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攥緊拳頭。
段瑤警覺後退兩步,道:“好好好,我不問了。”
段白月冷哼一聲,大步踏出房門。
段瑤繼續想,怪不得聽說楚皇出宮會心情不好,八成是心上人也被一道帶跑了。
這千裡迢迢的跑來,卻面都沒見著,想來也是悽慘。
幾日之後,連段念心裡也是納悶,王爺與小王爺之間這是怎麼了,怎麼連吃飯都不在同一張桌子上。
好好的,也沒聽說吵架啊。
江南四月雨紛紛,景致自然是美的,就是泥濘著實惱人。深山之中處處翠綠,一個青年男子正背著背簍,雙手撐著腮幫子打呵欠,等著雨停了好繼續去採藥,臉頰白皙五官清秀,一看便知是個脾氣極好的斯文人。
“哎喲……”背後傳來一聲呻吟,在原本寂寂無聲的山林裡,顯得有些瘆人。
男子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就見不知何時居然出現了一個老者,衣衫褴褸像是乞丐。
“哎呦……哎喲……”見他轉過身,老者表情愈發痛苦起來,“救命啊……”
這是鬼還是人……青年男子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根狗血泡過的桃木棍戳了戳他。
老者:“……”
沒化形啊。男子把木棍裝進懷裡,上上下下捏了一遍老人的筋骨,確定沒傷到之後,才將人拖到了避雨處。
“公子是大夫?”老者問。
“嗯。”葉瑾把新採到的草藥砸碎成泥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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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趕緊伸手。
葉瑾塗到了自己手腕上。
老者:“……”
不是要給我治傷啊。
“這花草有毒的,我試試藥性。”葉瑾又從懷裡掏出一瓶藥粉,這才幫他處理傷口,“你是逃荒到這裡來的嗎?”
“是啊是啊。”老者點頭,“公子可真是個好心人。”
葉瑾幫他包好傷口。
老者倒吸一口冷氣,痛得五官都變形:“就是醫術生疏了些。”手都要斷了。
“你敢說我醫術生疏?!”葉瑾聞言驚怒交加。
老者猝不及防,被他一嗓子吼得腦仁子疼,過了會才道:“不生疏,不生疏,簡直就是華佗再世。”
葉瑾哼了一聲,又從懷裡掏出餅給他:“先墊墊肚子吧,等我去將藥採完,就帶你去城裡善堂。”
老者點頭道謝,見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腰間掛著一枚青綠色的楓葉玉佩,上頭刻著“瑾”字。
還當真是那位傳聞中江湖第一神醫啊……老者摸摸下巴 ,饒有興致看著他離開。
懸崖上生著一簇豔紅色的小花,葉瑾試著下了三四回,都沒能順利摘到手裡。他倒是會功夫,輕功甚至還稱得上是不錯,但雨後峭壁何其湿滑,也不敢掉以輕心,最後隻好遺憾放棄,背著背簍回到避雨處,攙著老人往山下走。
山腳下的鎮子挺大,善堂也有三四處,裡頭的老人既是被子女拋棄,身上難免都有些久病沉疴,葉瑾自打採藥來到這城裡,便經常會去替老人看診,裡頭的管事都很尊敬他。這陣見送來一個老人,二話不說便收留了下來,還準備了新的被褥和肉湯,說是補補身子。
把人交出去,葉瑾也未將這件事放到心上,拍拍袖子就回了家。他此行少說也要在城裡住三五個月,等到山上開滿馬頭草,採夠了才會回瓊花神醫谷。
“哥。”王城裡,段瑤小心翼翼敲了敲書房門。
段白月沉聲:“何事?”
“我不會再問你宮裡頭的事情了。”為了避免被拍出去,段瑤先在外頭聲明了一回,而後才推開書房門。
段白月:“……”
“有兩件事。”段瑤伸出手指,“說完我就走,第一件事,師父他又詐屍了。”
段白月揉揉太陽穴。
“但這回他沒回王府,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段瑤道,“嬸嬸已經派人去找了,讓我們也留意著些。”
“第二件呢?”段白月問。
“你讓我盯的劉府這幾日張燈結彩的,說是劉恭要過壽。”段瑤道,“雜七雜八的人著實太多,書房幾乎刻刻都有人商談,很難防備他要做什麼。”
“是當真隻為了過壽?”段白月問。
“說不準。”段瑤怨念,“他可真是個老狐狸,有時議事都在戲園子裡,周圍一圈人,外頭咿咿呀呀的,什麼都聽不清。”
“他若是沒兩把刷子,又如何敢覬覦皇位。”段白月笑笑,“當真什麼都探聽不到?”
“……你又想做什麼?”段瑤很警覺。
“這城中有家歌坊名叫染月樓,管事叫顧雲川。”段白月上下打量他。
段瑤心想,千萬莫說又是你相好。
“劉恭有個兒子劉富德,是染月樓的常客。”段白月道,“你這模樣,打扮一下倒是能見人。”
段瑤聞言五雷轟頂:“你敢叫我去接客?”當心爹娘從地裡出來埋你啊!
“風雅之地,如何能是接客。”段白月搖頭,“最多讓你唱個曲兒,還能有銀子賺。”聽起來非但不虧,反而還很佔便宜。
段瑤很想把他哥的頭按進五毒罐裡。
段白月道:“就這麼決定了。”
段瑤:“……”
“還有事嗎?”段白月問。
“有。”段瑤索性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就算劉府心有不軌,也是衝著楚皇,與西南沒有任何關系,你插得什麼手?”
段白月道:“因為我多管闲事。”
段瑤覺得胸很悶,這種回答。
“事成之後,有好處。”段白月利誘。
“什麼好處?”段瑤上鉤。
“我教你菩提心經。”段白月拍拍他的腦袋。
段瑤悲憤:“我就知道師父一定偷偷傳給了你!”
不能這麼偏心啊,每次詐屍回來,給你墳填土的人可都是我!
“菩提心經?”江南小鎮裡,葉瑾一邊曬草藥一邊道,“我不學。”
“公子現在拒絕,將來怕是要後悔。”老者繼續在一邊苦口婆心,他自稱名叫白來財,是從西南流落至此。自打在善堂養好傷之後,便經常往葉瑾的院子裡頭跑,更說自己有一本武林秘籍,好得很,人人都想要。
“我對舞刀弄槍沒興趣。”葉瑾坐下喝茶。
“男子不舞刀弄槍,將來如何保護心上人?”老者諄諄善誘。
葉瑾也是沒料到,自己居然救回了一個膏藥。若換做平時的性子,早就抄起笤帚將人趕了出去。無奈這次對方是個白發蒼蒼的病弱老頭,看上去少說也有七八十歲,動手未免太過不君子,隻好聽而不聞,在心裡狂躁發飆。
見他執意拒絕,老者手拿破書,唏噓不已,淚流滿面。
“好吧好吧,我學。”見他這樣,葉瑾又不忍心,於是道,“多謝。”
老者頓時眉開眼笑,將那本《菩提心經》交於他手中,又從盤子裡捏了塊點心,笑呵呵地回了善堂。
手中書冊油膩破舊,還泛著一股酸臭味,葉瑾強忍住才沒有丟,扯了張藥方的紙墊著,翻開掃了眼第一頁。此心經可令研習之人內力大增,唯有一弊,恐……
“啪”一聲合上破書,葉瑾再也不想翻開第二次。
練個內力還有可能會泄精失陽,這是什麼破爛功夫。
不知道看一眼會不會有影響。
早知如此,就該從南面帶些袖子葉來洗澡去霉。
暮色臨近,運河兩側亮起星點火光。楚淵裹緊披風,坐在甲板上看著遠處出神。
“皇上。”沈千帆上前,“剛收到宮中密函,西南王此時正在王城,住在錦繡坊中。”
楚淵點點頭,看上去並沒有多意外。
“當真就如此放任?”沈千帆遲疑著問。
“如何能是放任。”楚淵失笑,“若當真想放任,我也不會容他的人在宮中來去自如。”
“但這次牽扯到劉府,事關重大。”沈千帆道,“稍有不慎,怕是會暴露意圖驚動對方。”苦心布局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將其連根鏟除,如此大事,當真要交給……西南王?
“朕有分寸,將軍不必擔憂。”楚淵拍拍他的肩膀,“他若做不成,我們的人再出手,也不算晚。”
第7章 染月樓 到底有沒有探到消息
江南陰雨連綿,這日好不容易見著天放晴,葉瑾剛把草藥曬好,還沒來得及歇息喝口茶,就見城中善堂管事正在往這邊小跑,像是出了什麼急事。
“怎麼了?”葉瑾站起來問。
“葉神醫,您可快去看看吧。”管事頭疼又哭笑不得,“善堂中這陣正打得不可開交,拉都拉不開。”
老人還會打架?葉瑾聞言先是莫名其妙,又細問了才知道,原來這幾日白來財不知哪裡不暢快,處處找別人的麻煩,還在飯堂裡撒尿,其餘老人氣不過,於是便聯合起來將他揍了一頓。
……
葉瑾覺得很頭疼。
一炷香的工夫後,白來財坐在椅子上哭訴,滿頭包。
葉瑾幫他處理好傷口,看著門外一臉為難的掌事,發自內心嘆了口氣:“罷了,以後便隨我住在一起吧。”
白來財頓時眉開眼笑。
掌事如釋重負,趕忙派了幾個年輕後生來,幫著葉瑾將他那間客房清掃幹淨,又加了新被褥。
由於方才起了陣風又落了雨,先前放在院中晾曬的草藥已經湿了大半,吹得到處都是。葉瑾草草掃了下院子,也沒吃晚飯,便回屋歇下。白來財倒是很有食欲,不僅自己煮了面,還炒了一大碗臘肉吃。
第二天一早葉瑾起來之時,桌上放滿了剛採來的新鮮草藥,甚至還有那從生在懸崖上的紅花。
白來財捏著幾個包子,一邊走一邊晃進來。
“這是哪裡來的?”葉瑾問。
白來財一臉茫然:“啊?”
……
葉瑾與他對視片刻,然後拿過簸箕,把草藥丟了進去。
白來財:“……”
葉瑾轉身回了臥房。
白來財摸摸下巴,看著斯文白淨,氣性還挺大。
知道這個老頭或許來路不簡單,但葉瑾自問在江湖沒結過怨,也不會有人來向自己尋仇,便也懶得多問其它,隻是每日依舊採藥曬草。白來財蹲在旁邊看稀奇,隨口道:“今日我去街上逛,聽人說皇上怕是來要。”
葉瑾手下一頓:“來就來吧,難不成你還要去跪迎?”
白來財從兜裡掏出一把瓜子嗑。
葉瑾繼續拿著小篩子分揀藥草,像是沒把這個話題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