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驕臉皮賊厚,壓根沒在意劉老師的話,慢悠悠地晃到他身邊:“上次數論不是還沒講完麼?您再接著跟我說說唄?”
劉老師打量了他幾眼,疑惑地問道:“你以後要報數學專業?”
“沒,”贏驕否認:“就是想了解一下。”
景辭生日快到了,他琢磨了好幾天,也不知道要送什麼東西。
單純訂個生日蛋糕實在是太草率了。
可投其所好吧,景辭除了數學就沒有其他喜歡的東西了。
贏驕在網上搜了半天應該送喜歡數學的人什麼禮物,顯示出來的結果都是各種各樣的書。他算了下價格,覺得都太便宜、太委屈景辭了。
見有個評論說,數學有許多分支,得首先了解他喜歡的分支,然後再根據分支來挑選禮物,否則很容易送錯。
贏驕便佯裝不經意的從景辭口中套了話,知道他對數論挺感興趣,就盯上了劉老師。
說實話,贏驕完全搞不懂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喜歡數學這種東西,尤其是在聽劉老師講了幾天數論之後。
要是讓他選,他這輩子都不想打開數學書。
可景辭喜歡。
他雖然無法理解,但卻尊重景辭的喜好,也甘願為了他去了解那些枯燥不已的東西。
劉老師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一副非聽不可的架勢,隻能回憶了下那天的進度,接著講了下去。
景辭進入國家集訓隊之後,狂歡的不止是省實驗,還有東海省的各大媒體。
不管是東海日報,還是大小新媒體,都在第一時間發了這條新聞,並紛紛給景辭冠以“學神”的稱號,大肆鼓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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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景辭在東海省名聲大噪。特別是家長,都把他當成新的榜樣,用來教育自家孩子。
這天早上,景父剛到公司,去咖啡吧拿了塊三明治,正一邊吃一邊開電腦,就聽見他旁邊的幾個同事聚在一起議論——
“哎,你們知道最近奧數進了國家集訓隊的那小孩不?”
“怎麼不知道?我爸昨天還拿著報紙跟我念叨,說什麼這孩子真是太出息了,恨不得人家是他孫子呢,哈哈哈。”
“真不知道他爸媽是怎麼教育的,咱們省幾十年唯一一個進國家集訓隊的人啊。我家那個不是念高一麼,也在學奧數。我今天早上還跟他說,讓他多向人家學習。”
“哎,那小孩叫什麼來著?我看過就忘了。”
“景辭?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對對對,是叫景辭,名字還挺好聽的。”
景父的手一抖,三明治啪的一聲掉到了筆記本鍵盤上。他驀地站起來,看向那幾個同事:“景辭?”
“是啊。”一個同事笑道:“你還別說,老景,這可真是緣分,你們倆都姓景。你兒子是不是叫景淼?現在在省實驗初中部吧?和景辭也算是校友了。”
過去,景父嫌景辭丟人,從來不在人前提他還有一個大兒子,每次隻說小兒子。所以哪怕是跟他共事了幾年的同事,也不知道他有兩個兒子。
景父心跳狂跳,嗓子發緊,嘴唇張張合合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國家集訓隊……是怎麼回事?”
想到他家還有一個初中生,同事恍然大悟,以為他是在考慮讓自家孩子學奧數。
耐心地給他科普了一遍國家集訓隊的概念,重點強調了景辭有多厲害,這才道:“那小孩是真的牛,你可以讓你們家淼淼去跟他認識一下,取取經,哈哈哈。”
接下來,景父恍恍惚惚地,完全不知道他同事還說了什麼。
他並不了解奧數比賽,上次景辭說高考不加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關注過了。
然而現在,他卻聽說景辭進了國家集訓隊!還是東海省的頭一份。
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景父攥緊了拳頭,悔不當初。
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何至於斷了景辭的生活費?
景父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開始給景辭轉賬。
本來想轉三千,但狠狠心,又改成了五千。
之後,斟酌再三,給景辭留了個言——
【聽說你進了國家集訓隊?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家裡說一聲?】
【爸爸為你驕傲。】
【什麼時候有時間?爸爸給你打個電話。】
發完之後,景父等了又等,卻始終沒等來景辭的回復,就連轉賬都沒收。
中午,景父一邊心不在焉的吃午飯,一邊時不時地看手機,差點把筷子伸到旁邊人的碗裡。
同事好笑的問道:“老景你這是想什麼呢?最近又有新項目了?”
景父含糊地應了一聲,草草吃完飯,又去陽臺抽了支煙,實在是沒忍住,掏出手機給景辭打了過去。
彼時,景辭正準備午休,例行看了下手機,就見到了來自景父的消息和未接來電。
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拿著手機站了起來。
“辭哥!吃不吃辣條?”李宙舉著一袋剛開口的辣條,衝景辭喊道。
景辭搖了搖頭,對著他說了一句:“我不吃。”便走出了門。
他剛走到花壇,景父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態度第一次這麼好:“吃過飯了嗎?爸爸給你的留言和轉賬看到了沒有?怎麼……”
景辭打斷他無意義的寒暄,淡淡道:“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景父幹笑,蒼白的解釋:“上個月公司趕項目,忘了給你轉生活費,你也是,怎麼不提醒爸爸一聲?”
不知道為什麼,景辭覺得有點悲哀,又有點可笑。
他平靜道:“以後就不用了。”
景父一呆:“什麼不用?”
“不用再給我轉賬了。”景辭靠在牆上,想起贏驕那天說的話,心情一點都沒被影響:“你管好景淼就行,我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聽出他話中的決絕,景父登時惱羞成怒:“你這是什麼意思?被保送就不認父母了?!”
這一上午,景父找了不少景辭的新聞來看,最知道他現在的知名度了。
東海省唯一一個進了國家集訓隊的人啊。
若是現在在酒店裡擺一桌,將同事們都請過去,叫上景辭。然後告訴他們自己就是景辭的父親,不知道會有多風光!
景父是個非常愛面子的人,他能因為前妻出軌而覺得面上無光,連帶著十幾年牽連景辭,這樣長臉的機會怎麼會放過。
他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哄好景辭。
強自壓下心裡的火:“不就是晚了一個月生活費麼,你至於跟爸爸發這麼大的脾氣?”
景辭垂眸,不答反問道:“如果不是知道了我進國家集訓隊的事,你會給我打電話嗎?”
景父想說怎麼不會,然而嘴唇張張合合,簡簡單單地一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景辭嘲諷一笑,沒再聽景父漏洞百出的借口,直接掛了電話。
這一次,他除了輕松之外再沒別的感受。
就當自己還是孤兒好了,景家那邊,以後除了他成年後給景父打法律規定的赡養費,應該再不會有其他聯系了。
景辭將手機揣進兜裡,沒在花壇前久留,徑直朝教學樓走去。
踏上操場,走到教學樓前的臺階下,他剛想要抬步而上,太陽穴處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疼痛。
隻不過這疼再不像從前那樣兇悍而猛烈,隻有輕微的一點。
這會兒樓前沒幾個人,景辭四下掃了一眼,就在自己的斜後方看到了喬安彥。
喬安彥也同樣看到了他,仍舊和從前一樣,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他。
同樣的惡意,頭疼卻減輕了。
為什麼?
景辭的大腦飛速的旋轉著,目前能解決他頭疼的方法隻有兩個——
一個是贏驕的碰觸,這應該是因為贏驕也是原書的主角。
另一個,則是這個世界上其他人的認同。
聯想到這幾天網上關於自己的新聞,景辭猜測,差不多是這個原因。
果然,自己之前的設想並沒有錯,隻要自己一直往高處走,喬安彥對他的牽制就會失效。
接連有了兩件好事,景辭心情不錯,看了一眼已經進了教學樓的喬安彥,正想繼續往前走,一個陌生的場景驟然浮現在腦海中。
昏暗老舊的巷子裡,兩幫看起來流裡流氣的小混混正在互毆。
其中有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正拿著棍子不停地朝周圍人打去。
他的動作太猛太大,以至於很快便拉了大部分的仇恨值,一堆人霎時間轉向了他。混亂中,也不知道誰的鐵棍狠狠地打在了他的頭上。
血瞬間如同泉湧一樣冒了出來,他連吭都沒吭一聲,就直直地倒了下去,再也沒爬起來。
景辭一陣心悸,冷汗登時浸透了裡面的襯衫。
小說中,原身就是死在幫派亂鬥中的,所以這是原身臨死前的場景。
可對原身來說,這是未來。對自己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自己為什麼會看到這個畫面?
景辭還來不及仔細想,同樣的場景再次出現在了他眼前。像是電影一樣,一遍一遍的,不停地回放。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景辭一邊機械地往前走,一邊不停地琢磨。剛走了不到半分鍾,忽然砰地一聲撞到了教學樓的玻璃門上。
這一片玻璃門本來是常年開著的,可剛剛喬安彥為了膈應一下景辭,特意把門關上了。
因為景辭進了國家集訓隊,教育局和政府的領導在狂喜之下,破例決定期末來省實驗視察。
教導主任馮茂是個官迷,聽到了這個好消息之後,當即就派人將教學樓打掃的一幹二淨,連教學樓前的玻璃門也擦的半點汙漬都沒有。
玻璃門太幹淨,加上景辭精神恍惚,這才直接撞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他的衝擊力太大,還是玻璃門風吹雨淋之下不結實了,竟然被撞出了一道長長的裂痕。
景辭沒有發現。
額頭碰到門的那一刻,頭上傳來的震蕩和疼痛,讓他瞬間和腦海裡那個被棍子打死的人重疊了。
他捂著頭蹲下去,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幻象。
“有沒有撞壞?”贏驕疾步走到景辭身邊,用手捧起他的臉,焦急地上看下看。
剛剛他上完廁所進教室,不見了景辭,便多問了一句。
聽李宙說景辭是拿著手機出去的,贏驕立刻就想到了景家那些人,實在是放心不下,便出來找他。
沒想到剛下一樓,就見景辭一頭撞到了玻璃門上。
景辭呆呆地任由他動作,目光直直的沒有焦點。
“寶貝兒,你怎麼了?”贏驕握住他冰涼的手,將他帶到一邊,不停地撫摸著他的臉、他的後頸,試圖讓他回過神來:“說話,別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