起來,畢竟當初全大楚都傳得沸沸揚揚,他也不可能毫無耳聞。
“太醫方才說了,再有十餘日,這傷勢便能痊愈。”楚淵將段白月拉到自己身後,神態自若道,“納瓦會暫時留在大楚,二位若是沒有急事,最好也能留在宮中,暫時就別回去了吧。”
“我們明白。”金姝點頭,“一切但憑皇上決定。”
“暹遠國境內,在二位離開之時,可有何異常?”楚淵問。
“沒有。”金姝道,“當時正在辦商會,熱鬧得很。國主也親自來了家中,還說若是明年人再多,便要與白象國合開一場商會,後頭又聊了些事,也都是要坤家好好做生意,並無什麼特殊的表現。”
“金泰也算是自家人,朕就不拐彎抹角了。”楚淵道,“白象國如今局勢未明,依公主所見,暹遠國是否有可能被叛黨拉攏?”
金姝搖頭:“按理來說不可能,暹遠國主一直便想與大楚拉上關系,不過若是刀架在脖子上,可就說不準了。”
這幾年間,南海上頭波詭雲譎,總有人能覺察出異常,因此風言風語也有不少,都說翡緬國境內有神鬼兵,聽著神乎其乎,倒更像是精怪傳說。
“若叛黨鐵了心要對付大楚,而暹遠國主又一直不肯配合,那刀架在脖子上,也並非全然不可能。”楚淵道,“朕了解他的性子。”
至於這個“他”是誰,金姝自然能猜到幾分,卻也沒多問,隻是道:“大楚必然會勝。”
屋門吱呀作響,葉瑾從裡頭走出來。其餘人都站起來,楚淵道:“納瓦國主傷勢如何了?”
“扎了幾針,精神好多了。”葉瑾道,“他說有話要講。”
楚淵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納瓦正靠在床上,看著臉色果真紅潤了不少——當然,也有可能是扎針著實劇痛,還被中原武林盟主按著不讓亂掙扎,所以氣血上腦。
“楚皇,西南王。”見到兩人進來,納瓦微微低頭。
“國主不必多禮。”楚淵道,“聽小瑾說,國主有事情要告訴朕?”
“是關於我那不爭氣的弟弟。”納瓦長嘆,“還請楚皇將來能饒他一死。”
段白月心裡搖頭,這天下惹人頭疼的弟弟也著實是太多,這裡一個,飛鸞樓算一個,外頭的神醫……咳,也算一個,或者算兩個。
葉瑾坐在院裡曬太陽,順便刷拉抽出一把刀,將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要做什麼?”沈千楓問。
葉瑾一言不發,幽幽盯著房裡的禿子,你還能站得更近一點。這麼喜歡挨著人一起坐,為什麼不去抱住納瓦,他方才疼暈了三回,此時應該很需要安慰。
楚淵餘光掃見,於是用眼神示意四喜,去關上了門。
葉瑾:“……”
沈千楓忍笑,側身擋住他的視線,低聲道:“乖。”
第120章 舊殿 齷齪人的齷齪心思
在南洋諸多島國中,白象國顯然能算得上是最有勢力,再加上地處交通要道,因此楚項曾暗中託人拐彎抹角,拉攏了不止一次。隻是納瓦為人向來耿直謹慎,對這位落魄皇子的計劃並不看好,一門心思隻想與楚淵搞好關系,共同開發航線,因此回回都是打太極將說客勸走,任憑對方許下的好處越來越多,也是一樣毫不動心。
隻是納瓦雖拒絕了對方,納西刺卻未必與大哥一心。他向來便野心勃勃,對大楚的地廣物豐更是早有垂涎,楚項或許是得知了這一點,所以便改了策略,開始頻繁派人與納西刺接觸。
納瓦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派兵包圍了納西刺的府邸,責令他閉門思過。三個月後,納西刺痛哭流涕跪地謝罪,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與叛黨有任何關聯,再加上母親求情,納瓦才勉強原諒了這個弟弟。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兩年,我以為他當真已經浪子回頭了。”納瓦長嘆,“其實如今想想,在我為了北上做準備的這段時間裡,他的確有許多時間都表現異常,像是迫不及待希望我離開。”當時不覺得有什麼,此時再回憶起來,卻連骨頭縫都發涼。
“朕的弟弟前日回王城,也說白象國似乎有異動。”楚淵道,“楚項的人頻繁進出皇宮,這回可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
納瓦聞言,臉色愈發蒼白了幾分。
“不過無妨。”楚淵拍拍他的肩膀,“國主對我大楚一片赤誠,朕自會幫你奪回王位。不過還有一件事,想要請教國主。”
“楚皇請講。”納瓦點頭。
“白象國與暹遠國間貿易繁多,不知國主對吳登可了解?”楚淵問。
納瓦略略猶豫了一下,道:“吳登為人很精明,也極會觀風向。不過他與坤達一家算是遠親,而坤達又娶了高麗公主,據說還想通過金泰與大楚沾上關系,理應不會這麼快就被楚項收買,頂多兩頭不沾。”
“這樣啊。”楚淵點點頭,“朕明白了,多謝國主。”
“楚皇有何計劃?”納瓦問。
“待國主傷愈之後,隨朕一道出徵吧。”楚淵道,“去將失去的東西重新奪回來。”
納瓦微微俯首:“多謝楚皇。”
待到兩人走出臥房,院中已經空無一人,隻有四喜在門口守著。說是金姝已經扶著坤達回去歇息,葉瑾則是被沈千楓半強行抱走,說是要去外頭吃夜裡才出來的燒雞攤子。
段白月覺得將來若是有機會,自己定然要與沈盟主單獨喝一頓酒。
“夜已經這麼深了。”楚淵看了眼天邊皎月,“走吧,我們也回去歇著。”
段白月很喜歡這句話,於是牽住他的手,一道往寢宮裡頭走。
“你在想什麼?”楚淵問。
段白月道:“戰事。”
“還沒開戰呢,想什麼戰事。”楚淵道,“不準想。”
段白月答應:“好。”
過了一會兒,楚淵又問:“現在在想什麼?”
段白月道:“你。”
楚淵嘴角一彎,繼續慢悠悠踩路上的石子。
四喜跟在後頭,掩著嘴也偷摸笑。
“哥哥,皇上。”穿過一條小路時,恰好看到段瑤正在往過走,手裡抱了一堆東西。
“方才去哪了?”楚淵問。
“木痴老人那裡。”段瑤道,“前輩說有好玩的東西要給我,喏,就是這些。”
“暗器?”楚淵問。
“也不全是,也有木哨和木喜鵲。”段瑤道,“那裡還有許多邊角餘料,前輩讓我明早卯時再過去,說要教我做手藝。”
“卯時?那可該早些睡。”楚淵道,“否則明天該起不來床了。”
“那我回去了。”段瑤將懷中不斷往下掉的小東西歸攏了一下,“皇上也早些歇著。”說完又補充,“還有哥哥。”雖然並不是很重要,但還是要適當提一下,免得被打。
“去吧。”楚淵替他整整頭發,笑著目送他離開。
“幹嘛對這小鬼這麼好?”段白月酸溜溜地問。
“對瑤兒好的可不單單是我一個。”楚淵道,“玄天前輩願意教他解焚星,木痴老人願意教他做手藝,你可知這是中原江湖中多少人都想要的機會?”
“瑤兒打小就命好。”段白月道。
楚淵問:“你呢?”
“我也命好。”段白月單手環住他的腰,“有你在,我的命最好。”
“那是自然。”楚淵手背拍拍他的胸膛,“皇後娘娘麼,誰的命能好過你。”若是傳出去,全天下的女子都要揪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