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楚淵坐起來一些:“說到金光寺,倒又想起來一件事。你可聽過南普小葉寺?”
“自然,在關海城。”段白月道,“幾乎與北少林齊名,內有不少高手。”
“小葉寺的僧人此番也會隨楚軍一道出戰。”楚淵道,“方丈妙心前些日子剛剛送來一封書函。”
“這可當真沒想到。”段白月嘖嘖,“出家人慈悲為懷,也會願意做此等殺戮之事?”
“楚項的勢力若是擴大,首當其衝的便是南海的漁民與百姓,僧人既然身懷絕技,自當盡己所能保護故土。”楚淵道,“有金剛怒目亦有菩薩低眉,這才是出家人的慈悲心,我可一點都不意外。”
“這倒也是。”段白月點頭,“打仗這種事同打架一樣,幫手越多越好。”管他是僧侶還是屠夫。
“你見過妙心嗎?”楚淵問。
段白月搖頭。
“那這回可以見上一見。”楚淵道,“先前他在宮裡的時候,經常會與我一道談天喝茶,對事別有一番見解,是世間難得的清醒之人。”
段白月意外:“還去過宮裡?”
楚淵道:“怎麼?不成啊?”
成自然是成的,但……咳,段白月摸摸下巴,伸手抱住他:“睡覺。”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大和尚,還經常一道喝茶,在宮裡那麼多人,居然沒有一人曾在密報中提起過?
楚淵挑眉,食指懶懶挑起他的下巴:“若我想躲著,你以為那些眼線還能跟?”
段白月:“……”
“也不是我想躲,是妙心不願見人。”楚淵躺回去,嘴角彎起看著床頂。
段白月躺了一陣子,卻猛然翻身將人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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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邪了?”楚淵拍拍他的側臉。
“這些年你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嗯?”段白月與他鼻尖貼著鼻尖,審問。
楚淵雙手環過他的脖頸,想了想,道:“不少。”
段白月在耳垂上咬了一口,感覺自己甚是虧。
“怎麼,泄憤?”楚淵語調上揚,是蓋不住的笑意。
段白月伸手拉開他的衣襟。
“哦,惱羞成怒就不怕我疼了。”楚淵順從被褪去衣物,嘴上卻依舊調侃。
段白月低頭纏綿吻住,將所有話都堵了回去。
楚淵笑著抱緊他,微微用力讓兩人換了上下,自己跨坐在他腰上,雙手撐著對方的胸膛,一頭黑發滑下肩頭,撩得段白月心裡更痒。
“溫大人。”屋外,向冽正在往過走,還沒進院就見溫柳年正蹲在門檻上吃面,於是頗為不解,這是沒桌子還是怎的。
“向統領。”溫柳年站起來,“可是來找皇上的?”
“正是。”向冽往院中看了一眼,“皇上還沒起?”
“皇上龍體欠安,染了風寒。”溫柳年流利無比打發人,“向統領還是先回去吧,晚上再來。”
“晚上皇上就能好?”向冽問。
那也不一定。溫柳年立刻道:“既然向統領都這麼問了,那便明早再來吧,或者後天。”
好走不送,好走不送。
第115章 審問 狂暴的梳頭手法
晚些時候,趙越一路找過來,帶著溫柳年回去吃飯。
仔細想想,大楚的丞相也著實是不好當,不僅要輔佐天子議政,還要幫天子守門。
溫大人道:“要吃肘子。”
畢竟也是在門口幹巴巴坐了好幾個時辰,風吹日曬的,要補一補。
“外頭天都快黑了,也別起了。”屋內,段白月問,“想吃什麼,我去傳些送來房中。”
“叛黨還在監牢中,不管了?”楚淵下巴抵在他胸口。
“回宮後再審也不遲,或者你若是嫌煩,全部丟給我便是。”段白月拉高被子裹住他,“何必急於這一時半刻。”
楚淵撇嘴:“禍國殃民。”
段白月手下頓了頓,問:“你在說楚項還是瀟瀟兒?”
楚淵道:“你。”
段白月:“……”
楚淵趴在他懷中,卻沒有再說話,像是在發呆想事情。
過了挺長一陣子,段白月才小聲抗議:“沒有。”
“有。”楚淵連視線也未挪一下,依舊懶洋洋盯著前頭,隨口道,“朕說你有你就有。”
段白月道:“哦。”
你是皇上,你說了算。
楚淵往被子裡縮了縮,重新閉上眼睛。四周都是最熟悉的氣息,縱情後的兩人都未穿衣服,赤裸的肌膚緊密貼合在一起,彼此傳遞著呼吸的熱度。十指相扣,舒服到連一個字都不想再說。
見他貪戀又犯懶的樣子,段白月笑笑,手指輕輕梳好他的亂發,手臂將人圈得更緊。
第二天一早,楚淵便率人離開了承州,留下溫柳年與趙越,同地方官員一道處理流觴劍閣的後續事宜。馬車裡頭,段白月端著一盞銀耳湯,道:“吃不吃?”
楚淵道:“沒胃口。”
段白月看了他一陣子,然後道:“隻是沒胃口,不是在和我生氣,是吧?”
楚淵從鼻子裡往外擠字:“嗯。”
段白月:“……”
皇後是過分寵不得的,否則容易禍亂朝綱。比如說今晨才剛睜開眼睛,便又被纏著要了一回,昏昏沉沉上了馬車,直到此時都渾身難受。段白月伸手想抱他,卻幹脆被撵下了馬車,火雲獅在前頭慢悠悠地回頭看他一眼,朝天打了個響鼻。
“王爺。”段念從後頭打馬上前,道,“瀟瀟兒已經醒了,說是要見皇上。““他倒是著急。”段白月道,“連回王城都等不及。”
段念問:“見嗎?”
“不見。”段白月道,“晾他幾天。”
段念點頭,調轉馬頭回了隊伍最末。
而相對於瀟瀟兒來說,風雷則是要狂躁得多,不過再狂躁,也與西南王沒什麼關系,因為他直接將人丟給了溫柳年。
楚淵:“……”
看著監牢中不斷咆哮怒罵,頭發炸開,試圖要掙開鐵鏈衝上來的人,溫大人腦袋嗡嗡作響,躲在趙越身後,很想辭官歸鄉。
王城裡頭一切如故,兩人回到寢宮內方才沐浴完,還沒歇一陣子喝杯茶,四喜便來通傳,說是陶大人求見。
段白月趴在桌上,裝死。
又來。
不來成不成。
“起來。”楚淵扯扯他的袖子,“隨我一道去御書房。”
“去倒是行,不過萬一哪個老頭被我氣死了,你可不準生氣。”段白月握著他的手,湊在嘴邊親了親,依舊不想動。什麼叫由奢入儉難,嘗過與心上人一道不務正業的滋味,誰還想要管勞什子的江山社稷南洋叛匪,誰愛要誰要,趕緊回西南洗米才是正事。
楚淵將他強行推起來,把亂糟糟的衣服整了整,又重新梳了遍頭發,方拖著一起出了門。
西南王半途伸手,偷偷摸摸揉了揉頭皮——此等用梳子的狂暴手法,和金嬸嬸有一比,將來怕是要被扯禿。
御書房內一眾老臣等了許久,才總算是等來了皇上,與西南王。
……
“陶大人。”段白月態度極其友好。
“西南王也有事要奏報皇上?”陶仁德道,“那我等可以先行退下,稍後再來面聖。”
“大人客氣了。”段白月道,“本王沒什麼可奏報的,就跟來看看。”
陶仁德:“……”
跟來看看?
楚淵吩咐內侍給眾人賜了座。
段白月拖著椅子,哐啷啷挪得離龍案更近了些,幾乎貼在一起,方才拍拍衣袖滿意坐下。
陶仁德心情復雜,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看著滿臉笑意的皇上,就更暈。直到奏完事情,從御書房出來,依舊是腳踩棉花。
“會不會是,西南王……”另一位大人欲言又止,四下看看確定周遭沒外人,方才捻捻手指,小聲道,“蠱啊。”
此言一出,其餘大人也覺得極有可能。楚國疆域遼闊,附屬國與各地封王不算少,但離經叛道的七絕王慕寒夜,頂多也就是逢人便吹噓他與自家王後的恩愛情史,並且強迫別人進行贊美,除此之愛,也就沒別的了。哪裡會如同今日御書房內的西南王一般,拖著椅子叮鈴哐啷到處亂跑,此等失禮的行為,皇上居然也不管——當真很像是中了蠱。
“那可如何是好?”大家伙七嘴八舌,都極為擔心,很是盼望著九殿下能早些來,或者是沈將軍回來也成。
楚淵趴在桌上悶笑。
段白月單手撐著腮幫子,在對面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下回不許鬧。”楚淵笑夠了,坐起來拍拍他的側臉,“聽到沒有?”
段白月抓過他的手,低頭親了一口。
“走吧,去看看納瓦他們。”楚淵道,“先前服了解藥,現在也該醒了。”
“皇上。”章明睿正在給坤達看診,金姝守在旁邊,楚淵示意他不必行禮,簡單問了幾句之後,便去了隔壁房中。
床上躺著一個黑瘦的男子,颧骨高聳,神情雖有些疲態,卻也能看出幾分皇室氣度,正是白象國的國主納瓦。
正如先前段白月所預料,由於南洋商貿的興起,越來越多的人一夜暴富,想從中分一杯羹的人也越來越多。人多了,生意也就不好做了,各方競爭激烈港口日漸擁堵,這當口,誰若能開出一條新航道,那可就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納瓦深知有此想法的不止自己一人,想拉攏大楚的也不止自己一人,故而此番行程除了幾名親信之外,再無外人知曉,卻沒料到還是會泄露了行蹤。
“國主可知幕後之人是誰?”段白月問。
納瓦搖頭,想了片刻,又道:“不知可否請楚皇幫個忙?”
“請講。”楚淵點頭。
納瓦道:“懇請楚皇暗中派人前往白象國,看看那裡如今情況如何。”
楚淵點頭:“好,朕答應你。”
納瓦道謝之後,便又沉默了下來,看上去似乎並不想多說話,幸而楚淵也未再多問什麼,隻說讓他好好歇息,便與段白月一道離開。
溫柳年那頭的審訊倒是極為順利——沒幾天就派人送來厚厚一摞折子。多年前在瀟瀟兒手下有一弟子,名叫鳳山,是風雷的獨子。闖蕩江湖時尋個門派暫時落腳,也是經常有的事情,因此風雷獲悉後也並未放在心上。隻是下回再收到書信,卻是驚天噩耗,說是鳳山已因病暴斃。
中年喪子,風雷自是悲痛萬分,卻又有知情人令送來書信,說鳳山不是因病離世,而是被瀟瀟兒拿來祭了玲瓏塔,莫說是遺體骨灰,就連魂魄也不會剩下。為了替子報仇,風雷易容偽裝成獨腿,咽下血海深仇混入流觴劍閣,雖是一步步取得了瀟瀟兒的信任,卻始終無法將他也困於玲瓏塔中,祭奠自己冤死的兒子,直到納瓦一行人被綁架,而段白月又偏偏湊巧自己找上門,才最終決定孤注一擲。
“下一步要怎麼審?”段白月問,“還要去監牢中看瀟瀟兒嗎?”
“關了這麼多天還沒自盡,看來還是想活。”楚淵道,“隻要想活,那便有的是辦法撬開他的嘴。”
“我去?”段白月道。
“嗯。”楚淵點頭,“審完之後留著一口氣,即便是要死,也讓他死在玲瓏塔中,算是告慰無辜的年輕人。”至於風雷,身負累累殺孽,無論當初的理由是什麼,也早已罪無可恕。
陰森的地牢裡頭,瀟瀟兒正坐在一蓬稻草上,背對著監牢門。
段白月示意牢頭打開鐵鎖,金屬碰撞的聲音中在黑暗中動靜頗大,瀟瀟兒卻依舊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