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道:“蟲。”
楚淵捶了他一拳頭:“蟲什麼蟲,好好說話!”
“這麼關心別人,都都沒問過我喜歡吃什麼。”段白月翻身將人虛壓住。
“要問嗎?”楚淵手指纏住他的一縷頭發:“紅醉豬蹄,八寶鴨,豉汁排骨,酸辣牛肉,三鮮魚湯煲,酸辣豆腐,這是你唯一愛吃的一道素菜。”
段白月心頭發熱:“你……”
“喏,知道我愛吃什麼嗎?”楚淵拍拍他的胸口
段白月想了想,心虛又淡定:“青菜。”
楚淵看著他笑:“青菜?”
“我錯了還不成。”段白月咳嗽兩聲,握住他的手,“明日就去問四喜你愛吃什麼,然後一樣樣去拜師學,嗯?”
楚淵道:“不務正業。”
“如何能是不務正業。”段白月道,“你看,你又不會做飯,將來老了,隻能是我掌勺,你洗米。”
楚淵坦白道:“米也不會洗。”
西南王聞言很是憂慮,娶了個笨媳婦,將來連吃飯都成問題。
兩人先前還靠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說話,後頭楚淵慢慢覺得頭有些暈,便閉上眼睛把臉埋進他懷裡。段白月一晚上也沒怎麼睡,手時不時貼在他額頭,掌心溫度越來越燙,雖說明知是正常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卻依舊難免擔心。第二天一早便叫來四喜,讓準備些冰塊和厚的手巾。
楚淵裹著被子咳嗽。
段白月將冰塊包了三四層,然後放在額頭幫他降溫。楚淵嗓音有些沙啞,看起來倒真是與著涼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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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仁德在吃完早飯後,便去行宮內的御書房候著,準備與皇上繼續商議政事。誰知四喜公公卻匆匆趕來通傳,說皇上病了,正在床上躺著呢。
“又病了?”陶仁德擔憂,“可有請太醫查過?”
“回陶大人,已經查過了。”四喜公公道,“太醫說皇上最近憂心政事太過勞累,昨兒又熬得太晚,所以才會扛不住,染了風寒又周身麻木,隻按時針灸服藥,再睡兩天便會沒事。”
“不知本官可否隨公公一道去探望皇上?”陶仁德聞言更加擔心,著涼也就罷了,怎麼還周能身麻木。
“自然。”四喜公公躬身,“大人這邊請。”
寢宮裡頭,楚淵正在一勺一勺,吃段白月送過來的藥。由於紫蟾蜍的作用,他今天早上起來胳膊也有些酸痛,倒不至於動不了,但穿衣洗漱卻也著實費勁,索性便安心躺著被伺候,體驗了一把昏君是何感受。
段白月道:“苦不苦?”
楚淵道:“還成。”
段白月問:“吃點糖?”
楚淵點頭:“好。”
段白月起身去了隔壁,片刻後又回來,拿著一個小紙包。
楚淵不解:“桌上就有蜜餞。”
“這是前幾日去城外的時候,從鳳姑婆婆那裡買來的粽子糖。”段白月拆開一粒喂給他,“據說挺好吃。”
楚淵用舌尖抿了抿:“嗯,不太甜,有芝麻香。”
“原本想全部送給北行宮的前輩,雖說不知究竟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但也能看出來,他應當是喜歡那位鳳姑婆婆的,這糖理應給他。”段白月道,“隻是後來想想,在買糖的時候,我說了是要帶回家哄媳婦,怎麼著也得讓你嘗嘗不是?”
楚淵臉上一僵。
段白月問:“甜不甜?”
楚淵雙手扯住他的腮幫子,使勁一擰。
西南王頓時表情扭曲,叫苦不迭舉手求饒。
怎麼這麼狠啊……
第49章 鬧鬼 事情一樁接一樁
胳膊動一動都困難,自然不能再一道吃早飯。楚淵吃完兩顆粽子糖後,問:“南前輩與瑤兒起來了嗎?”
“早就出去逛了。”段白月道,“先前兩人都沒來過此處,若是來了興致,晚上能不能回得來還不一定。”
楚淵笑道:“用來修行宮的地方,自然差不到哪裡去。雲德城雖說比不上王城富麗繁華,卻也有好山好水可觀,這七八月間飄雨開花,正是山裡最美的時候。”
“那便快些好起來。”段白月握住他的手,“而後我們便去聽雨賞花。”
楚淵點頭:“好。”
段白月伸手想替他整整衣服,外頭卻又有四喜公公稟告,說陶大人求見。
“得。”段白月道,“還真被你說中了,一大清早就來。”
“避一下。”楚淵道,“太傅大人一大把年紀了,莫要被你嚇出病。”
段白月縱身躍到房梁上。
陶仁德進屋後,見楚淵躺在床上一臉病相,於是擔憂道:“微臣方才在來的路上遇見張太醫,說皇上是因為操勞過度才龍體抱恙,昨晚又是天亮時分才睡下,以後可千萬莫要如此了。”
段白月摸摸下巴,這幾句話聽著還順耳些。
楚淵點頭:“多謝太傅大人。”
“這雲德城內有位盲士,雖說雙目失明,卻極為擅長針灸按摩。若皇上依舊手足麻痺,可要微臣將他請來診治一番?”陶仁德又問。
“不必了。”楚淵搖頭,“張太醫也說無礙,好好休息一陣子便會沒事,朕難得清靜幾天,外人若是能不見,還是不見了吧。”
“是。”陶仁德低頭領命。
“太傅大人找朕,可還有別的事?”楚淵問。
陶仁德連連道:“皇上盡管安心休養,這地方上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隻管交給臣子們便是。若有大事,微臣再來奏請皇上也不遲。”
楚淵點頭:“那就有勞太傅大人了。”
陶仁德告退出了寢宮,途中恰好遇到剛從早市回來的劉大炯,手裡拎著幾籠包子,說是特產,送去給皇上嘗嘗鮮。
“皇上剛服完藥,才剛歇下。”陶仁德從他手中拿過紙包,“你就莫要去打擾了。”
“皇上又病了?”劉大炯納悶。初登基的時候日日操心勞力,在御書房裡往天明待也沒事,怎麼最近天下安定了,卻反而三不五時就臥床不起。
“估摸著是先前太過勞累,落下了病根。”陶仁德道,“太醫上回不也說了嗎,皇上晚上全靠著九王爺配藥,才能勉強睡著。年紀輕輕便這樣,可不是前頭幾年累狠了。”
“那這包子就更要送給皇上了。”劉大炯將紙包又搶回來,“還有你,咱皇上好不容易來這行宮歇幾天,便讓他好好享享清靜。看好你手下那幫子人,莫要再三不五時就抱著一摞折子去求見了。”雖說劉家倒了,但朝中的派系也還是分三五個,陶仁德為人耿直,手下也是一幫子倔脾氣,在金殿上辯論起來,莫說是楚淵,就連劉大炯也覺得,極想將這群人給拖出去扔了。
臉紅脖子粗,還聒噪,生得也不見得多好看,恁煩。
寢宮裡頭,段白月正在替楚淵按摩。這城中的盲士再好,也不會比西南王更好。下手知輕知重,時不時還會說兩句情話哄開心,長得也頗為英俊高大,總之……挑不出什麼缺點。
楚淵問:“你想不想去玉郎山?”
“在哪?”段白月問。
“離行宮不遠,是一座孤峰。”楚淵道,“小時候偷偷溜上去過一回,不小心迷了路,便在那裡待了一夜。現在雖已記不清山上風景如何,但夜半靠在樹下聽風雨瀟瀟,那種心境卻一直忘不了。”
“小時候,才多大。”段白月替他系好衣帶,“尋常人家的小孩黑天半夜在山上迷路,怕是連哭的膽子都沒有,哪有人會惦記著聽風雨聲。”
“去不去?”楚淵問。
“自然去,玉郎山,聽著名字倒是不錯。”段白月道,“待你身體裡的毒退去一些,我便陪你上山。”
往後幾天,朝中那些臣子們果真沒有再來奏本,楚淵難得輕松自在,連寢宮門都不曾出過。隻是在床上躺得久了,困意卻反而更多,三不五時就能睡一覺,頭也整日裡暈暈乎乎。這晚,段白月將他抱在懷中檢查了一遍,嘆氣:“怎麼一點做昏君的本錢都沒有,這才睡了幾天,就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楚淵一句話也不想說,打呵欠。
“明早帶你去玉郎山,走動走動也看看景致。”段白月道,“否則若是再這麼睡下去,真該睡病了。”
楚淵扯過被子,捂住頭,繼續睡。
段白月哭笑不得,躺在身邊拍拍他。
隔壁房中,段瑤炯炯有神地想,是不是紅雞蛋可以煮起來,畢竟哥哥這幾天可是一直待在皇上寢宮中的啊。金嬸嬸準備的紅綢緞馬上就能派上用場,真是令人十分激動。
楚淵眼睛也未睜,道:“剁手!”
段白月淡定收回胳膊,怎麼就是喂不胖呢。
楚淵打了個呵欠,繼續沉沉入睡,又是一閉眼就暈暈乎乎到天明——若不是第二天被段白月強行拉起來,是當真依舊不想動。
“我們去玉郎山聽風雨聲。”段白月替他穿衣服。
楚淵道:“嗯。”
“來,把眼睛睜開給我看看。”段白月道,“別是睡傻了。”
“胡言亂語。”楚淵一掌劈過來,自己踩著軟鞋,搖搖晃晃去洗漱。
四喜心驚膽戰,心說西南王這都做了些什麼,把皇上弄得無精打採也就算了,居然連路都走不穩。
段白月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苦惱以後若是又要熬夜批折子,自己究竟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雖說想讓他早點休息,可這陣看起來,睡多了像是也不好。
容易呆。
洗漱完後又吃了早飯,楚淵精神總算是回來一些。火雲獅太過惹人注意,段白月此行並未將它帶出來,不過城中租借來的駿馬也是腳力上佳,雖不能日行千裡,爬坡走山路還是綽綽有餘。山間清風徐徐,楚淵使勁伸了個懶腰,覺得……徹底清醒了。
段白月見狀松了口氣:“幸好。”沒睡傻。
楚淵四下看看道:“少說也有十年沒來過此處了。”
“無非就是一座山而已。”段白月從身後抱著他,任由馬在路上慢悠悠踱步,“你喜歡看,西南多得是。”
“下去走走吧。”楚淵道,“一直騎馬也沒意思。”
段白月帶著他翻身下馬。
雖是正午時分,山間卻依舊涼爽宜人,絲毫也不顯燥熱。兩人手牽手走了一陣子,段白月從樹上摘了幾個野果,擦幹淨遞給他:“吃不吃,酸的。”
楚淵咬了一口,眉頭都皺起來:“你還真不客氣。”說酸就真是酸,牙都要掉。
段白月握過他的手,低頭就著牙印的地方也嘗了一下,失笑:“還沒熟,否則該是酸甜才對。”
楚淵抬頭往樹上看,想尋個紅一些的,遠處卻撲稜稜飛起一群鳥,像是受了驚。
“這山裡有野獸?”楚淵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一塊石頭上往下看。
段白月道:“猛獸說不準,野物定然是有的。吃不吃?我去給你打兩隻野兔來。”
楚淵搖頭:“帶的那些點心烤餅,熱一熱墊肚子便是。”
段白月道:“養你可真是省銀子。”
楚淵好笑:“你,養我?”
段白月流利道:“你養西南府,西南王養你。”
楚淵懶得與他貧嘴,坐在石頭上歇息,順便從他手裡挑揀甜一些的野果子吃。有情人在一起,時間總是會過得分外快一些。天色不知不覺便暗了下來,還當真落了陣子雨。段白月找了一處隱蔽的山洞生起火堆,又在洞口處鋪了幹淨的枯草,與他一道坐著聽風賞雨。兩人誰也沒先說話,偶爾心有靈犀的一個對視,笑意便從眼底傳到心裡。
後半夜的時候,楚淵靠在段白月肩頭沉沉睡去,手與他輕輕握在一起。
雲德城中也落了雨,連更夫也未出門。街上隻有幾個醉漢踉踉跄跄吹牛皮,臨到家門口才各自回去。其中有一人名叫周達,好吃懶做慣了,手腳還不幹淨,後頭被人扭送去了官府,打了頓板子又關了半年,這晌才剛放出來沒多久。
見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周達罵了一句髒話,將手中空酒壺丟在地上,緊走幾步想要跑回家,前頭卻依稀出現了一個人影,細看還是名女子。
酒壯色膽,更何況原本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周達喜出望外,上前打著酒嗝道:“這位小娘子,深夜是要去哪呀?”
女子低著頭,並未看他,也未說話。
“小娘子,莫要害羞啊。”周達嬉皮笑臉,一把握住她的手想要佔些便宜,卻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不像是活人的手,僵直發硬,一絲熱乎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