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沙啞,空洞無力。
邵瑜卻耳膜微微痙攣,像是聽到最曼妙的呻吟,眼神痴迷在巫瑾脆弱的咽喉掃動。
“!”巫瑾嚇一跳:“有話好好說!!”這什麼見鬼的私生飯啊啊啊!
私生飯綁架藝人,難道不是為了逼著唱歌跳舞給他看!但鬼知道邵瑜給自己注射了什麼,這會兒手腳發麻頭腦不清——
邵瑜吃吃一笑。
有那麼一瞬,巫瑾在他臉上看到了近乎精神錯亂一樣的詭異表情。邵瑜有得天獨厚的五官,巫瑾清晰記得白月光張貼的海報上,邵瑜那張兇悍威嚴的臉。但此時卻陰柔詭異。
隻有一個解釋。
邵瑜荷爾蒙激素嚴重失調!!
巫瑾抓狂得出了一個對逃跑來說毫無亂用的結論,邵瑜已經再次開口。
“既然不記得了,那我再告訴你一次。”邵瑜拉了把椅子,坐在巫瑾身側,筆直的雙腿靠近巫瑾膝蓋:“九歲那年,我‘創造’了你。你要有琥珀色的瞳孔,漂亮的臉,棕色的細軟卷發。我要你生而與我同源,因此你的身上,甚至有一部分基因來自於我的父親。”
“我要你一心一意,要你滿足我的所有幻想——”
巫瑾悚然,小心翼翼指著腦袋:“我、我這頭發是為了選秀節目臨時染的……”
邵瑜:“你沒有發現,這麼久都沒有褪色嗎。”
巫瑾竭力平復這位綁架犯的情緒,嘗試與他溝通:“因為染發劑質量太好?”
邵瑜微笑:“不。巫槿是染的,你不是。”
巫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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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瑜喟嘆:“但你終究還是背叛了我。”
巫瑾傻眼:“我我我我……我是良民啊我,什麼都沒做——”
邵瑜定定看向巫瑾,眼中波瀾洶湧。他像是在看自己多年前的過去,又像是再看血脈相連的藝術品。少年被劫持時手持尖刀,像兇悍不服輸的小獸。此時半身麻醉,美好溫馴。
如果當年在R碼基地,如果不是自己誤認為巫瑾是“失敗品”,帶他走向榮耀的該是自己。而不是衛時那個雜種。不過命運的錯誤,就像是脆弱的鉛筆印記,總可以輕而易舉被擦除改變。
邵瑜嫻熟打開醫療箱。
取出針頭與試劑。
“抱歉,”邵瑜安撫:“不過。你的記憶,必須再次做出一些修正。”
巫瑾愣愣看向針頭,直覺先於身體反應之前急劇畏懼。腦海中像有無數碎片浮浮沉沉,藥劑刺鼻的味道衝破記憶桎梏——
他記得這管針劑。
不僅僅是記得。
金屬針頭刺入靜脈前一秒,巫瑾眼神陡變。寒光自瞳孔迸發而出,少年猛然掙脫麻醉藥效,右臂輕薄流暢的肌肉緊致收縮,爆發出近乎於體能巔峰的力量。針頭被巫瑾一拳砸偏,向邵瑜方向飛去——
邵瑜伸手,兩指輕而易舉夾住針劑。
“真是不乖啊。”
邵瑜把價值近百萬信用點的針劑隨手扔下,重新開了一管。
僅僅訓練6個月的逃殺練習生,在成名多年的人形兵器面前仍然不堪一擊。
針頭探入巫瑾右手皮下。
巫瑾面色驟然慘白。
邵瑜表情隱隱興奮,針管推入。
巫瑾急促喘息,額頭虛汗滴下。有一瞬瞳孔近乎於渙散,腦海中像是有星塵崩裂,碎屑紛紛揚揚撒下,失去覆蓋後,便赤裸裸露出記憶最深處的廢墟。
3000.2.14。千禧年,‘劍鞘’實驗重開。實驗體命名,巫瑾。
基因與“成長經歷”共同決定性格表現。新批次“劍鞘”實驗者將以“浸入式情景再現”方式重新經歷原主21世紀生平。
——“浸入式情景再現而已,學個舞,這麼賣力?那是別人的故事,和你這個復制品有什麼關系?”
巫瑾動了動發白的嘴唇。
有關系。
等待一個月,被扎了無數試劑,才能等到一次進入實驗艙。艙內有“浸入式模擬”出的,溫柔的孤兒院院長,打鬧作一團的同學,明亮的練舞室。
那隻是別人故事裡的一頁。
卻是我的全部。
星船船艙,針劑推到最低。
邵瑜痴迷看向被重新“清零”的巫瑾。
少年在躺椅上雙眼緊閉,分不清是熟睡還是昏迷。
邵瑜激動站起。
窗外是耀眼的恆星星光,灼灼燃燒如同新生。
邵瑜急切整理好自己儀容,緊張得像是初次奔赴約會的少年。他在船艙內放出輕柔的交響樂,一束束昂貴的黑色玫瑰裝點在鋪滿天鵝絨段的長桌上,花團錦簇秾豔。復古木質相框擺在桌前。
相框內,巫瑾和邵瑜溫柔相擁。
音樂低緩曼妙。
邵瑜最後核對一遍“願望清單”。
巫瑾在最後一個音節落地時醒來。
邵瑜低聲哄道:“你終於醒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巫瑾眼中霧蒙蒙一片空茫。
邵瑜輕笑:“不會傻了吧?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巫瑾停頓了足足有幾秒,搖頭。
邵瑜試圖握上他的手,歪頭:“小傻子。我向你求婚,你竟然高興到暈過去了。”
巫瑾緩慢抬頭。
左手無力下滑。
衣袖擋住了藏於皮膚表層下的追蹤芯片。
第157章 警報
星海浩瀚。
9萬噸重的長途星船像是徜徉於星辰的巨鯨, 在核磁風浪中撐起寬闊的脊梁。
距離抵達帝國首都還有6小時整。
窗外碎石滾滾黑雲蔓延,窗內平穩如陸地, 奢華的厚羊毛毯鋪滿貴族頭等艙, 穿著紅底高跟鞋的侍女踩著優雅的步伐,恭敬將紅酒送入船艙。
繁復的雕花大門內極盡奢華,酒光與燭光搖曳。侍女隻匆匆一瞥就低下脖頸, 向面前的大貴族行禮,悄無聲息退出船艙。
直到回到的後廳。
一群小姐妹嘰嘰喳喳圍了過來,滿臉興奮:“真開酒了?那瓶60萬信用點的紅酒?!天哪是什麼樣的貴族,至少也得是侯爵——”
侍女深吸一口氣,她當然認得裡面那位大人!
邵瑜公子, 曾經的逃殺新秀,之前一直流落聯邦, 四年前才機緣巧合被女公爵認出。帝國媒體爭相報道, 這位女公爵、鐵腕女強人抱住失散多年的幼子失聲痛哭,感人肺腑。
當天女公爵的投票支持率就上浮了12個百分點!邵瑜小公子也成為帝國當之無愧的首席單身貴族——
小姐妹們爭相問詢:“頭等艙裡面到底是誰?霸道侯爵嗎!電視劇裡不都是,一不小心把酒撒了然後對方不僅不責怪還一見鍾情——”
“……”侍女:“怎麼可能!這可是60萬信用點的酒!而且這位大、大人已經有戀人了,特別好看, 比娛樂明星還要就漂亮!”
大家紛紛八卦:“他們感情好嗎?”
“應該是……不,一定是很好。”侍女低聲道,回憶起剛才船艙內氣氛,卻突然打了個寒顫。
好像有哪裡不對, 又說不出來。
帝國“冰霜號”星船,頭等艙船艙。
交響樂輕盈回蕩, 邵瑜殷勤拿出酒刀,精致漂亮的手指在瓶口下沿輕劃,60萬信用點的紅酒與甜膩空氣接觸。
濃鬱的黑玫瑰香味沾染,帶著嫵媚的酸甜。
巫瑾神色淡淡,沒什麼表情,眼中映出金碧輝煌的船艙,卻看不到眼神光焦點。
邵瑜把酒杯遞給他。
“你最喜歡的酒。”邵瑜聲線優雅,有如大提琴聲流瀉。
他的聲音沒有毛刺,似乎連發聲系統都做過最精準的基因優化,隻是呼吸時急促尖銳,像吐信的蛇。
巫瑾看向杯盞,燭光中紅酒激蕩,潋滟妖媚。
巫瑾沉默了有幾秒,才緩緩開口:“我不記得了。”
邵瑜微笑看向巫瑾,用無可挑剔的禮儀替他系上餐巾,燈光下的少年剛剛擦去虛汗,臉色蒼白,唇瓣沾染特制的紅酒鮮豔如血。少年似醒非醒,反應遲緩可愛,濃鬱睫毛無意識翕動,像可以肆意囚禁蹂躪的蝶。
巫瑾幹淨的就像一張白紙。
純淨初始,美好而無瑕疵。
“幸好,還有我替你記得,”邵瑜溫柔道,眼中的傾慕甚至要變成詭譎媚意,他慢慢、慢慢抵住巫瑾膝蓋,喉結因為激動而上下滑動:“你看。”
“你最喜歡的玫瑰,和你最喜歡的酒。”
秾豔的玫瑰散發大片大片熾烈的濃香。
邵瑜抽出一支黑色玫瑰,沾水的植物根莖在巫瑾沒有血色的手背上輕輕打圈:“喜歡嗎?”
巫瑾一言不發。
邵瑜靠近,一字一頓重復:“喜,歡,嗎?”
巫瑾低下視線,沉默看向玫瑰。
邵瑜換了種問法:“討厭它嗎?”
巫瑾緘默無言,脊背冰涼。
邵瑜卻是歡喜,自言自語:“果然不討厭。”他微笑捻起那支玫瑰,修長的右手一撕,兩片花瓣揉入掌心。邵瑜慢慢搓起漆黑的花瓣,張開嘴塞入口中,眼神緊緊盯著巫瑾,將花瓣溫柔咀嚼下咽。
桌上,那份字跡稚嫩的“願望清單”上,寫著黑色玫瑰的條目後面,被邵瑜愉悅打了個勾。
接著是“血多蘭2767紅酒”,巫瑾還沒喝完的酒杯正放在桌沿。邵瑜欣然據為己有,一飲而盡,在願望清單的“紅酒”條目上同樣打勾。
下一條,“看德羅義人表演原始賽馬”。
虛擬屏幕展開,邵瑜貼心替巫瑾調整座位:“這是我九歲時的願望,和初戀情人一起看賽馬。既然你忘了,我們就重新來過。畢竟我們自那時起就青梅竹馬。”
屏幕上,皮膚黝黑剛健的帝國原住民手持長矛表演賽馬。
邵瑜也不知道被戳中了什麼,對著屏幕哈哈大笑,幾乎要笑出眼淚。巫瑾繼續安靜如盆栽,左手於身側下垂。
等賽馬完畢,邵瑜在眾多星臺中隨意切換。
帝國的地貌、文化與聯邦大相徑庭,偶爾出現的新聞中隨處可見貴族、政客、貴族與政客的結合體……
邵瑜切換到聯邦星臺。
某地方星臺,某某財團團長正帶著小兒子去給工業基地剪彩。那位財團小公子神色恹恹,百無聊賴在座位窩著,隻要沒鏡頭正對就偷偷摸摸刷終端——
邵瑜猛然回頭,目光緊緊看向巫瑾,像銳利洞察的鷹。
他仔細審視巫瑾最細微的表情,瞳孔大小,眼皮弧度甚至於暴露在近處空氣的體溫:“認識他嗎?”
巫瑾又看了眼屏幕,略顯消瘦的臉頰沒什麼反應,他緩慢重復:“我不記得。”
邵瑜滿意,回頭。