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瑾恍然:“和壁畫上祭司的跪拜順序一樣。最末是文書祭司, 負責記錄、傳承;往上是司掌神樂的女祭司;再往上是實施巫術、治療的生命之門祭司。但所有加起來,都敵不過‘死亡’來的尊崇。”
古埃及文化中,死亡是最重要的一道試煉,將引領亡魂通往神靈的居所。人的一生喜怒哀苦, 也不過是在為之後的試煉做準備。
金字塔是法老的陵墓。
主掌金字塔建造的殯葬祭司,是整個古埃及最尊崇的祭司。因為最靠近死亡, 他們是無可比擬的“先知”。
灘塗中,水汽還在盈聚,幾十米開外,井儀所在的神廟內機關依然轉動。
“準備找入口進去,”巫瑾當即開口:“這種湿度,沒人會冒著報廢槍支的危險開槍。剛才聽到走廊的聲音,應該是井儀折回上個關卡去取弓箭。”
“我們是最快抵達這裡的小隊。”
就在一腳要踩入泥地之前,巫瑾突然一頓,思索看向前方。
“脫鞋,進去之後別留腳印。”
兩人脫下行軍鞋扔回作戰背包,赤腳在灘塗中艱難行進。衛時狀似不耐煩,催著巫瑾走在前面。長箭卻已無聲撘在弓弦上,護在巫瑾身後,自始至終對準井儀可能出現的方向。
“他兩應該不會出現這麼快。”巫瑾表示。
衛時見小矮子走的一腳深一腳淺,就差沒躺在泥地裡滾一滾了,揪著巫瑾髒兮兮的胳膊把人提起。
這才發現,巫瑾在邊走邊看剛蓋上的印章。
衛時:“什麼線索?”
巫瑾展開集滿印章的項目門票:“三個關卡,三份線索。第一張是祭司往容器中注水,第二張是容器底端向盤中滴水,第三張是祭司向容器內壁繪制刻度。”
衛時迅速反應過來:“滴水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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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瑾點頭:“和沙漏原理差不多。這類通過容器漏水計時的工具,我知道的隻有一個滴漏。好像水鍾是當年從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傳入華夏……”
按照古文化主題園區的設計,計時方式必然與文明脈絡相關,例如擺鍾與中世紀歐洲。
以此推斷,這類“水鍾”應當是起源於古埃及,經由美索不達米亞的古巴比倫,向希臘、雅典與華夏擴散,最終為所有文明推波助瀾。
巫瑾記憶裡,北宋沈括編纂那本《熙寧晷漏》中,在“水鍾”基礎上再發明的銅壺滴漏已經達到了根據日月盈縮更換刻度、隨著二十四時令規約容器的精準程度。但那時,水鍾發源的古埃及,已經湮滅了千年有餘。
巫瑾身後,衛時眯著眼絲毫不懼日光,許久開口:“沒看到水鍾。”
巫瑾哎了一聲,繼續一腳深一腳淺:“豈止沒找到鍾,連項目檢票口都看不到——!”
衛時:“找河道。”
巫瑾一頓,陡然反應過來。金字塔四面被巖石封閉,找入口找下去也不知要猴年馬月——雖然凱撒哥他們組可能找的更快,畢竟凱撒還以為金字塔隻有三個面。
相比之下,找河道要容易太多。激流勇進的項目核心就是河道,船隻從金字塔頂端衝下之後,總得有個減速緩衝再漂進金字塔的“回漂入口”。
巫瑾琢磨:“節目組場地施工也就在這幾天,土質肯定有個漸變過程……”
衛時俯身,捻起灘塗中粘膩的湿土,兩人又走了幾十來步,衛時終於斷定:“那邊,北15。”
兩人發足狂奔。
雖然巫瑾整個人都要陷入泥地裡,但時不時被大佬拔蘿卜似的拔一下,倒也不耽誤時間。兩人繞過金字塔某個側面,巫瑾眼睛一亮。
金字塔北面是赤褐色磚石鋪就,80米磚壁之下,灘塗與水道泾渭分明。“激流勇進”的入口仍沒看到,卻能看到牆面上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通往法老王陵內部。
“我們進去。”巫瑾一頭扎進水裡。
“……”正要拉著小矮子進水的衛時伸手抓了個空。再低頭時,巫瑾已經在水裡快樂地冒泡。
衛時一聲冷哼,跟著入水。
27歲的衛時大多數時候在放養巫瑾,16歲的衛時想的確是圈養。
大概因為並不自信。
就在衛時進入水中的同時。
幾百米開哇的一聲驚叫。
井儀剛剛從神廟走出,攝像機蜂擁而來。兩人迎面對上的竟然不是意料中的凱撒紅毛,而是蔚藍人民娛樂的自閉型選手拉斐爾。這位選手打了個照面,二話不說舉起弩箭——
“他怎麼會有弩箭?”明堯大聲嚷嚷:“這不科學,咱們和小巫那組都是弓箭……”
“他不是從摩天輪那裡過來的。”左泊棠眉頭微擰,已是洞察:“應該是其他項目給的獎勵。”
明堯一愣:“但摩天輪沒有給獎勵。”
左泊棠搖頭:“給了,我們錯過了。如果在大霧散去之後上摩天輪,就能在最高點看清整個遊樂園地圖分布。”
“視野就是獎勵。文麟他們沒選擇先攻克摩天輪,應該就是預料到這點。”
明堯還要再說,左泊棠已經張弓直指拉斐爾:“我知道你想贏。”
“但你不用在這裡耽誤時間,因為。”左泊棠掃了眼金字塔:“有的人已經先進去了。”
幾百米外。
巨型金字塔內。
巫瑾湿漉漉爬上從河道爬上陸地,潮湿腐朽的氣息撲鼻而來。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趁著在行囊裡翻找手電的功夫,巫瑾試圖快速甩幹自己。
衛時瞅了眼甩成陀螺的巫瑾:“脫。”
巫瑾乖巧脫下作戰外套,撩起的純黑防水作戰背心下,奶白色的腰身肌肉分明有力。衛時太陽穴青筋一跳,擋在巫瑾和攝像頭前:“會不會好好脫衣服?”
克洛森直播間。
彈幕突然飄來整整齊齊的“yoooooo~”。應湘湘噗嗤一笑,血鴿則表示衛選手太嚴格了,脫衣服哪有戰術標準。
與此同時,浮空城。
邊喝酸奶邊看直播的宋研究員也“喲”了聲,趕快拎來心理醫師周楠看戲。宋研究點了點一閃而過的衛時側寫:“看到沒,耳朵紅了!就衛哥那沒臉沒皮的性子……這會兒,妥妥是副作用發作了!因吹斯聽!”
不僅宋研究員,精通一切細節發掘技巧的顯微鏡少女更早一步反應過來。
“啊啊啊啊衛神是真護著小巫,脫衣服都不讓看,圍巾is Rio啊啊啊——”
“兇什麼兇!人家是脫給觀眾看的,不是給你看的#姨母笑!衛神心動臉紅現場——”
“什麼跟什麼?我是直男,其他直男在我面前脫衣服我也會臉紅啊……”
鏡頭中央。
衛時終於把巫瑾外套擰幹,兩人從背包中取出幹淨無泥的作戰靴。
巫瑾約莫病還沒好利索,穿鞋前控制不住打了個小噴嚏。背對攝像頭的監控死角,衛時不由分說脅迫巫瑾坐地,接著挨著小矮子對面坐下,大長腿曲起,把巫瑾的腳丫焐熱了再塞進靴內。
大佬自己的雙腳還滿是泥濘。
巫瑾又打了個噴嚏,兩眼汪汪。
衛時思忖:“等出去後,別打比賽了。”
巫瑾:“啊啊……”
衛時想了想,命令:“我一個人去打,你在家呆著。”
巫瑾懵圈,不過16歲的理想主義大佬簡直可愛到冒泡!巫瑾故作嚴肅:“那,我在家能幹啥啊!”
衛時揚起下巴:“養兔賣兔。你不是有這個基因嗎,搞兔子養殖比自然人有先天優勢……還是說你不會養兔?嗯?”
巫瑾一噎。
等兩人再踏上徵途,已經基本穩定住了體溫。
金字塔內甬道並不復雜,牆壁雕刻熟悉的聖書體與壁畫。巫瑾照上手電,共享線索:“死亡是國王的最後一道試煉,隻有通過試煉才能通往神靈的居所。殯葬祭司把寫滿咒語的《亡靈之書》與木乃伊一起封存在棺椁內,國王在被神靈考驗時,可以參考書籍上的答案……類似於試煉中的小抄……”
兩人一路順著河道向前,停在一扇小門邊。
巫瑾作勢準備推門,行動前反復叮囑崽崽:“我們是來找激流勇進入口和水鍾的,不是來倒鬥的,見到好東西不要摸……”
衛時頷首,指節穩定卡在弓弦上,箭尖對著門後。
就在巫瑾推門前一瞬——
遠處,凌亂的腳步聲隔著厚重牆體響起。
兩人陡然對視。
又有一組進來了。
腳步伴隨水聲,說不定還不止一組。
巫瑾迅速推門。
沉悶的空氣驟然湧出。
門後石室寬廣,軍用手電在灰塵中打出長長的光束,直到房間的另一端。巫瑾立刻意識到這裡應當是殯室。
石室周邊密集放著家具、碗、節目組臨時準備的食物,和古埃及陪葬制度極其相似,正中是一副巨大的石棺,牆壁上舞樂祭司身姿婀娜。
“是皇後殯室,”巫瑾猜測:“國王殯室規格會更高,不該放在金字塔底層——不管了,先把《亡靈之書》撈出來。所有壁畫都講這個,應該是任務物品。”
巫瑾快速跑到道具棺材旁:“來搭把手!這個是翻蓋還是滑蓋——”
衛時一頓。
兩人突然看向門外。
腳步聲倉促自近處傳來。
不可能,一路看壁畫走過來不會這麼快……巫瑾驚呆……不對,如果來的不止一隊,被追逐的一方動作一定會快。
衛時再次按上弓箭。
“不止一隊。”巫瑾按住大佬的手,做了個稍等的手勢:“三隊挾持不下對各方都有利,但如果有隊伍先進殯葬室拿到任務物品,肯定會成為其他隊伍優先鏟除的靶子。我們不能出這個頭。這裡有沒有出口?”
16歲的衛時瞳孔一動,也想到其中利害:“沒有,空氣是封閉的。”
門外,腳步聲愈來愈近。
距離兩組先後抵達隻剩分分鍾時間。
巫瑾於電光石火之間開口:“先開棺——等等,給你鞋底蹭點泥。”
一牆之隔。
拉斐爾與隊友沿著河道快速行進。
身後是窮追不舍的井儀。
拉斐爾曾在金字塔外和井儀達成短暫停火協定,但現在兩隊間的信任已經破滅。
井儀所假設的“第一個抵達金字塔”的隊伍並不存在,從入口走到現在,他們沒有看到任何泥腳印。整座金字塔在似乎比賽前都封存完好。
拉斐爾一眼瞥到河道旁的石門。
他的隊友驚喜:“走,進去看看。”
拉斐爾一言不發跟上。這位蔚藍人民娛樂的練習生實力強硬,實際在各種比賽都不出戲,不擔當指揮位,隻會悶頭開槍,2米身高,團綜還容易臉紅。
一開始觀眾都以為他炒的是自閉人設,後來才發現蔚藍人民娛樂根本沒充錢給自家選手炒人設,甚至連薇拉的“白玫瑰”還是粉絲眾籌炒出來的。
隊友首先抵達墓室門口,等著膽兒大的拉斐爾推門。
空氣寂靜到讓人發憷。
吱呀一聲。
拉斐爾力掼手臂,門緩緩推開。
“石門阻力完好,應該沒被人碰過。”隊友低聲總結。
手電筒光束打入墓室。
王後石館微微打開一條縫隙,像是在無聲引誘選手伸手探入。
殯葬室內氣氛沉悶壓抑,隻能聽遠處井儀的腳步,和隔了不知道多少道牆的水滴砸落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