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盤棋,劉大人可知是何來歷?”陶仁德問。
劉大炯道:“我不知道。”
陶仁德點頭:“我也猜你不知道。”
劉大炯:“……”
那為何還要問?
“那盤殘局名曰焚星局。”陶仁德道,“這世間所有的殘局,都會有人想要去破解,卻隻有這焚星局,人人是避猶不及。”
劉大炯不解:“為何?”
陶仁德道:“隻因這焚星局,會讓人入魔。”
劉大炯“噗嗤”一聲笑出來。
陶仁德:“……”
“吹吧你就,一場棋局,還能讓人入魔。”劉大炯明顯不信。
陶仁德氣道:“你這人粗鄙又無學識,我不與你說話。”
“你看你,說不過就嫌我沒學識。”劉大炯平日裡與他鬥嘴鬥慣了,倒也沒生氣,四下看看又問,“去吃面嗎?”
“吃什麼面。”陶仁德道,“我要去趟大理寺。”
“好端端的,去大理寺作甚?”劉大炯直搖頭,“那裡頭黑風煞氣的,去一回頭疼一回。”
但陶大人已經上了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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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這麼著急啊……劉大炯心下疑惑,又扭頭看了眼擂臺,就見那賽潘安雙目微閉,像是正在打盹。
楚淵微服出宮,一路坐著轎子到了泰慈路,四喜公公看了眼前頭,道:“啊呀,怎麼這麼多人。”
楚淵在裡頭未說話。
“看著兩位大人也不在此處。”四喜公公吩咐轎夫,“再往前走走,這裡人多,莫驚了聖駕。”
轎夫領命。楚淵看向窗外,眼底有些笑意。
軟轎穿過泰慈路,前頭便是悅來客棧,說來也巧,段白月正在往這邊走。
“可真是巧。”四喜公公很意外,滿臉感慨。
楚淵掀開轎簾。
段白月看著他笑。
“皇上是出來尋太傅大人的。”四喜公公解釋,“隻是恰巧路過此處。”
“剛好,買了桂花滷鵝。”段白月手裡拎著油紙包,“可要一起吃?”
那自然是要的。四喜公公笑呵呵道:“桂花滷鵝好,皇上頂喜歡吃桂花滷鵝。”
楚淵:“……”
段白月上前伸手。
楚淵將他拍開,自己跳了下來。
四喜公公看著兩人一起上了樓,便帶著轎夫一道去對面茶樓喝茶,順道打發人買了幾個紅油油的豬蹄膀回來啃——這幾日太醫死活不讓吃肉,日日隻有白菜豆腐充飢,肚裡著實是餓得慌。
屋內有從西南帶來的上好普洱,段白月差小二將滷鵝切好,又配了些別的小菜,加上一壺酒一道送入房中。
段念抱著劍在門口守,王爺好不容易才將人帶回客棧,此時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打擾不得。
“嘗嘗看?”段白月往他碗裡夾了一塊肉,“據說味道不錯,又清淡。我原本想嘗過之後若還湊活,便送幾隻到宮中。”
楚淵咬了一口,有些淡淡的甜味,還有絲絲縷縷桂花香。
段白月問:“喜歡嗎?”
楚淵點頭:“廚子不錯。”
“那我將他綁去宮中?”段白月提議。
“那朕便讓向冽辦了你。”楚淵放下筷子,“關於與天剎教做交易的那個人,查得如何了?”
“毫無頭緒。”段白月道,“當日那人隻說等藍姬到了王城,自會有人前去找她。隻是現如今江湖中人人都在說天剎教已滅,隻怕再想讓他主動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淵皺眉:“王城太大,每日都有異鄉客進出,對方若不主動現身,隻怕官府也無處下手。”
段白月替他倒了一杯酒。
楚淵道:“不如朕寫封信給溫愛卿?”
“為何要寫信給溫大人?”段白月聞言頓時不滿。
江南書生,長得好看,斯文白淨,深受皇上喜愛,還經常留宿宮中。
“他是我大楚第一才子,不僅博覽群書才思敏捷,謀略更是過人,說不定會聽過千回環。”楚淵道。
段白月心說,有才便說有才,一口氣誇這麼長。
“在想什麼?”楚淵在他面前晃晃手。
“嗯?”段白月回神:“溫大人遠在蜀中,隻怕這書信一來一往,少說也要數月。”到那時人在不在王城還不一定,保不準就老死了呢。
“那也總比無計可施要好。”楚淵又吃了一口菜,疑惑,“為何都是肉?”
“多吃些肉才能長肉。”段白月又夾給他一塊鵝腿,“皇上要胖點才好,富態,威震九州。”
楚淵被他逗笑。
“這些天當真這麼忙?”段白月湊近看他,“眼圈都有些發暗了。”
楚淵不自覺便往後躲了躲:“嗯。”
“就知道,那位陶大人不會輕易放過你。”段白月坐直敲敲桌子,“不過今日既然都出來了,不如吃完飯後,一道出去逛逛?王城裡頭,想來會有許多好去處。”
楚淵點頭:“也好。”
段白月眼底笑意更甚,低頭幫他吹涼一碗羹湯。
段念在外頭嘆氣,為何又要出門,難道不該用內力逼出一口血,再昏迷不醒要雙修療傷。
畢竟話本裡頭都這麼寫。
或許是因為滷鵝當真很好吃,楚淵胃口不錯,甚至覺得有些……撐。
段白月又讓他喝完一壺普洱消食,方才一道出了門。
雖說近日並無節慶,但王城裡頭總歸是熱鬧的。就算是晚上,也有許多景致能看。河邊紅色燈籠高懸,倒映在粼粼碧波裡如同幻象,柳樹依依花開正好,四處都是納涼的人群。
段白月在小攤上買了個風車遞給他。
楚淵將手背過去。
段白月笑:“若不拿這個,我便再買個糖人給你。”
“小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楚淵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累。”
“你是心累。”段白月蹲在他面前,“偶爾出來四處逛逛,比一直悶在宮裡頭要好。以後要是有時間,我帶你回西南住一段日子,那才叫真的悠闲快活。”
楚淵隻當沒聽見,扭頭看著河面。
為何不能是去西南,而是回西南。
另一頭傳來鬧哄聲,段白月站起來看了看:“像是擂臺出了事。”
“什麼擂臺?”楚淵問,問完又想起來,道,“比美的那個?”
“比什麼美,雖然設擂之人叫賽潘安,卻是個棋手。”段白月道,“擺了一局死棋,帶了百兩黃金,說是若有人能破,便將黃金拱手相贈,這幾天約莫賺了不少銀子。”
“棋局?”楚淵了然,“怪不得太傅大人要來看。”
“估摸著這陣仗,應當也不是什麼好事。”段白月問,“可要過去看看?”
第28章 木痴老人 八荒陣法
待兩人趕到時,擂臺上的騷亂卻已經平復下來,賽潘安依舊雙目微閉,正老僧入定一般坐在臺上,等著下一位解局之人,就像剛才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段白月問了身邊人,才知原來是有人前來搶金子,不過還沒等衝上臺,就被賽潘安一掌拍了下去,趴在地上掙扎半天未能起來,剛剛才被巡街的官兵帶走。
“天子腳下,又有這麼多的百姓圍觀,何人會如此大膽?”段白月皺眉。
“可不是,估摸著是窮瘋了,看著金子實在眼饞。”那後生道,“隻是大家伙都沒想到,這擺擂臺的人看著斯文瘦弱,居然還會些拳腳功夫。我都沒看清是怎麼回事,那劫匪就已經吐著血飛了下來,在地上砸出一個坑。”
若當真是這樣,可就不單單是會些拳腳功夫,而應當是個高手才對。段白月又往臺上看了一眼,便與楚淵一道擠出人群,走到了僻靜處。
“有話要說?”楚淵問。
段白月點頭:“我想去看看那劫匪是何人。”
“這種小事自有官府去做。”楚淵戳戳他的胸口,“就不勞西南王費心了。”
段白月道:“去吧。”
楚淵:“……”
段白月繼續一本正經道:“西南王府,最愛便是多管闲事,莫說是旁人打架,就算是兩口子拌嘴,也定然是要聽一聽牆角的。”
楚淵無奈:“當真要去?那先說好,我隻帶你去府衙,要看自己去看。”畢竟按照一般人所想,此時此刻段白月應當正在雲南養精蓄銳,準備一舉北上謀逆才對。斷然不該出現在王城,手裡還要拿一個花風車。
段白月點頭:“好。”
楚淵帶著他穿過幾條小巷,伸手指了指一處高牆:“翻過去便是監牢,這時辰估摸著張之璨已回了府,一個盜匪不算大事,要審也是明日再審。”
段白月問:“我一個人去?”
楚淵:“……”
否則呢?
段白月道:“一道。”
楚淵:“……”
段白月迅雷不及掩耳將風車塞給他,然後拖住腰身縱身一躍,穩穩落在了院中。
楚淵抬掌便打了過去。
段白月倒也沒躲,捂住胸口滿臉痛苦。
楚淵用風車敲了敲他的腦袋:“裝!”
段白月笑出聲。
這裡關押的都是些小偷混混,也不怕會有越獄劫獄,因此巡邏官兵也不多。兩人輕松便繞過打盹的牢頭,旁若無人進了監牢。
關押犯人的地方,環境不想也知不會好,又是夏天,酸臭味要多刺鼻便有多刺鼻,段白月及時從懷中掏出來一塊手巾,將他的口鼻嚴嚴實實捂住。
楚淵哭笑不得道:“你這手法,倒是與綁匪有一比。”
段白月僵了僵,然後默默將手帕捂松了些。
楚淵伸手指指前頭:“新來未審的犯人都會關在這一片。”
段白月悄聲上前,就見一排有四間牢獄,隻有兩處押著犯人。其中一人是個胖子,正躺在地上震天扯呼,看上去並未受傷,睡得還挺香。至於另一人,則正側躺蜷縮在地上呻吟,額頭摔破了一片,看上去滿頭是血甚是悽慘,也看不清長相。隻在翻身的時候,露出了左手臂上的藍色刺青。
段白月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