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局是一套內功心法,瑤兒機緣巧合,在北行宮時隨玄天前輩學過。”段白月道,“而潮崖島上還有另一門功夫,名叫縱星局。”
楚淵微微皺眉。
“裘戟當初與蘭一展出海拜師,故意引誘蘭一展練了縱星局。”段白月道,“江湖中人人都說焚星能令人入魔,卻不知真正的魔功乃是這縱星局。”
楚淵道:“蘭一展也是因此入魔?”
段白月點頭:“可他天性清明,即便是墜入魔道,也未曾放棄希望,一直想要練一門解毒的功夫,便是焚星局。隻可惜當時玄天前輩不知此事,而那裘戟雖說偷得了焚星心法,卻不肯給他。兩人一路搶奪,江湖上也漸漸傳開消息,說蘭一展是魔頭。殊不知那些滅門禍事,十有八九都是裘戟栽贓嫁禍。”
楚淵道:“罪無可恕。”
“後來蘭一展絕望自殺,裘戟也終於達成目的,揚名立萬成了大俠。”段白月道,“隻是他為了能戰勝蘭一展,用了不少蠱蟲激發內力,導致後來面目全非,為了保全名譽,便退隱江湖,在鬼村中住下,抓了小廝聽他日日吹捧裘大俠,已有些瘋癲入魔。”
楚淵道:“那又為何要重入江湖?”
“蘭一展是他所知唯一能讓焚星發光之人,為了探尋秘密,便沒有焚毀其屍體,而是放在了玉棺山。”段白月道,“做下這麼多虧心事,總歸是惴惴難安。如此過了幾十年,驟然聽聞九玄機中的焚星被盜,便認定是蘭一展死而復生,要伺機向自己報仇。所以才會化名賽潘安與江湖妖姬相勾結,一面想要抓木痴老人,好破解機關重入玉棺山,一面在王城鬧市設下焚星局,好將蘭一展引誘出來。”
楚淵道:“這何止是瘋魔,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他本就是個瘋子。”段白月道,“藍姬死而復生,帶著屍毒來找我尋仇,也是他的部署之一。在那之後,他便南下出海,經由關海到南洋,投奔了先前在潮崖島上結識的楚項。”
楚淵道:“潮崖與楚項?”
“這便是第二件事。”段白月道,“翡緬國雖說地方隱蔽,外人又難以闖入,但畢竟離大楚不算近。所以楚項一早便派人佔領了潮崖島,也就是那些所謂的黑袍人。”
“所以潮崖島上的一切亂子,根由都是楚項?”楚淵問。
“也不單單是他,若非島民好逸惡勞,外人也不會有機可乘。”段白月道,“攻佔潮崖對楚項來說,的確是筆劃算買賣,一來說不定會有黃金,二來就算找不到寶藏,地理位置也極優越,周圍可都是大楚的海域。”
楚淵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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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白月道他:“在想什麼?”
楚淵靠回椅背:“先前忌憚劉府的威脅,才留他與劉錦德一條命,卻惹來如今這堆麻煩。”
段白月道:“你若不想管,我——”
“這是大楚的事。”楚淵撇撇嘴,“不勞西南王煩心。”
段白月看著他笑。
楚淵揚揚下巴:“面具摘了。”
段白月一僵。
楚淵道:“知道你醜,先前也沒多好看,摘了。”
段白月道:“裘戟的事還沒說完。”
楚淵不悅:“抗旨不遵是死罪。”
段白月:“……”
楚淵索性自己伸手。
段白月先是想退,最終卻隻是猛然閉上眼睛。
楚淵輕輕拿掉他的面具。
四周很安靜。
片刻之後,楚淵評價:“比起上回為了躲金姝時的刀疤,還是要順眼些的。”
段白月緩緩睜開眼睛。
楚淵又道:“看著花裡胡哨,挺好。”
段白月哭笑不得。
楚淵將面具丟在一邊,湊近看。
段白月閃身站起來。
楚淵拍桌子。
“有毒。”段白月解釋,“師父都說了,讓我離你遠些。”
“仔細看你一眼,能少活多久?”楚淵問,“三年還是五年?”
段白月:“……”
似乎也不能這麼算。
楚淵勾勾手指。
段白月坐回桌邊。
楚淵吩咐:“繼續說裘戟的事。”
臉上沒有任何遮蓋,段白月有些不自在。
楚淵卻不以為意,單手撐著腮幫子繼續聽,就如同面前這張臉從來就沒變過。
直到過了午飯,兩人才出門。
楚淵一個人去找四喜吃飯。
段白月回到房中,摘下面具,猶豫著拿起桌上銅鏡。
鏡子中映出來的臉依舊布滿藍色圖騰,猙獰可怖。連他自己也想不通,先前明明連是在西南府都要戴面具,為何竟會願意在心愛之人面前露出真容——可方才看他的表情,聽他的語氣,卻覺得也並非是一件大事,如同受了蠱惑一般,摘了也無妨。
南摩邪將腦袋伸進窗戶,問:“已經看了大半天,你是要去選花魁嗎?”
段白月臉色一僵,扣下鏡子。
南摩邪招呼:“走,今日天氣不錯,出海去看看。”
段白月搖頭:“師父多慮了,我並非在沮喪這張臉。”
“也沒什麼好沮喪的。”南摩邪道,“天辰砂就在眼前,服下之後再過個半年,你便會恢復容貌,說不定還會更加英俊上幾分,到那時,靠著賣畫像也能賺銀子。”富可敵國指日可待,忍不住就搓起了手。
段白月伸手關上窗戶。
南摩邪站在外頭感慨,逆徒。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司空睿先段瑤一步回了島。
段白月問:“可有打探到什麼消息?”
司空睿圍著他轉圈看,感慨豔羨:“你可當真是皇後命。”不知道讓自己的娘子多摸幾回此人的手,能不能也生個娘娘出來。
段白月把玄冥寒鐵放在桌上。
司空睿退到五步外,道:“喏喏,這回可是老天爺在幫你,若是運氣好,不傷一兵一卒登上荒野雲頂,取回天辰砂也非難事。”
段白月道:“當真?”
“騙你作甚。”司空睿坐回石凳,問,“你可知天辰砂到底是何物?”
“是什麼?”段白月還未開口,楚淵先從門裡進來。
先前還想著要賣關子,但如今既然是皇上開口,自然迂回不得。司空睿立刻站起來,蹲下馬步環抱雙臂,道:“回皇上,是塊這麼大的石頭。”
楚淵:“……”
這尺寸,是不是有些不大對。
第90章 如願而歸 那位溫大人回了王城
“說是天辰砂,這名字也不算準。”司空睿解釋,“說是巨石反而更為妥當,相傳是當初女娲娘娘補天時遺留下的神物。”
段白月搖頭:“這世間有故事的石頭,十塊有九塊都是這個出處。”
楚淵問:“何以斷定那巨石就是天辰砂?”
司空睿道:“這還當真不是我的功勞,而是要多謝鬼手前輩。”
“染霜島的鬼手神醫?”楚淵心中一喜。
“正是。”司空睿道,“說來也巧,我這回方才到琉璃洲,便在島上遇到了熟人,是追影宮的幾位兄臺,也是為了找天辰砂。”
“朕曾寫書信給秦宮主,請他幫忙找尋天辰砂。”楚淵道。而鬼手神醫是秦少宇的師父,又長居南海,會先眾人一步打探到消息不意外。
“有鬼手前輩在,想來不會找錯藥。”司空睿道,“聽聞那巨石通體赤紅,即便是深埋地下,也會在夜晚透出紅光,應當不難找。”
“如此大的一塊石頭,要怎麼入藥?”段白月疑惑。
司空睿爽快道:“大不怕啊,抱著慢慢嚼,每天吃一口,有個三五年也就吃完了。”
段白月:“……”
楚淵有些心情復雜,道:“少當家可有問過鬼手神醫,此物能否砸碎煎成藥汁?”
司空睿笑容僵硬。
楚淵繼續用疑惑的目光看他。
司空睿撓撓腦袋,道:“皇上勿怪,平日裡我與段兄貧嘴習慣了。這天辰砂既是石料,自然不必吃。鬼手前輩說了,放入冰室中每日運功打坐,有個半年一年便能解毒。”
楚淵松了口氣。
段白月道:“周圍可有兵力把守?”
“沒有。”司空睿道,“我拐彎抹角打探過多回,也乘著商船到附近查看過,那的確就是一處荒島。海島不比內陸,上頭若是有人,就要有糧食清水,但周圍百姓都說從沒見過補給船上岸,更有甚者,索性說那裡有妖魔鬼怪,傳得神乎其乎,應當是楚項散布出去的謠言。”但仔細想想,不派人把守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隻是一塊巨石,不能跑不會丟,放著便很安全。若是島上有人活動,反倒容易招人注意。
段白月還在摸著下巴沉思,錦娘卻已經匆匆前來,說是方才去送飯時才發現,裘戟已經一命嗚呼。
眾人聞言前往後院查看,就見南摩邪正蹲在屍體邊。見到眾人後擺擺手:“身上蠱蟲都在往外跑,莫要靠近。”
段白月伸手將楚淵攔在自己身後。
“用蠱蟲續了這麼多年命,五髒六腑皆已變形,又被你重傷兩回,早就該死了。”南摩邪站起來,“用化屍水處理掉吧,省得蠱蟲再害人。”
段白月道:“有勞師父。”
“出去吧。”南摩邪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示意段白月關上院門。
楚淵皺眉:“早知他如此命短,便不該手下留情,再多審幾回,或許能多問出些關於荒野雲頂的事情。”
“現在知道的消息也不算少。”段白月道,“荒野雲頂的位置,洋流走向,以及裘戟先前也提到過這座島上沒有任何兵力,隻是司空兄又確認了一回而已。”
楚淵道:“若是有機關陷阱呢?”
段白月笑笑:“行走江湖這麼些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走過,還會怕機關陷阱不成?”
楚淵依舊心事重重。
“至少事情發展到現在,都是對我們有利,別想了。”段白月道,“吃點東西?外頭在祭海神,你若嫌鬧,我去買了帶回來。”
楚淵道:“四喜在煮飯。”
段白月道:“那我先送你回房。”
楚淵道:“我想單獨去海邊走走。”
段白月猶豫了一下,點頭:“好。”
楚淵一個人出了宅子。
司空睿簡直無法理解:“你為何不跟上去?”
段白月道:“喜歡一個人,就要時時刻刻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