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記得金泰與坤達?”楚淵問。
章明睿道:“剛開始是隻記得這兩人,方才又想起了西南王。”
段白月:“……”
為何?
章明睿又道:“既然西南王恰好在宮中,那不妨進去試著勸一勸,對公主的病情也有好處。”
段白月道:“咳。”
楚淵瞥他一眼:“去吧。”
段白月與他大眼瞪小眼,這就讓我去了?
楚淵道:“如今金姝失憶,金泰還未趕到王城,坤達又生死未卜,隻有西南王去試試看了。”
陶仁德也在一旁幫腔:“是啊,有勞西南王了。”
段白月胸口發悶,很想扯一把他的白胡子——與你何幹。
見他站著不動,楚淵問:“西南王還有問題?”
沒有。段白月揣著手往裡走,不敢有。
待他進屋後,劉大炯小聲嘀咕:“西南王的腳步為何看著如此虛緩。”
陶仁德及時答疑解惑:“因為練過菩提心經。”
劉大炯被噎了一下,這都多久了,居然還記得那本從追影宮手中買來的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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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仁德還在感慨,要不怎麼說是威名赫赫蜀中追影,出產的小話本就是很實在——說了練完會不舉,西南王腳步果真便很虛弱,一點都不誇張,非常良心。
楚淵隻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臥房裡,金姝剛發完火,此時正坐在床頭,氣喘籲籲發呆。
段白月走進去。
金姝立刻警覺地抬起頭。
段白月定住腳步,道:“公主。”
金姝與他對視許久,像是在仔細辨認他的相貌,足足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方才開口問:“這裡是大楚的皇宮?”
段白月點頭,拖了把椅子坐在床邊:“公主還能認得我?”
金姝道:“化成灰也認得。”
段白月:“……”
“我相公在哪裡?”金姝又問。
“這個問題,該是本王問才對。”段白月道,“太醫說公主失憶,記不起來先前的事情,可你必須得記起來,這樣才能救你的相公與朋友。”
金姝眉頭緊皺,像是極為難受。
段白月起身,到桌邊給她倒了一盞茶。
兩人在房中待了許久,眼看已經臨近子時,楚淵差人將陶仁德與劉大炯送回去歇息,自己繼續坐在院中等。
“皇上。”四喜公公小聲道,“不如回寢宮等?也是一樣,還要暖和一些。”
楚淵道:“無妨。”
四喜公公嘆氣,又往房中看了一眼,心說西南王到底在聊些什麼,怎麼還不見出來。
待到月色漸漸被晨光驅散,段白月總算是推開了房門。
楚淵站起來。
段白月上前將他扶住:“四喜呢,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我讓他先回去歇著了。”楚淵道,“一個人清靜些。”
“外面多冷。”段白月用掌心替他捂了捂臉,“走吧,回寢宮。”
“怎麼這麼久?”楚淵邊走邊問。
“我說了,你可不準生氣。”段白月道。
楚淵答應:“好。”
“她受了刺激,稍微想久一陣子就會頭疼,要緩許久才會好。”段白月道,“我一次也不好問太多事,怕加重她的病情,隻能聊一陣子,再讓她休息一陣子。”
休息的時候,你就不能出來?楚淵踢他一腳。
段白月無奈道:“她不肯讓我走。”
楚淵:“……”
“說了不準生氣。”段白月道,“況且這當口,如何解決問題才是正事。”
楚淵道:“那問出什麼了?”
“她說話斷斷續續,大半時間都在重復要見金泰與坤達。”段白月道,“隻提了一個門派的名字,名叫流觴劍閣。”
“流觴劍閣?”楚淵皺眉,停住腳步。
“你聽過?”段白月問。
“是承州一個江湖門派,劉府的人,也是楚項的人。”楚淵道,“後來劉錦德與楚項被流放後,流觴劍閣也就逐漸沉寂,近些年更是差不多隱匿武林,閣主名叫瀟瀟兒。”
段白月道:“一聽這名字,就知足夠討人嫌。”
“金姝為何會提起流觴劍閣?”楚淵問。
“斷斷續續的,也沒說清,不過依照我的判斷,應當是綁架她的人曾提到過這個地方,所以才會記在腦子裡。”段白月道,“若在承州,離眠鴉山也不算遠,繞過官道光走小路也能到,對方倒是的確有可能前往。”
楚淵點頭:“至少多了條線索。”
段白月道:“我去看看?”
楚淵皺眉。
“救人這種事,趕早不趕遲。”段白月道,“金姝既然已經跑了出來,多少會擾亂對方的計劃,這當口,多拖無益。”
楚淵道:“這宮裡的高手多入過江之鯽。”
“可此事非同小可。”段白月道,“白象國加上暹遠國,若當真被楚項因此拉攏,對大楚而言半分好處都沒有。”
楚淵道:“所以你就要親自去?”
段白月道:“交給旁人,我也不放心。倘翡緬暹遠白象連為一體,再加上個星洲,南海局勢可就徹底變了,那時大楚再想開戰,至少要等到五年後,那我要何時才能等到你隨我回大理洗米?”
楚淵:“……”
段白月道:“聽話。”
楚淵自顧自往前走,一路沉默回了寢宮。
內侍送來熱水,段白月擰了熱手巾替他擦臉,又端了清水與青鹽,問:“我比起四喜如何?”
楚淵道:“差遠了。”
段白月笑,湊近親親他的臉頰:“外頭天都快亮了,今日還上朝嗎?”
楚淵點頭。
“那就上完朝再回來睡。”段白月道,“現在先閉眼眯一陣子,我抱著你。”
楚淵道:“我不想讓你去。”
段白月道:“十天,十天之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回來,如何?”
楚淵與他對視。
“況且就算被發現,還怕我闖不出流觴劍閣不成。”段白月坐在床邊,“現如今中原武林,能與我為敵的可沒幾個。”
楚淵用腦袋撞撞他,亂哄哄的,閉著眼睛也靜不下心。
段白月右手在他背上輕拍,也沒說話。
許久之後,楚淵道:“要小心。”
段白月笑笑:“好。”
楚淵伸手將他抱得很緊。
段白月趁機道:“看在我如此賣力的份上,等將來回了大理,你洗米好不好?”
楚淵道:“不好。”
段白月:“……”
哦。
過了不多會,四喜便在外頭小聲喚,說是該上早朝了。
“你睡一陣子吧。”楚淵坐起來,“即便要去流觴劍閣,也是明日的事。我會給你一隊影衛。”
段白月道:“我此行也帶了西南府的殺手。”
楚淵搖頭:“不夠。”
段白月靠在床頭,看四喜伺候他更衣,心說不夠就不夠吧,再多帶些人也無妨。
媳婦說了算。
待到楚淵走後,段白月靠在床頭閉眼休息,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直到聽到外頭的動靜才醒來。
楚淵進屋道:“接著睡。”
段白月打量他:“不高興?”
楚淵道:“嗯。”
“說說看,誰又惹你生氣了?”段白月道,“我替你去揍他。”
楚淵脫了外袍,枕在他胳膊上,想了想,又用被子捂住頭。
段白月與門口的四喜對視了一眼。
四喜公公衝他打手勢,與王爺無關,是朝中各位大人在爭執。
白象國主此番來王城,行蹤隻有幾人知道,失蹤自然也隻有幾人知道。其餘大人雖說隱約聽到消息,說最近皇上在眠鴉山找人,卻也不知個中緣由,因此依舊該奏什麼奏什麼——偏偏還沒幾件是好事,這裡發了水,那裡塌了山,就連一向消停的賀州府都失火燒了半座城,雖說並無百姓傷亡,重建卻也是個費人費銀子的大工程。再想想莫名其妙消失的納瓦,不知裡頭有什麼的流觴劍閣,局勢緊張的南海,以及不日就會來的金泰,楚淵隻覺一個頭兩個大,丟下吵吵鬧鬧的群臣甩袖出了金殿,留下眾人噤若寒蟬,面面相覷。
皇上這是怎麼了,自打登基以來,還是頭回如此暴躁。
陶仁德猶豫再三,原本想去求見,卻被劉大炯拖走。這當口觸什麼霉頭,吃火燒去。
屋內很安靜。
段白月用手指輕輕將他的頭發理順,又在穴位上輕按。
楚淵將被子掀開,與他對視。
“煩了?”段白月問。
楚淵道:“嗯。”
“那不做皇上了?”段白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