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之前跟邵司喝過酒的經歷,他知道這人醉酒的速度有多快。
三,二……
一。
顧延舟太陽穴一抽,還沒來得及喊他,邵司勾著他肩膀的那隻手臂突然收緊,然後身體主動往顧延舟身上貼,聲質冰涼,支支吾吾地叫喚:“老公。”
“你這下倒是乖了,”顧延舟拖著他屁股,將酒杯挪遠些,“酒量差得很可以,兩口就暈。”
門口突然熙熙攘攘一陣,伴隨著幾聲交頭接耳的議論:“王總來了。”
調酒師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對旁邊那個新來的雜工說:“估計又是來勘察的,沒事,你繼續做你的就好,他轉一圈就會走了。”
邵司雖然有些暈,但他還沒忘記今天的任務,或者說,他迷迷糊糊有點醉之後反而放得比較開:“王山來了?”
“在門口,正往這裡走。”
邵司甩甩頭:“我們是不是該開工了。”
顧延舟眉頭一挑,邵司便朝他壓了下來,坐在他身上,勾著他脖子吻他。
巧得是,原本打在另一邊的燈光突然南移,正正好好打在他們兩人身上。
邵司頭發比較長,低著頭的時候剛好能蓋住半張側臉。
眾人隻能看到吧臺邊上,身材纖瘦的V領男人正騎在另一個男人身上,腿又細又長,微微曲起,腳尖點地。衣領還歪了一片,露出半截肩膀。
兩人姿勢曖昧,看著十分賞心悅目,甚至還透出幾分溫柔的繾綣。
正當他們想要細看之際,隻見被吻的那個男人手很快的用手邊那件大衣將兩人遮住。
Advertisement
……
“籲,真掃興。”
周圍人紛紛挪開眼,唏噓一陣。大概燈光師也覺得無趣,燈光很快從他們兩人身上挪開,尋找下一個目標。
然而,有一個人的目光仍舊緊盯著他們不放。
“王總,您看什麼呢?”經理點頭哈腰地跟在王山身邊,深怕手底下人哪個沒做好惹王山生氣。他順著王山的目光往吧臺邊上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難道是調酒師阿寶?
……應該不會,阿寶這不是調酒調得好好的嗎。
就在經理越想越想不明白之際,王山摸著下巴笑了,那張油膩的臉上泛起一抹邪笑:“沒什麼。”
說完,他又意有所指地連說兩聲:“……有意思,有意思。”
第四十九章
邵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酒店的,他在‘醉生夢死’呆的幾個小時, 可真是醉生夢死。
即使在睡夢中也能感覺到酒精的後勁往上泛, 腦袋脹脹地,一直睡得不太安穩。
第二天大早李光宗過來敲門。
李光宗:“阿爸, 開門!起床了!……不然我直接進來了啊。”
邵司在被子裡翻了個身,捂著耳朵沒吱聲。
李光宗用備用鑰匙擰開房門, 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將飯盒放在玄關處。
“今天早上是你的獨戲, 臺詞背熟了沒有?趁現在還有半個多小時, 我跟你練練?”李光宗把人喊起來之後,就開始擔心工作上的事情。因為他看過今天的劇本, 內容有些……嗯……嗯?……
“那場戲,我跟你對個屁啊,”邵司半坐著,眯起眼抓抓頭發,半響才腳步虛浮地下床,拐進浴室,邊走邊脫上衣,“我洗個澡, 你等一會兒。”
李光宗像往常一樣,嫌棄了一把他這種不知道誰慣出來的臭潔癖。
邵司沒理他, 直接關上了門。
不多時,浴室傳來一陣水聲。
李光宗這時候臉上的笑意才逐漸褪去。
他回想起以前,邵司對齊明大打出手, 差點被公司冷藏。當時他們在三線奔波,到處演小角色……
還記得有次邵司演完一場爆破戲,臉上蒙著一層灰,盤腿坐在地上吃盒飯,挑挑揀揀,基本沒動幾口。然而就是這樣的邵司,卻安慰他說:“挺好的,一步步來吧。”
這一步一步地,就走到了現在。
邵司衝澡確實很快,大約十分鍾,水聲便停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昨天我跟顧延舟出去拉贊助了,”邵司找了一個介於真假之間的措辭,免得李光宗心髒承受不住打擊,他說完又轉移話題道,“……早上吃什麼?”
李光宗打開飯盒:“三明治。”
邵司脖子裡掛著條毛巾,水滴緩緩順著臉頰往下滴,他坐下來,看了眼時間,不再多說,邊吃邊溫習劇本。
今天這場戲有點羞恥,他得躲在戲班子後臺試衣間裡……打手槍。
關於這個情節,李光宗當時翻閱完劇本,第一個站出來提意見:“這恐怕有點不太好吧,能不能改得純潔一點?我們給觀眾一個正面的,積極的形象,而且你看他那樣,這幅一看就沒有性生活的樣子,讓他打手槍,怎麼想也……”
邵司踹踹他:“怎麼說話呢?誰沒有性生活?”
李光宗直言不諱:“……你。”
歐導聽著聽著一拍桌子站起來:“小宗,你懂什麼!性,從心而生,打手槍這個絕不能改,不能改——它讓整個人物角色和時代背景變得更有張力,充分體現這個壓抑的社會,那種無處宣泄的……你懂嗎,欲火!”
……他不太懂。
早八點。
顧延舟和陳陽早上沒事幹,來得有些晚。遲到約莫有半個多小時,他們剛過去遠遠就看到半個劇組都堵在化妝間門口,而且還時不時地飄來如下對話:
“很好,手往褲襠裡塞。”
“撸,前三下撸慢點。”
“硬起來之後手上加速,面部表情控制好。”
“叫兩聲聽聽,非常壓抑的那種,等等,燈光師你那燈什麼玩意兒,太亮了!”
陳陽:“……”
他還真沒見過這陣仗,‘面具’的劇本他也沒看全,除了顧延舟的他一字不落地翻閱過,其他人的戲份知道得並沒有那麼清楚。
“幹什麼呢這是,這些話聽上去怎麼那麼奇怪……”
確實很奇怪。
邵司沒有哪次撸管被一大群人圍觀過,燈光師、攝像、導演組、編劇、化妝師……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幾個人。
歐導在前面指揮半天,最後他看看手表,示意身邊幾個工作人員先停一停,站起來質疑:“邵司,你是不是硬不起來?”
邵司摸著自己疲軟的小兄弟:“……”
李光宗適時插嘴道:“歐導,你看要不這樣,咱還是改改,或者鏡頭……委婉一些,比如隻拍臉……然後這個燈光可以再暗點……朦朧美,怎麼樣……”
“不怎麼樣,”歐導看都不看地回絕道,然後繼續問,“小司,不要害羞,你是不是硬不起來。”
“我性功能完全沒有問題,”邵司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那位幾乎要把攝像機往他褲襠上貼的工作人員,道,“如果這幾位同志可以不跟我貼那麼近的話。”
……
人員調整之後,場記打板高喊:“十三場,二鏡,第二次!”
歐導:“燈光就位,攝像控制一下自己,離他遠點。”
邵司深吸一口氣,正要閉眼,餘光瞥見顧延舟站在人群最外圍。
隨後歐導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喜不自禁道:“硬了!很好!很好!保持住!”
邵司仰起頭,眼睛已經完全閉上,顧延舟的身影在他眼裡隻是一閃。然而滿目黑暗中,另一個顧延舟卻越來越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那是他昨天喝斷片之後發生的事情。
他勾著顧延舟脖子吻了大概一分鍾……貼上去的那個瞬間成為人群焦點,但燈光挪開之後,顧延舟很快反客為主。
跟顧延舟比吻技,邵司還差得很遠。
顧延舟的吻,跟他外表不太相似,有點粗暴。像野獸溫柔低頭舔舐的時候,順便玩弄性地啮咬兩下。
邵司下唇很快被他咬得泛起一片細細密密地疼,他‘嗯’了一聲,隱約覺得危險,正想抽離,顧延舟卻分毫不讓地摁著他的後腦勺。
於是他無處藏躲,隻能深陷泥沼般,漸漸沉淪在這場超出預期的吻戲裡。
“王山來了,就在門口,我們出去,從他身邊走,”不知道多久之後,顧延舟停下來,貼在他唇邊,曖昧地小聲說話,“還走得動嗎?”
邵司眯著眼睛看他,嘴唇有些紅腫,死撐道:“這點程度,我還……”
……
不行,他腿有點發軟。
顧延舟將他這點小心思都看在眼裡,也不多話,直接將外套披在他身上,託起他往外走:“腿,勾著我。”
……
“好,卡!”歐導拍拍手,“這個鏡頭,過,你先去休息休息。”
邵司射過精,半坐著癱在角落裡,長腿半曲著,身上那件戲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他臉上妝隻畫了一半,一隻眼眼線往上勾了一筆,平添幾分煙火氣。
李光宗彎腰遞過去一盒紙巾:“你……擦擦?”
邵司冷著臉抽了兩張擦手。
歐導拍了個滿意的鏡頭,忙不迭喊周圍人過來看回放——他已經連著兩個晚上沒有睡好覺了,但是每天工作的時候精神狀態都非常好,好到令人擔憂的程度,仿佛他在過度消耗自己,來忘記那些傷痛。
“延舟,你來,我覺得這個鏡頭拍得相當好。”歐導隨手扯過顧延舟,說著說著他又摸摸下巴沉思起來,“不過這個燈光,打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偏了?”
顧延舟道:“歐導,您還是抽空多休息休息,您現在這樣,我們都很擔心。”
歐導笑笑:“沒事兒,我沒你們想得那麼脆弱,哪怕是個已經被扎破的氣球,我縫縫補補地,也還能再飄會兒。老了,越老越有韌勁,這麼多年我都撐下來了,這點算什麼。”
顧延舟沒說話。
“我現在,就想幫小清把仇報了,”歐導目光悠遠地看了一會兒遠處煙青色的天際,又道,“還有我挺後悔的,當時沒告訴他,我很愛他。”
歐導說完,轉向顧延舟,隨著他的目光,看到化妝間角落裡某個剛被人圍觀射精的小可憐正換了衣服往外走,於是他拍拍顧延舟的肩:“別看了,人都走遠了……喜歡人家,就告訴他,別到時候跟我似的。”
“不敢追。”顧延舟沉默半響,居然認輸般地說出這三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