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和葉瑄之間又有什麼關聯?
三十三年前,葉瑄都未曾出生。
邵司猶豫兩下,又給私家偵探發過去一條:再幫我查個人。
對面很快回復:查誰?
邵司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幾下,最終發出去兩個字:葉清。
.
拍戲之前的兩周特訓時間過得很快,最後一堂課時,梅老拍著邵司的肩說:“不錯,不錯,雖然還差得很遠,不過這短短半個月,能學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
“還是老師您教得好。”
邵司最後一次從他老人家出門。想到明天再來時,這間小房間裡,再不會有人坐在老舊桌椅上煮茶,也再沒人訓他哪個動作哪個聲調又有什麼問題。
雖然後期幾個月拍攝途中,梅老也會過來指導,但是他畢竟上了年紀,不能過分折騰,所以來的時間比較少。況且他們一旦開機,就得在風裡雨裡、不分晝夜地拍。
走到門口的時候,梅老停下來,摸摸邵司的頭。老人的手上布滿著皺紋,滄桑卻又溫暖:“孩子,前幾天教你的那段玉堂春,是劇本裡沒有的唱段,也是出於我的私心……你演那段的時候,特別像他。”
他?
等梅老上了車,邵司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是誰。
[我覺得我們正在應該查的人,是葉清。]邵司在心裡對系統說,[不然,這也太巧合了。]
[你男人的第六感?]
[你每次給的黑幕對象,都隻是一個引子。比如幾年前齊明那事,你給的對象卻是池子雋,那會兒很長時間我都在想池子雋是不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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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詭異地沉默兩秒: [說到齊明……]
[嗯?]
[算了,沒什麼。]
系統話音剛落,李光宗便急急忙忙跑過來:“梅老走了沒?……快快快,準備上妝了,今天第一場戲就是你跟顧影帝的對手戲,你可得打起精神。”
邵司腳步不緊不慢地:“……有什麼好急的。”
“你們倆化妝的時候記得再對對戲,”李光宗說,“你倆不是以前沒搭過戲嗎,怕你們默契上可能會有點什麼問題……”
邵司想起當初在‘惡魔少爺’劇組的化妝間裡,他直接跨坐在顧延舟腿上掐他脖子的事情,又聯想到前幾天當著葉瑄面對的那場戲。
“搭過兩次,”邵司輕扯嘴角道,“確實挺沒默契的。”
“什麼時候搭的兩次?總之你待會兒態度好點,喊聲顧師兄,讓他跟你對對……還有我發現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沒大沒小了,直接顧延舟顧延舟地叫,給人印象多不好。”
“行了,知道了。”
李光宗聽到他這敷衍至極的反應,頓時狐疑地看過去,本想再警告他一次,關注點卻被另一件事吸引:“……爹,你耳朵怎麼那麼紅?”
邵司走到化妝間門前,腳步一頓,聞言抬手摸了摸耳朵,面不改色道:“凍的吧。”
邵司妝畫得很快,本身他的角色也隻是男二,況且跟男主角身份地位懸殊,所以邵司的妝面較為簡潔一些。
他弄完之後在李光宗熱切期盼的眼神下努力拖沓了一會兒,最後反倒是顧延舟主動問他要不要對對戲。
邵司主動給顧延舟一次拒絕自己的機會,道:“如果你不麻煩的話……”
然而他話才說到一半,就聽顧延舟說:“不麻煩,過來吧。”
顧延舟演的是個家世顯赫,但手裡並沒有多少權利的軍官。他身在軍閥世家,作為直系親屬,理應日後家中一切事物由他繼承。然而姜還是老的辣,他的權利幾乎都被幾個大伯刮分幹淨,至於他,最後隻落得個‘京城大少’的虛名罷了。
邵司打量兩眼面前這個男人,發現他穿軍裝比穿西裝更出彩。身段勻稱,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衣領暫時還沒扣上,露出鎖骨和大片胸膛,估計等下還要刷點粉加深一下膚色。
顧延舟長得究竟好不好看他還是看不太明白,不過這身材確實……
很好。
顧延舟此時正閉著眼睛,任由化妝師往上掃眼影,一邊化妝一邊等邵司念臺詞,結果等了半響,身邊這人跟啞巴一樣,於是他眼皮微掀道:“你在發什麼呆?”
……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他。
邵司不由地在心裡問自己,我在發什麼瘋。
“我在醞釀,”邵司隨便找了個理由,裝模作樣地翻開兩頁劇本,又重復說了一遍,“醞釀。”
顧延舟不置可否,隻道:“你什麼時候醞釀完。”
“快了,馬上。”
邵司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第一句臺詞,葉瑄穿著戲服從門口進來,看樣子心情不錯,嘴裡小聲叫著:“舟哥……”
然後她的話卡在嗓子眼裡,沒再往下說。
三人六目相對了有一會兒。
葉瑄往後退兩步:“……你們又在對戲?還有吻戲嗎,有的話我可以回避。”
邵司看了她兩眼,合上劇本說:“你是不是對我們有什麼誤解。”
第三十六章
本來定的第一場戲沒拍成,因為臨時發生變故, 街上布景沒布好, 有個小棚意外塌陷下去一角,所以原定的第一場戲取消, 將第二場往前提。
第二場是顧延舟跟他幾個大伯坐在一桌上,勾心頭角的劇情。
幾位大伯的扮演者, 都是上了年紀的老戲骨,跟歐導私交甚好, 這次也是過來友情客串。
“那個, 顧影帝對面那人,好眼熟啊。”李光宗把一袋開了的餅幹遞給邵司, “黃盛偉?拍賭俠的那位?”
邵司坐在椅子上接過餅幹,挑挑揀揀著捏了一塊說:“……大概吧。”
說完,他又順手把那袋餅幹橫在葉瑄面前,問:“吃嗎?”
葉瑄穿著一身藍白色戲服,頭發長長地披在腦後,手裡攥著紙巾,看著好像很緊張。朝邵司看過來的時候,眼尾在眼線的襯託下, 看著要飛起來似地:“不用了,謝謝。”
意料之中。
邵司收回手, 將那袋餅幹隨意地放在腿上,然後目視前方,眯著眼看顧延舟演了會兒戲。
“你們這是想幹什麼?”顧延舟雙手交叉, 橫放在桌面上,一杯熱茶就擺在他手邊。
面對幾位大伯刁蠻無理的請求,他繼續質問道:“當年父親在世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副嘴臉。我父親待你們如何,你們心裡應當有數。”
黃盛偉——是這幾個配角裡的核心人物。
剛才顧延舟說話的時候,他就開始輕蔑冷笑,現在更是突然站起來,猛地拍桌道:“我們心裡,自然是有數的,不過你倒是該好好反省反省,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顧延舟演的這個角色,披著裝腔作勢的大少爺皮,本質就是個膽小鬼。他其實是怕他們的,但是輸什麼也不能輸了氣勢。
所以顧延舟沒有急著回答黃盛偉的問題,而是掀開茶蓋,將茶蓋緩緩抵在杯口摩擦兩下,再抬起來喝。
局面一時間陷入僵局。
葉瑄看得整個人都愣住了,手一松,有點恍惚地說:“舟哥演技真好。”
邵司忙著在剩下半袋碎餅幹裡挑完整的,聽到這話頭也沒抬道:“嗯,他很厲害。”
“幾乎不用替身,很敬業……”邵司不知不覺數起顧延舟的優點來,“臺詞功底很好,自我要求高,是個好演員。”
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不過葉瑄很少看他這麼誇別人,不由地歪頭問:“那你呢?”
“我什麼?”
“我看過你的報導,他們都喜歡把你們兩個放在一塊兒說……“
可能是最近傳緋聞傳出條件反射了,葉瑄其實是想說,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年紀很輕就獲得影帝稱號的人,所以媒體評價的時候,總要拿出來比較一番,比如邵司拿下影帝的那天,大家都紛紛猜測他會不會是‘顧延舟二代’。
然而葉瑄還沒來得及說完,這話鑽了一半到邵司耳朵裡,他就放下那半塊餅幹,難得嚴肅地澄清:“沒有結婚。”
葉瑄:“啊?”
邵司抽出一張湿紙巾擦手,邊擦邊繼續說:“我跟他沒有結婚,沒有戒指,沒有情侶紋身,假的,都是假的。”
……
葉瑄張張嘴:“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正要解釋,卻見邵司扔了紙巾,輕描淡寫地把她這個‘意思’給坐實了:“沒關系,我不會介意的。”
其實這段時間,邵司居然詭異地習慣了這種‘已婚’氛圍。
隻要刷微博,微博底下就全是粉紅色泡泡,散發著全世界都在替他戀愛的酸臭味。隻要一發點什麼東西,所有人都在艾特顧延舟,偏偏顧延舟還很給面子地逛過來留評,每次都激起幾層浪。
邵司和葉瑄兩人沉默了有一會兒。
身邊導演組時不時傳來指揮聲,以及攝像大哥走來走去的腳步聲,還有顧延舟低低沉沉、不斷起伏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葉瑄突然開口問他:“你怎麼會,想要當演員呢?”
邵司側過頭看她:“為什麼這麼問?”
葉瑄垂下眼:“沒什麼,我就隨口問問。”
邵司觀察著她的眉眼,知道這是個好機會,也許順利的話——能夠離他的猜測更近一些。
於是邵司將身體往後仰,以一種隨意的姿勢,看似無意實則試探地說:“很小的時候,老師在課上給我們放了一首歌,雖然當時聽不太明白,但是後來得知,他是一個明星。”
葉瑄聽得認真。
邵司用餘光打量她,把剩下半句話說全了:“他叫葉清,那天是他的忌日。我們老師很喜歡他,去世那麼多年都還記著他……老實說,我……很羨慕,所以我大概也是想被人記住吧……”
話當然是真話,隻是他此時說這話的用意並不單純。
邵司料想過葉瑄聽了會有什麼反應,是愣神,還是驚訝,亦或是努力表現出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的樣子。
可他著實沒有想到——
葉瑄會那麼失態。
她站起來的時候用力過猛,木質椅子轟然倒地,在不大不小地房間裡發出一聲巨響。
顧延舟正好最後一句臺詞說完,側頭看過來。
歐導抬手,喊了聲‘卡’,然後又轉向邵司那邊,吼道:“怎麼回事,搞什麼?”
葉瑄頭也不回地跑了。
也得虧她常年穿戲服,長長的裙擺對她來說不算什麼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